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

一百四十四

回到別苑。

就有人來告知太子前來了。

無情沒耽擱,便去了太子所在。

她徑直走入房門。

薛信見她進來,也是喜形於色“無情你來的正好,父皇下了恩旨,我正與上官透說呢。”

上官透手裏拿着聖旨。

無情走到他身後。

薛信總算有些放心的表情“不管上官透與父皇說了什麼,事情總算有些迴轉,念在國師大人對朝廷貢獻頗多,父皇決定免去上官家株連之罪,收押的家人均可釋放,家產也能返回一部分,這是父皇的手諭。”

上官透看着那份聖旨。

“那國師大人呢?”無命在旁輕聲問。

太子對於此無可奈何“國師的死罪,不可赦。”

上官透將聖旨合上,他明白這是聖上給他最後的機會,放了上官家其他人,唯獨未赦免父親。

“錦衣衛的人都已經撤了,上官透已無性命之憂。”薛信對於此還是較為欣慰“自由不限。”

上官透將聖旨放下,起身謝恩。

太子也起身,讓他不必多禮“其他話也不說了,國師大人之事,孤有心無力。”

上官透明白太子的深意“家父的事多謝太子周旋。”

“上官透……”薛信抬手,拍在他肩頭,然後看向他身後的無情“無情……”

“殿下,天色不早,殿下身體也是要緊。”上官透搶先開口“還是早點回府休息吧。”

太子無奈,收回手“好吧,你們倆好好想想,時不待人。”

……

上官透送走太子才迴轉,看見無情站在門口等他的模樣,他停步,看着她:如果沒有薛烈,她現在應該已經是自己的妻了“情兒,餓嗎?”

無情點頭。

上官透側身“無命,讓人送點吃的過來。”

“主子已經我準備了。”慧娘搶先說“姑爺,你先進去,吃食馬上奉上。”說罷就轉身走。

沒一會兒,慧娘就準備好了,還燙了一壺酒,安排好一切將所有人都支開,留他們兩人。

無情斂袖,為他與自己都斟了酒。

上官透舉杯“敬你。”

無情也舉杯,回禮。

上官透飲盡杯中酒。

無情則沒有喝。

上官透將空酒杯放到桌上,執箸為她布菜“不是說了餓了,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無情瞧着他溫存的樣子“薛烈來了東都,我與傅繹決定,由你做明迷惑薛烈,我來做暗偷出你爹,在薛烈去見了你爹之後,你爹會中毒‘身亡’,而後你扶棺出東都;傅繹本不想讓我告訴你,因為你做的多才能更好的騙過外人。”法子與救重雪芝他們類似,當然計劃得更周密,因為其中參與的人更多。

上官透眼中透出震驚“你確定,能行?”

“實在不行,還有你的劫法場計劃。”所以她才會明確告知他,雙管齊下“我與傅繹說了,不瞞你,你便不必為了你爹的事對我說一些難聽的話。”

上官透自己倒了一杯酒,喝盡。

“若要為了我的安全,或者責怪我,要與我分開,現在說。”無情看着自己面前的這杯酒“到底能不能救出你爹我沒把握,但用我爹娘換你爹,我做不到。”滿足薛承胤的願望就是從父親身邊奪走母親,父親花十萬會如何她不敢想,更無法想像。

“若聖上惱羞成怒?”上官透說出她另一個牽挂。

無情想了一下“天下之大總有我們容身之地,實在沒有就去找座深山。”人生地不熟,也可能會有難以想像的危險。

上官透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你在牢外。”在自己去見父親時。

“嗯。”沒否認。

上官透垂眸“很失望吧。”失望自己的妥協。

“你我同為人子,將心比心,感同身受。”無情並不覺對他有什麼失望“他是你爹,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你都是不能放棄,只是此事,朝堂、薛烈都盯着,絞刑時日就在眼前,夜長夢多,怕計劃不周,走漏風聲,功虧一簣……更怕你為了你爹活命,真的說出來。”

雖然聲音一如往常的平淡,上官透也很平靜。

“我是罪魁禍首。”無情與他對視“若非我,你還是逍遙自在,一笑勾魂的月上谷主,國師之子,國師也依然會穩居廟堂。”不會落到如今家破人囚的地步。

“這與你何干?薛烈與我爹在朝廷政見不合多年,明爭暗鬥也不是一兩日。”上官透口吻泛冷“我說過的,不許你這麼說自己,就算沒有你,我也會對抗他,爹亦是,且你也應該聽到了他所言,做這些事是他自己的意願,與人無尤。”

