第七章 飛鳥與魚（3）
那個人，便是影子君。
七月中旬的一個晚上，影子君出現在花語酒肆，那天是星期六。
在這之前，他極少來酒館。
“最近畫畫多嗎？”他主動開口問道。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老樣子，有時間都會做做功課。”
“業務量飽和嗎？”
“談不上飽和，若是飽和，我哪有時間來酒館上班。”
他點了一支煙，還像從前那樣看着我，我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並緊抿着嘴唇沒有出聲。
“安叔叔向我問起你的近況。”他說。
“哦，我們前不久剛通了電話。”我淡淡的回應，“我跟他說，你好事將近，他很高興，並表示一定給你包個大大的紅包，還希望你和你的另一半不要嫌棄，雖然那點錢對你們來說，不值一提。”
他沉默着，沒有接過我的話。
沉默有頃，他再次開口。“那天在餐館，和你一起吃飯的男人，你們什麼關係？”
你管得着嗎？我心裏如此說道，但嘴上卻並沒有說出來。
“你見過照片的呀，上次在餐廳。”我聳聳肩，無謂的說道。“他正好住我樓下，也算得上是半個同行，所以挺聊得來的。”
影子君將煙灰彈進煙灰缸，輕輕吐了一口氣。
“你喜歡他嗎？”他問道。
我揚揚眉毛，輕咬着嘴唇。“怎麼說呢？人長得不壞吧，我這個人對好看的東西，通常不那麼有抵抗力。”
“你喜歡他嗎？”他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他的態度不能說很容易激怒我，但在一定程度上刺激到了我的自尊心。
“對呀。”我回答道，“當然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在主動關心我，我有點懶了，老付出多沒勁，認識他之後才發現，原來接受別人的好感和追求是一件如此輕鬆又幸福的事情。”
他冷冷的看着我，不動聲色的抽着煙。
“不考慮人品嗎？”他問道。
“人品？當然考慮，但人品不是聽別人隨便議論幾句就全盤否定，他可能過去對別人不好，但不代表對我也這樣。”
“我是該說你盲目，還是說你過分自信？”他挑挑眉，帶點戲謔的口吻。
我沒有再搭腔，轉身走到水池邊，埋頭清洗水池裏的玻璃杯，藉此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
影子君就坐在我身後，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在我背影上掃視。
我把最後一個玻璃杯用水沖洗過後放入櫃枱，接着在圍裙上蹭干手上多餘的水分。
“你們正式交往了嗎？”影子君開口問道。
我俯身趴在櫃枱上，雙手交叉疊在一起，頭靠得離影子君很近，用帶些挑釁的語氣問道：“你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關心我的感情歸宿問題，還是說在吃醋？”
“別盲目自信了，我是看在安叔叔的份上才關心這個問題的。”他冷冷的說著。
我並沒有被他的這句話所激怒，但內心裏那股深深的失落卻在瞬間便蔓延開來，就像一把彎刀，用來攥住心臟，接着用力一拖拽，心便裂成兩半，頓時血流不止。
“有好的結果，我會通知你的，也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冷冷的回答道，“但請以後不要再借我老爸的名義來關心我，因為，你不配。”
我凜冽的目光掃過他的臉，接着便離開櫃枱，朝後面的庫房走去。
第二天一早，常奕辰給我打電話，邀請我參觀他的工作室。
那是一棟滿牆都是爬山虎綠植的小樓，一共有三層，一樓是展廳，除了陳列他的攝影作品之外，還有一些文創類的小擺件，二樓是辦公室，前後被隔成了好幾塊的空間，三樓才是他的攝影棚。
因為是星期天，工作室的其他員工都不在辦公室，偌大的空間裏，只有我和常奕辰兩個人。
“你若不介意，可以搬來此處辦公。”常奕辰突然開腔對我說。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當然，沒什麼不妥，但我得才考慮一下。”
常奕辰此時認真的注視着我。“說到考慮，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當然明白他說的那件事是指哪件事，說到這裏，我用手指了指現場一圈，“你看，我什麼都沒有，什麼也都不是，如果冒然接受你的追求，勢必會給我造成很大的壓力。”
“怎麼會呢？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定會全力以赴，包括業務上的。”
“當然，我知道你鐵定會這麼做，但這不就變成了我依附於你了嗎？”我聳聳肩，“這便是我壓力大的來源。”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還不想談戀愛，在事業尚未有起色之前。”常奕辰遂問道。
“正是此意。”我點點頭。
“你確定這個想法靠譜嗎？”他問，“女人不一定要有事業才能談戀愛的，必竟這個社會對女人的功能定位不同。”
“我不管社會是如何定義女人的，我在乎的是我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我攤開手，“你可以說我是個自私的人，但這的確是我的真實感受。”
常奕辰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看着我。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又或許不那麼對，但我對你真的沒有別的要求，或許你認為自己目前事業上沒有取得像樣的成績而因此招致我對你的輕視，請你放心，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情。”
“那是你一時以貌取人，但真正交往以後，便會不同了。”
事實上，我還想說，他只是一時新鮮，又或者並不在乎我的感受，只求一時的快感，得到之後便很快又唾棄這種事情或許在他身上常有發生。
“這麼說，你並不打算接受我的追求了？”他最後問道。
“對不起，的確是這樣。”我對他說，“在事業沒有達到我理想的目標之前，我不想接受任何人的追求。”
事情是否真的如此？我心裏也沒底，但不能接受常奕辰的追求倒是我的真實想法。
說到這裏，我內心滋生出一絲悲狀感，我的確想讓自己成為強者來着，只是目前還沒有找到更好的出路。
談話到此結束，之後不久我們便離開了他的工作室。
或許是因為失望，又或許是別的原因，回來的時候，常奕辰竟放棄了要送我回來的計劃，借口臨時有事開車先行離開了，我在那個園區附近閑逛了一圈，然後自己打車回了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