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飛鳥與魚(5)
新的工作室位於浦江中路301號的一棟白色建築,那是一棟高為四層的小洋樓,與附近的其他建築形態上大致保持一致,而在這辦公的大部分工作室或有限公司,皆屬於初創類型的創業小團伙。
這是一棟不起眼的四層小樓,毗鄰另一棟更老一點的建築,彼此獨立。
右側是一棟高兩層的更老舊一點的樓房。
“那一棟是個畫室,畫家在藝術圈還算小有名氣,是某個已去世大師的關門弟子,目前作品的收藏價值已經達到7-8位數以上。”
站在四樓的露台,影子君向我介紹在附近辦公的鄰居。
“往前那一棟樓,是一家後期工作室,人數不多,但服務的項目,你一定都聽過且非常熟悉。”他指着隔着一條巷子的一棟看起來很新的四層小洋樓向我介紹道,“待你搬過來之後,有空可以去竄竄門,業務上可能有合作機會。”
聽他這麼一說,我還真信了。
八月中旬剛搬過來時,時值一年裏最熱的三伏天,儘管有冷氣加持,但因為位於頂樓,每當工作室的房門打開時,熱浪撲面而來,整個人都要有被吞噬的感覺。
一、二樓是一位服裝設計師的作品陳列室兼工作室,設計師是影子君的朋友,這棟樓便是二人合租的房子,三樓是影子君的公司,具體業務範圍我並沒有留意。
從一樓一側往上到四樓,每次經過三樓時我都有想往裏面走的衝動,卻最終控制住了。
我的工作室位於這棟樓的頂樓,外面是個大大的露台,露台上種滿了各式各樣的綠色植物,唯一的缺陷是下過雨後,蚊蟲較多,防蚊工作是重中之重。
工作室的面積不算太大,但與之前的那間方方正正的卧室相比,幾乎擴大了一倍以上,曾經放置在角落的那些來不及掛牆上的畫,終於有了舒展的空間。
剛搬來的第二天,一樓的老闆便上來參觀,並在影子君的極力推薦下,買走了其中四幅畫,並預訂了六幅的訂單且提前把款給打到我了賬上,算是取得了一個不小的開門紅。
“謝謝你。”那天傍晚,客人離開后,我對影子君真誠道謝。
“怎麼樣?我讓你搬過來沒有吃虧吧?”他看着我,一臉得瑟。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誒,我可是一點也不想依賴一個男人發家致富,可現實卻是,如果失去了任何一個朋友的支持,我的業務就慘淡到難以為繼的地步。
接受自己不過如此平凡果然是人一生中最不甘的一件事情。
除去日常的插畫業務之外,與繪畫有關的其他業務,只要時間能夠安排得過來,基本來者不拒。
老爸來浦城的那天,影子君和我一起去車站迎接。
“安叔叔的住處,我已經安排妥了,這事你不用管了。”上車后,他對我說。
我沒有掙扎,甚至沒有出聲。
他扭頭看了我一眼。“你生氣了嗎?”他問道。
“生氣?為什麼要生氣。”我無謂的說。
“我沒跟你商量,便擅自決定了這一切,你可以表示你的不滿。”他淡淡的解釋道。
“不會,正好替我省事,感謝你還來不及。”
“正好趁這次機會,我想帶安叔叔做一次全身體檢,你沒意見吧?”
“你們都商量好行程了?”我反問道。
“在電話里大致說了一下我的安排,但隨時可以更改。”他說。“你要有意見,最好現在提出來。”
“我沒有,你們高興就好。”我攤開雙手,做了一個投降的姿勢。
事實上,我知道老爸此前來浦城的主要目的是送嘉羽過來,他本人並沒有其他的安排,很明顯也不是因為擔心我在浦城過得好或不好,他甚至沒有提前告訴我一聲,若不是影子君提前支會我,很可能我是被蒙在鼓裏的那一個。
“這些都是你哥安排好的,你呀,別悶頭只關心自己一個人的事情,也要抬頭看看路,看看別人的生活。”那晚,老爸藉著這個事情的機會,趁機教育了我一番。
我不想多說什麼,實際上也的確沒有什麼好說的。
老爸來浦城的幾天裏,我和影子君幾乎每天都見面,正如老爸所希望的那樣,我把他當成大哥,嘉羽是我們共同的弟弟,儘管他稱呼我爸依然為“安叔叔”,但其照顧程度卻比一般的兒子對待親爹要好得多,或許正是因為非親生的,某些因血緣太近而天然產生的疏離感不存在了,於是一些表達親近的話或動作,做起來也就自然得多了。
小時候,老爸一向喜歡把我當成男孩子來培養,一直到初中畢業,我就沒有留過及耳的長發,一直以短髮示人,唯一的一條花裙子,是姑姑在我八歲那年買的,我很喜歡,但老爸卻以穿裙子上課不雅,擔心有老師居心不良而不讓我穿,至今那條裙子依然完好的保存在家裏的衣櫃,成了永久的紀念。
影子君全程未提及自己的未婚妻以及訂婚的相關事宜,就好像這件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同樣不曾提及的,還有他的近況。
晚上,他為老爸和嘉羽安排了酒店。
“我想住家裏。”嘉羽曾經抗議過。
我提議讓老爸和嘉羽住我的住處,但影子君一聲不吭,抗議無效,他徑直將二人送去了酒店。
“你的房子,還在出租嗎?”從酒店送我回家的路上,我開口問道。
事實上,如果他真和程秋妍訂了婚,對方在浦城的房子不止一套,他又何須再住自己的老房子,雖然那房子於我來說,並不老。
“賣了。”他淡淡的回答道。
“賣了?為什麼要賣掉?”我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不住了就賣掉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不是,那你…”
“不是什麼,反正以後也鐵定要換新的。”我還沒說完,便又被他打斷了。
他語氣輕鬆,或許在他看來,在浦城買一套房,對於他而言實在過於輕鬆。
我聳聳肩。
“好吧,反正你現在缺的不是一套房子。”
“那你覺得我缺什麼?”他反問道,並扭過頭來認真的看了我一眼。
他缺什麼?或許他什麼都不缺,但仔細想想,他還真缺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