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

一百四十三

門外。

錦衣衛的人都站在遠離這間牢房的,外面守着的是宮裏的內監。

負責辦事的李總管瞧了身邊戴着斗笠的女子一眼“這國師父子真是父子情深啊,讓咱家看了都不落忍,這子欲養而親不待的事說起來就揪心。”

斗笠未動分毫……

不久后戴着斗笠的人目送上官透頹喪的離開,而後而後伸手推開了牢門,走入其中。

上官行舟也很傷悲,正在抹淚時聽到開門的動靜,抬眸。

來人着紅色衣裙,戴着斗笠。

上官行舟瞧這身形,應該就是花無情。

無情拿下自己的斗笠,明顯就是梳妝打扮過的“國師大人。”一身的紅艷,看起來容色嫵媚。

上官行舟看看她如此裝扮,這才想起,若是沒有出事,今日該是他們這對新人見禮公婆的喜日子,原本悲泣的神情先強撐一個笑意,卻也做的艱難。

花無情走近坐着的上官行舟一步,跪下。

上官行舟因她這一舉動而有些驚詫。

花無情跪下,然後恭敬的磕了個頭。

上官行舟這回沒有躲閃,受了她這一禮,然後略微彎腰“無情,快些起來吧,我知道的,我不怪你。”

無情直起身子,站起身,又揖禮福身。

上官行舟嘆口氣,有些艱難的重新坐下“謀逆之罪不可輕饒,不然以後陛下就難做了。”雖然心裏知道,但還是存着一絲期盼“聽說國師府的人都被收押了,無情,可否請你求個情,老夫一人生死無關緊要,但此事若連累妻子兒女,老夫死不甘心。”可否請你求個恩典,只殺我一人,而放過上官家其他人。

無情佇立他面前“你不想自救?”為官多年她不信他不懂自救之道。

上官行舟眼睛一縮“你的意思是讓老夫順水推舟說是,魯王?”

無情面無表情,點頭“雖已劃歸旁支宗室,但也是死罪,你是他岳父,旁人不會懷疑,加之前面聖上如此貶斥就會讓人無限猜測,他自己將事情鬧大了。”就讓他自食惡果。

“那上官家呢?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上官行舟想也沒想就搖頭。

“大人是不了解聖上?此話一出必然激起千層浪,但在風口浪尖的就不是你,而是薛烈。”無情柳眉微挑“聖上最怕就是上代兄弟鬩牆的事再發生,必然是讓人徹查證他清白,只要他與你深度捆綁,魯王清白你自清白。”既然薛烈不仁在先我們不必守義在後,只要將他牽扯進來,逼着他自證清白。

“你既然知道他最怕什麼,為何非要逆鱗而為?”上官行舟沒這膽子“天威天恩皆難測,若他真的痛下殺手了呢?”死一個魯王要上官家都陪葬嗎?

“你倒了,你女兒能活?”花無情依然聲音無波“忘記他對透郎說過什麼?你女兒近來身體不好。”上官家倒了,上官箏這個王妃又能做幾日?沒有你這個岳父的牽制,他能讓上官箏悄無聲息的‘病故’。

上官行舟聽后一怔,但隨即又連連擺手“不行,不行,無情,不能這樣,你也是做女兒的,若是你爹為了活自己而罔顧你與透兒一家子的性命,你於心何忍啊?”

“他讓我說出娘親埋骨之處,可赦免上官家其他家人,讓你偷摸活着;讓透郎來見你,讓我在外看着,手裏還把握着上官家上下的性命……”無情往一旁走了兩步“我們不能光挨打了。”必須回擊。

上官行舟笑了,上下瞅瞅這姑娘“你娘我是見過的,你與你娘容貌上並不相似。”曲葒楓有異族血統,比起中原女子五官太過深刻,而花無情雖然五官也是清晰,但更似中原人“像的是骨子裏的那股反抗精神。”

“你若肯,我去一次王府將上官箏救出。”無情稍稍反視:如何?

上官行舟雙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搖搖頭“不,不行。”深吸一口氣,而後呼出“無情,我不能賭,更不敢賭,你也不能,無情,我知道你倚仗的是定國公,的確,他本身的存在,手裏又有一支陛下都忌憚的力量,但不可以隨便動用,不動比動更、好,你懂的。”

無情走回他面前“那隻能硬救,裏應外合。”

上官行舟再度搖搖頭“無情,我的生死真的不足……”

“命都一條。”花無情冰冷的聲音斷了他的話。

上官行舟被那雙晶亮且冰冷的眼神震懾。

兩人對視……

而後牢房中只剩上官行舟一人,他仰頭看向窗外,黑暗中尚有一絲陰冷月光:透兒,爹放心了,你不要辜負了這姑娘。

……

出來詔獄,看見慧娘站在一輛馬車邊。

無情沒有停留,上了馬車,車內傅繹坐着,待她完全上了馬車,馬夫驅使車子。

馬車內。

“薛烈來了。”傅繹說的平淡,如同談論天氣“國師怎麼說?”出這麼大的事他這個做女婿的肯定得來。

“不肯。”無情告知。

“國師大人真是慈父。”傅繹態度閑淡“上官透呢?”

