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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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

吳之筱走出清遠殿的殿門,就看到安陽公主從殿外廊下拐角處走出來。

她聲音清脆,臉上掛着甜美的笑意,一身華麗的鵝黃襦裙曳地,金釵步搖綴滿髮髻,輕輕搖晃,身後跟着二十幾個隨從,浩浩蕩蕩從拐角處走向她。

吳之筱站在原地躬身作揖,語氣有些疏離道:“微臣拜見公主。”

“哪裏就這麼生分了?”安陽公主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與她一起拾級而下,說道:“我適才去給太后請安,聽說你在清遠殿,我就急匆匆地趕往這邊來,正好同你一起出宮去。”

吳之筱輕笑,客套寒暄道:“公主近日可安好?”

“好着呢,容卿雖忙,但每日都會來公主府看我,不像你,一忙起來真魂都忘了,哪裏還記得我這個打小的玩伴?”安陽公主埋怨嗔怪她,說道:“昨日我還恍惚以為你是在臨州,所以才不得來找我呢!”

聽身後的江司言輕咳一聲,安陽公主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地與吳之筱說道:“我倒是沒什麼,只是父皇這幾日身體欠安,前日批閱奏摺還暈了過去,急召太醫來,太醫說是累年積攢的病症,需慢慢修養才是……”她看向吳之筱,眼眸里閃爍着些什麼,說道:“父皇這些年也不容易,朝中有左相掣肘,後宮是太后把持,左支右絀,這麼多年雖勉強扛着過來了,可日積月累的,總有扛不住的時候。”

安陽公主的這些話轉得有些生硬,比大理寺狗啃的骨頭都硬,吳之筱只能裝作不知,淡淡苦笑道:“公主一片赤誠孝心,微臣嘆服。”

安陽公主轉過身對江司言道:“江司言,你先回去吧,我的隨從會給我們領路的,不必勞煩江司言領着我們走到宮門了。”

江司言頷首,道:“是,卑職告退。”

江司言走遠后,安陽公主才大鬆了一口氣,繼續與吳之筱往前走,說道:“剛才那些話是實話,父皇確確實實是病了。”又指了指不遠處的風華殿,道:“笑笑,你看那殿宇是不是很恢弘大氣,可因久久無人去,裏邊木樑都朽了,父皇命人重新修葺,端陽節時便在那裏賜宴群臣。”

她腳下站定,抬頭望着廊檐高聳,富麗堂皇的風華殿,道:“其實父皇和這風華殿一樣,看起來恢弘大氣,殿內早已如摧枯拉朽般病如山倒。”

吳之筱不做聲,只露出淡淡神色,眼底也無太多情緒。

安陽公主輕嘆一聲,又與她走了一段路,停了下來,警惕地環顧四周,扯了扯吳之筱的袖子,低聲道:“笑笑,後宮中有一位娘子說要見你,她現在在後宮西側門處等着,你若是不見,我一會兒折回後宮告訴她,讓她別等了,你若是見,我現在就帶你去。”

吳之筱看向她,緩緩點頭。

安陽公主瞭然,借尿急出恭的理由甩開身後隨從,只帶着花枝一起,偷偷領着吳之筱繞到了後宮西側門處。

後宮西側門的里裡外外都種滿了花色粉白的海棠,花下門邊,美人比花更嬌妍。

那位要見她的後宮娘子原來是凝露……不,現在她該叫月娘子或是林婕妤。

安陽公主與花枝站在遠處的海棠花下盯着來人,吳之筱一人走至西側門處,對宮門內的林牧月躬身作揖,道:“微臣見過林婕妤。”

“吳少卿不必多禮。”林牧月福了福身子,體態婀娜,道:“今日冒險請你來見一面,只是想同你說幾句話。”

吳之筱笑了笑,道:“林婕妤但說無妨。”

林牧月站在半月形宮門內,看着吳之筱說道:“吳少卿讓我打探的事我都儘力打探了,只是太過久遠,恐怕那幾個老嬤嬤早已不在人世。”轉過頭去看了看身後,確保沒人,再往前兩步同吳之筱低聲耳語了幾句,腳下再退幾步,說道:“我能知道的事有限,還請吳少卿莫要怪罪。”

吳之筱淡淡笑了笑,搖搖頭道:“林婕妤肯冒死相幫,在下已是感激不盡,怎麼會怪罪?”