無情聽他聲音冰冷,眼角卻又映上了桃花紅尾,單手攥拳“我們這次分開行動,薛烈知道我在乎我爹,謀逆是大罪,我與你撇清關係也不會出人意料,詔獄裏的事我與傅繹來做,你則全力準備法場的營救,必須是萬無一失的計劃,因為這可能真是救你爹最後的機會。”因為傅炳病故,傅繹丁憂,詔獄其實已在薛烈控制之下,所以她沒有把握計劃能成功,所以得連環套,讓薛烈防不勝防。

上官透垂着眼眸“你如何打算?”

“反噬。”無情坐過去一個位子,抬手蓋住了他緊攥而青筋疊起的手背,用自己手心裏些許的溫暖蓋在他手背上“他去見過國師后,國師就會中毒,性命垂危。”那時所有人都會說薛烈是未防國師說出實情而殺人滅口“那時會起流言,國師是知曉薛烈謀逆之事,才怒殺薛烈死士想加以阻止,哪知錦衣衛得密報上門撞見此事,國師為救女兒,不忍她下半生背負逆臣之妻罪名才什麼都不說,而薛烈卻想殺人滅口……可以這樣說啊。”所以才會在他去見過國師后,國師中毒;是啊,事情可以這麼編的,這樣過去所謂國師藏匿重火宮兵器,和上官家廳堂上死屍的謀逆罪證反倒有了更好的解釋,他們達到反噬薛烈的目的,也減輕了國師的罪責。

上官透攥拳的手鬆了“你這隨機應變的本事,讓我說什麼好?”傅繹大概是想坐實薛烈謀逆,他太想徹底扳倒薛烈,才不在乎上官家會如何,他要的是聖上徹底捨棄薛烈,這樣他才能真正為父報仇,將薛烈千刀萬剮。

“說不出就什麼都別說。”無情握着他的手“騙人的狠話亦傷人。”

上官透反手也握住她的手“說要保護你,要為你遮擋風霜雨雪,卻要你承受這一切。”偷死囚、劫法場都是死罪,她沒有半分遲疑,將之視為自己份內事,理所當然的要與自己一起承擔。

“做什麼都好,只一條。”無情握着他的指。

上官透等待她的話。

“不死。”無情望着他的眼睛說出。

上官透也同樣望着她的眼眸,驟然,將本就在自己身邊的她拉入懷裏,吻上了她的唇。

……

兩日後。

薛烈秘密來到北鎮撫司衙門。

徐宥縉已安排妥帖“王爺。”

薛烈雙手將大氅的兜帽往後落“嗯。”

“王爺應該知道太子為國師求情,免了上官一族的株連之罪。”徐宥縉有些擔心,並不是擔心其他,而是擔心上官透“下官得到消息,定國公之女住進了傅府,上官透則在自己的別苑露面,我安插在傅府里的內應傳出消息,說是定國公之女怕國師之事牽連其父,故而與上官透分道揚鑣了。”

薛烈低頭看看自己戴的扳指“我姐姐對定國公孝心一片,本就是為了全其父之意,國師是謀逆重罪,她會這麼做理所當然,誰還不是為人子女的,應該的。”

“可下官有些擔心,怕只是表面如此,這位花小姐武功超強,行走江湖時日已久……”徐宥縉不能不防。

薛烈勾勾嘴角“既然擔心就多防着一些,倒也是沒錯。”

“下官明白了。”徐宥縉要的也是這句話,也不再牽絆薛烈“王爺,這邊走。”讓人為他引路。

薛烈跟着人走,身後跟着可信的護衛。

上官行舟牢獄之門再度打開。

在裏面的他不由看向打開的門。

上官行舟戴着鐐銬,稍稍探頭,透過幾根木柵欄,看見了原本想邁步入內的薛烈。

薛烈也看到了他,不由將伸出的腿縮退了回去。

上官行舟坐下“魯王殿下,來得比老夫想的要早些啊。”

“哼。”薛烈停在門外,也透過那幾根木柵欄看到了裏面的人“國師大人既然知道本王要來,就一定知道,本王為何而來。”

“只是殿下此次來的緣由,老夫怕是幫不上忙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身華服,頭戴金冠的薛烈在外間坐下“國師大人在朝堂上就幾次三番為難本王,如今到了這牢獄怎麼又在為難本王了?”

