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飛鳥與魚（2）
“我倒想起了一個事，”半響，他才開口說道，“你剛才不是拒絕我送的禮物嘛，如果你不介意，拿你的這些畫來交換，如何？”
他看着我。
我啞然失笑。“這些畫，你想要儘管挑，但是拿它們來換你那個貴重的禮物，倒着實沒有這個必要。”
“不行，就按我說的辦。”他說著，從那堆畫裏，挑出來另一幅黑白素描的作品。
那是一張魔女的肖像畫，其靈感來自於我的另一個夢。
入夜，時間已經不算太早，我示意對方到了告辭的時間，他盯着放在茶几上的禮盒，又瞅了瞅自己手上拿着的畫，接着便走到了門口。
我拿過禮盒，欲將禮盒與人一起送走。
他伸出手，做了一個拒絕的手勢。“你當我是朋友嗎？”他問道。
我不置可否，並不想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心裏的答案目前來說，是否定的，但又不想因為這麼一個禮物而在門口推託來推託去。
“行，你不想拿便暫時先寄放在這裏，等哪天你覺得這筆交易不划算了，隨時歡迎你拿回禮盒。”我對他說。
站在門口，他帶着頗有些深意的目光看着我，我能從他的目光里看出些什麼，但卻假裝沒看見，甚至故意避開了他的眼神，替他將門打開了，對着門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逐客令下到這一步，他也不能再堅持什麼，只是在門口時，他突然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
“能擁抱一個嗎？”說著，他張開雙臂。
我輕輕打掉他的手臂。“別鬧了，時間不早了，我還得睡美容覺，否則這臉…”我用手扯着雙頰往下拉，做了一皮膚下墜的表情。
他無奈的搖搖頭，接着轉身朝電梯口走去。
關上門的一瞬間，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內心有很多不太確定的東西突然湧上心頭，一時間竟覺得莫名的累了。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畫室塗塗抹抹，有人摁響了我家的門鈴，我第一反應就是可能是常奕辰來了。
透過門上的貓眼，門口站着一會身穿黃色外套的快遞小哥，手持一束鮮花。
“安小姐對嗎？這是您的鮮花，請簽收。”快遞小哥熱情的對我說著。
這個常奕辰可真夠閑的，還搞這一套，我心裏嘀咕着，並沒有因為收到他送來的鮮花而高興，甚至覺得有淡淡的不適感。
下午傍晚時分，離晚飯時間還有二個多小時，我突然接到他打來的電話。
“我知道臨時約你吃飯有些唐突，但我還是想試一試。”他在電話顯得小心翼翼地同我聊着天。
“那倒沒有，你有事情要忙，當然是工作最重要了。”我故作無謂的對他說，“至於吃飯嘛，有的是時間，不用急在一時。”
晚上，我們在靠近浦江江邊的一家餐廳吃飯，那是浦城有名的定位較為高端美食區，大部分餐廳都打出了“XX概念餐廳”的旗號，菜的出品也的確能彰顯其不同於其他餐廳的品位。
但對於我來說，那晚挑的餐廳，災難的源頭不在於餐廳過暗的光線，而是在餐廳所碰到的人。
我剛剛坐定后不久，老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着自己，並借點菜完之後打量餐廳環境的間隙，環顧了一眼四周的環境及在餐廳用餐的食客。
大部分人都打扮得人模人樣的，女士們穿着漂亮的長裙，化着精緻的或濃或淡的妝容，男士們穿戴得十分整齊，臉上一副春光滿面得意的笑容。
當我的目光掃視到我隔壁斜對面的那一桌時，正因為對方也正在望向我，我瞬間便愣住了。
是影子君吶，該不該主動上前打招呼呢？坐在他對面的女子非與他訂婚的程秋妍，卻是一位更年輕擁有一張當下最流行的網紅臉的女子。
影子君禮貌的沖我微微點頭示意，接着便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轉而面向他面前的女子，兩人愉快的交談着。
“怎麼了？”常奕辰捕捉到了我臉上不經意閃現的一絲不那麼自然的神色，遂開口問道。
“哦，沒事。”我低下頭，淡淡的說著，把水杯捧在掌心裏。
要是沒點菜就好了，這樣還有馬上逃離的機會，現在唯願快點結束這頓晚飯。
其後的時間，儘管和常奕辰有一搭沒有搭聊着天，但卻稍顯坐立不安，心思也已經飄遠，時而又回到餐廳，回到影子君的身上，有好幾次忍不住想看看坐在他對面的女子長什麼樣，是誰，和他是什麼關係。
好不容易捱到晚飯結束，我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
“你今晚怎麼了？”走出餐廳，常奕辰盯着我的臉問道。“從剛開始你便坐立不安的，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哦，我肚子不舒服，對不起。”我找了一個相對較為無力的借口。
常奕辰不再說話，他看了一眼遠處，又將目光移回我身上。
回去的路上，我們相對無言，車內陷入一種奇怪的氣氛當中。
快到家時，常奕辰終於開口。
“那個，有個事情想問一下你。”他說。
“什麼事？”
“如果我追你，你會拒絕嗎？”
“啊？”我驚訝不是因為他說的那句話，而是因為內心完全沒有準備好。
“會嗎？”他扭過頭來，向我確認答案。
我握緊拳頭，雙手放在膝蓋上，手心開始慢慢有汗滲出的感覺。
“我得考慮考慮。”我慢慢的說道，生怕他沒聽明白。
“好，那我給你時間考慮，三天夠嗎？”他問道。
“行…行吧。”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知道多說亦無意義。
事實上，我需要一份新的感情嗎？或許是需要的，但能不能完全接受，像過去對待影子君那樣，無條件接受，恐怕再也不可能了。
我腦子裏瞬間蹦出“公平”二字，對別人的，也是對自己的。
但仔細分析就知道，這世上哪有什麼公平可言，我撫着額頭，直至到家，都沒有再開口。
可有些已經擺在面前的問題，我不得不去面對，不管我有沒有做好準備。
常奕辰是不是個最可靠的人選？我心裏完全沒譜，但如果放棄，似乎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來代替。
但事實上，在我糾結這個問題的同時，已經有人比我更迫切想知道我和常奕辰之間到底發展到了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