“吳少卿言重了,這本就是我應當做的,只是……”林牧月猶猶豫豫,手指交纏着上好的鮫綃衣擺,難以啟齒般說道:“只是此事過後,我恐怕難再幫你什麼了。”她聲音低低的,頭也低低的,不敢抬眼看吳之筱,滿心愧疚道:“是我對不住吳少卿。”

林牧月的聲音發顫,哭出了聲。

她言至於此,吳之筱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輕笑道:“林婕妤不必覺得有愧於我,世間難有一直同路之人,你我各守本心便是。”

“可是……”林牧月抬首望向她,姣好的面容掛滿了清淚,抽泣道:“是我先違背了你我之間的約定……”

見她這般淚如雨下,神色難安,吳之筱又輕笑道:“你我何曾有過什麼約定了?就算有默認的約定,你也無需太放在心上。同床共枕之人尚且需各自入各自的夢,更何況你我。你擁你的繁花似錦,我渡我的山水重重,你我都無需勉強。”

聽罷此話,林牧月若有所悟,以帕拭淚,匆匆遮去臉上的失態,眼留殘淚地看向吳之筱,

道:“日後若再有此事的消息,我仍會捨命告訴吳少卿的,絕不瞞騙。”

“我信你。”吳之筱躬身作揖,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林牧月深深福了福身,道:“多謝吳少卿體諒。”

吳之筱忙扶她起身,道:“林婕妤此話折煞我了,該是我多謝林婕妤才是。”

本就是私下會面,相談幾句便要走了,以免節外生枝,沒有必要再多說客氣的話,互相行禮后便各自轉身走了。

林牧月入宮確實是吳之筱有意安排的,只是她也明白,林牧月終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着吳之筱所不知道的過往、現在與將來,有血有肉有心,會哭會笑會傷心,不是一顆冷冰冰的棋子。

吳之筱從一開始就沒有想太多,自己幫林牧月擺脫樂籍,林牧月替自己打探一事消息,各取所需,互不虧欠,僅此而已。

從宮裏出來之後,吳之筱並沒有直接回大理寺,而是繞到中書省東院去。

中書省五院與皇宮只有一條御街的距離,出了宮門就能看到中書省衙門的大門,其內有五院,趙泠應在東院。

去一趟中書省衙門,總得帶上一本奏摺裝模作樣,進去時底氣也足些。

貓貓祟祟,躡手躡腳,歪頭探腦,蹲下挪步,貼牆潛行……這是吳之筱偷偷摸摸潛入趙泠學寮三十六式中的五式。

在國子監捶打歷練這麼些年積攢下來的一身技藝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趙泠並未料到吳之筱今日會來,更沒料到她會以這種方式潛入進來,真的是……

平日裏吳之筱就算是有要呈送的奏本,也是交給禮刑上房,絕不會到兵工上房來,今日算是頭一遭。

新鮮!

不過來都來了,她不進籤押房是要幹嘛呢?小手趴在窗口,探頭探腦的,不知道又要耍什麼花招。

本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偏要學以前在國子監時的壞毛病,動不動就趴在他學寮窗口滴溜溜着一雙杏眸偷看他。

這麼鬼鬼祟祟的,也不知是為了刺激還是為了好玩,蹲在窗下腿麻不說,廊下一隻撲棱撲棱的飛雀都能驚到她,慫兮兮的,卻又忍不住貪玩胡鬧。

趙泠端坐於籤押房內,氣定神閑地看着書,裝作沒發現她,且看她下一步要做什麼,反正不是什麼好事。

吳之筱悄步挪到第三格窗,挪到第四格窗,第五格窗,越來越靠近他的書桌了,第六格,第七格……呼呼呼,先在窗下暗暗喘口氣再一鼓作氣挪到第九格。

她貓着腰蹲在窗下,往第九格窗奮力挪了一大步……

“小女子見過趙中舍。”

籤押房裏突然傳來了女子嬌滴滴的聲音。

吳之筱耳朵立馬捕捉到了,經過仔細分辨揣摩,初步斷定不是趙泠的聲音后,她幽幽地從窗檯下冒出半顆腦袋來,往籤押房裏探了探。

果見籤押房內有一男一女,那嬌滴滴的聲音便是此女子發出來的。

憑着吳之筱過目不忘的天資,她一眼就看出來這女子是平信侯家的魯三小娘子。

聽聞這位魯三小娘子十分傾慕趙泠,揚言非趙泠不嫁,趙泠一回盛都她便用金山銀山般的嫁妝堵住趙泠回家的道。

十里長街,鋪滿紅妝,場面定十分盛大綺麗。

可惜,吳之筱因要入宮面聖沒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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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怕是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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