無情並不怪上官透“那是他爹。”他知道她娘親在哪兒,卻始終沒有向薛承胤妥協,是在見到受刑后的上官行舟才心軟而言。

“上官箏懷孕了。”傅繹兩指夾開一點窗帘,透過那個縫隙看外面,雖然入夜了,但外面街道上還是開了一些店鋪。

無情眼眸一動“上官行舟這步棋還走嗎?”恐怕走不動了,薛烈一定會來告訴上官行舟此事,他為了女兒與她腹內的骨肉更不可能反咬薛烈了。

“當然要走。”傅繹似笑非笑“薛烈可以無中生有,我們也可,真作假時假亦真假作真時真亦假,聽我爹說這句話還是你娘教他的。”薛烈來京自然是來看自己的計劃實施的美果,可他何嘗知道自己的一步也會被人算計其中呢。

無情轉眸“我要救上官行舟。”

“你這就可為難我了,聖上讓他死,我有什麼本事讓其活?”傅繹轉回目光。

無情不語,就盯着他。

傅繹反視,不讓分毫。

過了好半晌,傅繹挑眉“看來真是對我余情難忘,盯着我這麼久都目不轉睛。”故作紈絝做派,不由向她靠近。

無情並不躲避,任由他靠近“國師是為薛烈藏匿重火宮武器的說法一定會在薛烈去見了國師之後甚囂塵上,所以國師若在其後中劇毒性命垂危,薛烈便是沒出手也會有一身腥;國師死在死牢,屍首還是要埋。”也就在那個時候國師人死燈滅,不會有人再追究什麼。

“可這般上官透就要背負謀逆罪流亡江湖了,陛下現在還沒有赦免上官家其他人。”傅繹不信她不在乎上官透的安危。

無情冷嗤一聲。

“的確旨意很快就會下,且還是太子與上官透說此事。”傅繹心裏明鏡一般:讓上官透見國師就是為了動搖他,而後再給他一份希冀,就是赦免上官家其他人,讓上官透明白他做得到,至於其父就看你肯不肯說曲葒楓的下落來定“讓太子做此事則讓群臣更感念太子仁善,穩固此次國師案對太子的衝擊,放上官家諸人也釋放一種信號,就是這樁快刀斬亂麻下的謀逆有問題,為日後翻盤留下餘地。”

“幫,還是不幫?”無情不多廢話。

傅繹深呼吸下“幫,可我還是得看看皇帝的眼色,謀逆罪,不算小事。”所以他們得計劃周詳才行,這個你得給我時間。

無情敲敲車架,示意停車。

“天黑了,送你回去。”傅繹斂了剛才的頑性,這話說的誠心。

無情也不執意。

馬車繼續前行。

傅繹輕聲問“此事要與他說嗎?”秘密營救上官行舟的事。

無情細想下“怕做不到,讓他難(受)……薛烈在京的眼線,你擔心此事若與透郎明說,會讓薛烈察覺?”

“老子要被斬了,身為江湖高手的兒子不召集人來劫獄?是你怎麼想?”傅繹反問。

無情領會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上官透的焦急與行動就是迷惑薛烈最好的武器。

傅繹見她沉默“正好陛下所求是你的禁忌,上官透應該明白你會堅持,加之劫詔獄死牢是潑天大罪,他說不定會說些話讓你遠離,你且表面上站遠些。”

無情不置可否。

“若聽到他說了些什麼,別放在心裏,說的越重越代表他在乎你的安危。”傅繹見她神色不顯“男人就是這般,口是心非。”以為是她在詔獄死牢外聽到了什麼。

“你也是?”無情戲謔起他。

傅繹苦笑“是,和你說一聲,我打算揭露小夏家的冤屈。”只是沒想到薛烈比他快了一步,鬧出了什麼國師謀逆罪。

無情有些不信“那,你爹?傅家?”不就都毀了“你怎麼辦?”

“聽候陛下發落唄。”傅繹看向她,神情坦然“我要向她認錯就得做到極致,無情,這是我家欠他們家的,得還。”

無情點點頭“我知道了,何時?”

“放心,會等國師的事有個了解。”該助你的地方他還是會助。

無情垂眸“別死。”

傅繹嬉皮笑臉起“我就知道你對本公子舊情難忘,戀戀不捨。”

無情眯起眼:收回剛才的話,你想怎麼死?!張開手,手骨咯咯作響中猛的攥起拳。

馬車停在太子別苑稍遠處。

車內。

原該下車的無情未動“營救一事,我會與透郎說,華山之傷不能再有,他是遇過事的人,進退分寸知深淺。”

傅繹也不驚訝,又浮出那紈絝的口吻“哎呀,我們的無情姑娘有軟肋了。”也是提醒她。

無情這才起身,下車,離開車廂的那剎那回眸車內傅繹“怎樣?!”不等他回答,車簾落下,她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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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火之月下花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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