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飛鳥與魚(1)
常奕辰主動找我,是在從冰島回來之後,不出意外,他給我帶了一份很特殊的貴重禮品,並在七月的最後一天,摁響了我家的門鈴。
“啊?你是怎麼知道我住多少號的?”我有些驚訝。
常奕辰神情叢容的站在門口,除了拿着禮盒之外,還有一束鮮花——黑玫瑰。
“首先申明,我真的沒有跟蹤過你。”他舉起雙手,表示是無意中從小官那裏知道了我的門牌號碼。“沒想到會這麼巧,我們的住處只有一牆之隔。”
時至今日,再面對常奕辰,我不想說什麼“緣份真奇妙”之類的話,避免未來的某一天,當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發生時,因自己當初懵懂無知說過的話而內心懊悔。
“的確很巧。”我擠出一絲笑容,勉強將其迎進門。
他把花遞到我手上,禮盒自己拿在手裏,並未脫鞋便直接進了屋內。
“哇噢,你這是半工半居模式嘛。”他看着我放置在餐桌上的辦公用品感慨了一句。
我把紅茶在廚房泡好之後端到客廳,放在茶几上,拿紙杯替他倒茶。
“怎麼樣?最近很忙嗎?”他問道。“都沒見你聯繫我。”
“噢,國際長途我不會打。”我替自己辯解道。
“是嗎?”與其說他在看我,不如說是在審視我。“可我打給你,你也沒接呀。”
他說的是我在看過小官給我的那些照片之後,他有再次打電話給我,我既沒接他的電話,也沒回他的短訊。
“對不起,我的日子可能有點老齡化,平日裏除去業務上的事情用到電話之外,生活中幾乎不看手機。”
儘管這個理由不是特別具有說服力,但常奕辰卻並未就此事追問下去,或許他對於真正不理他的理由,目前並不是所關心的重點。
接着,他便拿出手提袋裏的禮物,一樽看起來頗具個性的水晶雕件。
“這個很貴吧?”我開口問道。
“價格還好,重點在送禮者的心意。”他似乎對於我每次只關注禮物的價格頗有微詞,所以着重強調了自己的心意。
“不行,我不能收你的禮物,你已經送過花了,而且這黑色的玫瑰在市面上也並不好找,這束花足以證明你的心意,禮物還請你收回。”我淡淡的回絕着他的心意。
但他執意要將禮物送給我。
“你看這裏,有刻你的名字。”他將雕件的底座展示在我面前,上面的確有刻我的名字,且是全名。
這…如果說俗氣,倒也不見得,或許緣於雕件的材質取材不一般,如果在一塊普通的木頭或石制禮品上刻上一個人的名字,或許還真有點俗氣。
“這名字,是後期加上去的吧?”我拿過雕件並信口問道。
常奕辰看着我,像是在審視我的表情。“當然,從國外帶回來的。”他說。
我把雕件放回原位,抿着嘴唇稍加思索。“那再找師傅把名字磨掉,不就可以了嘛。”我對常奕辰說。
“這麼說,你是執意不肯收我的禮物了咯?”他看着我。
“這太貴重了,你上次送的純金的書籤就已經讓我心生歉意,內心總不安寧,若是再收下你這份禮物,我可能會抓狂到非跳浦江不成。”
他將雕件裝進盒子,我們不再討論禮物的事情,開始聊與創作有關的問題。
常奕辰是攝影師,攝影與繪畫一樣,涉及到構圖、光影等諸多美學相關的專業問題,於是乎我們便像同行一樣,開始討論了起來。
事實上,他無論從業時間和畢業院校,以及後來的工作經驗,都在我之上,儘管藝術創作需要一定的開賦,但他似乎並不欠缺這個,至少跟我相比,天賦也在我之上。
我從畫室拿出幾幅畫,這些都是我近期抽時間創作的作品,有素描人物群像,也有水彩和油畫作品,油畫是我的短板之一,跟國畫有的一拼,但至少我還敢動筆,而國畫至小時候被人嘲諷過一次之後,再不敢輕易動筆。
初看我的作品,常奕辰當然是讚不絕口,尤其素描的人物群像。
“這個,太絕了,能送給我嗎?”他問我,一副認真的表情。
“你要這個嗎?”我問道,“當然可以,沒問題。”
“這個場景,是你憑空想像出來的嗎?”他說,“我有一種這個並非現實中的預感。”
“這是一個夢境,這些人物都是夢境裏出現的。”我解釋道。
“哦。”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且認真的在看着,看得十分入神。“那表示你只有一幅這個作品,送我的話,你會不會覺得可惜了?”
“沒關係。”我說,“反正留在家裏,也頂多是多染點塵灰罷了,倒不如送給喜歡它的人,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是真喜歡的話,那說明它和你有緣。”
“當然是真喜歡,”他說,“我對你,不說假話。”
他突然怔怔的看着我,彷彿要從我臉上找出什麼東西來一樣。
“哦,那需要我裝裱一番嗎?”我問道。
他搖搖頭,“我自己來就好,這個我有經驗。”他說。
接着,我和他走進畫室。
我把放在角落裏更多的作品拿給他欣賞,每一幅他都看得特別認真。
“這些,不打算出售嗎?”他問道。
“出售,想當然想,但不一定有人買。”我說。
他撇撇嘴,沒有搭腔。
沉默良久,他緩緩開口,“我倒覺得這些畫挺好的。”他說。
“你過獎了,實際上這些不過是我臨時起意,自由發揮的結果,所以沒有什麼商業價值,而其他的人也從中看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若想出售,可能有一定的難度,就連送給別人,也嫌佔地方礙事吶。”
“怎麼會呢?”他有些驚訝,“你若是願意,我倒想從中挑幾幅拿回家,可以嗎?”
面對他的突然要求,我不知道是否應該拒絕,他卻突然想起什麼來了似的,拍了拍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放下手中正拿着的畫,張嘴欲對我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