“難易與否,不是早就在殿下胸中有所斟酌了。”上官行舟微微轉眸

薛烈用帕子稍稍捂住口鼻,這裏的味道真讓人作嘔“國師大人忠君愛國,可是為何屢屢出手干預江湖之事呢?而令郎呢,狐假虎威,處處與本王為敵,國師大人,不如你勸勸令郎,少些不該有的妄念,安守本分,也許本王會看在與國師大人翁婿一場的份上,讓國師大人的罪名少一些,流放八百里還是三千里雖都是流放,可還是差別的,不過總比極刑好吧。”

“殿下恕老夫無能為力。”上官行舟就算自己落於囹圄也不會對薛烈搖尾乞憐。

對於上官行舟的拒絕,薛烈重重嘆氣“國師大人,聖上恩德,你的家人已盡數放回,國師難道就不想離開這逼仄腌臢的牢籠?與家人團聚?”

上官行舟對於薛烈的勸說無動於衷“老夫此生早已心滿意足。”含笑“又怎會再貪戀這紅塵。”

薛烈一握手中小扇。

“老夫則要奉勸殿下,朝堂不比江湖。”上官行舟反勸起薛烈“朝中之人表面笑臉平和,轉臉則就驅使江湖之人為一己私慾大開殺戒,但本人與人面對面時不會有危險,相較之下江湖之人便更習慣舞刀弄劍的血雨腥風,這布衣之怒,彗星襲月,白虹貫日,本就是推崇血債血還的悍武之輩,其蘊含的能量非你我所能想。”

“哼。”薛烈對於上官行舟的提點不以為意,只以為他在威脅自己“國師大人就不必擔心本王的安危了,任何觸怒本王的人,最終都會落個死不瞑目的下場。”比狠,你不是我的對手。

上官行舟瞧着說著狠話的女婿,站起身。

薛烈下意識的往後退。

上官行舟瞧見他的慌張,輕笑起“殿下,老臣只是有一事相求。”讓他無須緊張。

薛烈有些惱羞,看向上官行舟。

“老夫知道殿下心中所牽之人並非小女,可否請殿下就此休棄小女,放她一條生路,不要傷了箏兒。”上官行舟知道他之所以還不行動還是想用上官箏牽制上官透,他就是不告訴他實情,這是自己保護兒子,更是對付薛烈的致命一擊“她與朝野、武林之事都無關。”

“國師大人放心,一夜夫妻百日恩,本王沒有那麼心狠。”薛烈斜眸“我給了她這幾年王妃的尊榮,她也做的很好,在外雍容華貴,對我溫柔體貼,我從來沒有打算要她的命。”只是不想她有孩子。

上官行舟似笑不語。

薛烈知道上官行舟心意已決,他也不多廢話,這裏實在不是人能待的地方,轉身快步離開。

上官行舟對於這執迷不悟的女婿也徹底失望了,望着他離開的背影:透兒,你不要來救我,而是一定要阻止他,保護好你姐姐與自己,阻止薛烈再瘋狂下去,哪怕這種阻止最終會造成父親的死亡,也要阻止。

薛烈出了詔獄死牢區。

死牢區裏的一個獄卒遠遠瞧見,確定薛烈真離開后,在給食的時候將一些粉物灑入了上官行舟的渾濁菜湯里。

不出一個時辰,上官行舟鼻耳都溢出血來,口中血沫更是一股股而出,還真是讓獄卒們好一陣子手忙腳亂,因為是大內關照過的犯人,他們也不敢就真讓他不明不白的死了,還是去請了醫者,好歹將上官行舟的性命也吊住。

沒兩個時辰,此事就傳到了大內,又沒多久就有小太監竊竊私語,被皇帝召見的官員聽到……

宮內。

薛承胤稍稍小憩。

徐公公悄聲立在他身邊“陛下,都安排妥當了。”

“傅繹與他爹比還是浮躁了些。”他是個人才,薛承胤心裏清楚“這樣浮躁,太子用起來不會順手。”所以他會藉此為太子‘馴服’傅繹,讓他徹底明白就算有本事也得聽話,很多事不是你一個臣下能決定,要誰生要誰死是皇家說了算。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月上重火之月下花無情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月上重火之月下花無情
上一章下一章

一百四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