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

一百四十

“我的人無法給我們找到薛烈的罪證。”是有人,但不是薛烈身邊之人“薛烈對人疑心很重。”宮裏長大的孩子都一樣。

上官透腦子有些亂,但也無比清醒,坐下“皇帝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其實他知道父親是被冤枉的,更清楚他是被誰人所冤。

“我們寅正潛入詔獄,那時值夜人正處身體疲倦時,最是懈怠。”無情似乎已有計劃,而她知道詔獄換班與地形“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敢在那時潛入。”

“爹不會答應,他在乎姐姐……”上官透不覺得他們能說服父親。

“那他在乎你嗎?”無情厲聲打斷了他“上官行舟在乎你姐姐,那他怎麼不在乎你?上官箏錦衣玉食,備受父母寵愛的長大,可反之你呢?被廢武功時筋脈具斷,被原雙雙下毒,被人追殺,為了恢復武功習練芙蓉心經,心經又讓你疼痛不止的時候,上官行舟又在哪裏又在做什麼?上官箏是他女兒,你上官透呢?他哪裏把你當他的孩子了!?好啊,既然如此,那讓魯相王妃救你爹吧。”拂袖,轉身。

上官透重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花無情眼中的淚自眼眶滑落,在白皙臉頰上劃下痕迹。

上官透上前,將她環入自己懷裏,緊緊抱住:她哪裏在罵父親和姐姐,是在控訴薛承胤任由薛烈胡作非為,卻不加制止與糾正,隨意冤枉忠臣,並用她所愛之人的家族脅迫她。

花無情再也控制不住,抱着上官透痛哭。

上官透心底的悲痛也被她哭了出來,也知道薛烈這麼做是要阻止自己與無情的婚事,更明白無情因為被薛承胤逼迫的無能為力與心裏無處可發的憤恨,只是父親何辜,上官家何辜,但這些自己不能讓她察覺到,因為無情也沒有錯;曲葒楓是自己不願回頭,而不是和母親一樣從始至終都深愛父親,她已經斬斷了與薛承胤的感情,她是花十萬的妻,自己無權要求花老將軍為了救親家獻出曲葒楓的屍骨,勸她的話自己半個字說不出口。

對情兒而言,這麼做等於出賣她的父母,讓他人父母承受苦痛以此救自己父親的性命……

這親家怎麼可能做得成。

上官透緊緊擁住她,希望自己的臂彎與肩膀能減輕她心中的苦痛:去見父親,讓他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薛烈頭上,她這麼說也不指望真能讓薛烈伏法,而是要將水攪渾,讓薛烈也亂上一亂,而只要他自亂陣腳,說不定他們就能找到機會將局面翻轉,只是薛烈會不會早就預料到父親‘反咬’而早已有所安排?他不敢肯定。

現在的局面不僅一團亂麻,更如外面的夜色,伸手不見五指,出路在哪兒,沒有頭緒。

“情兒,我們去詔獄。”他也想見父親一面“現在還是丑初,你我都休息一會兒,寅正潛入詔獄。”現在不管睡不睡得着,都需要休息一會兒,養精蓄銳。

……

寅初三刻。

上官透與無情都換了衣裳,無命與慧娘也準備停當,他們不入詔獄,而是作為接應,四人準備一起出動。

可才出了屋子,就見傅繹從外而來。

上官透與無命對視一眼。

無情則盯住了來人,黛眉微蹙,突然上前一步“他要做什麼?!”

傅繹停步,昂首,朗聲“聖上驚聞國師勾結武林亂賊,私藏兵器,意圖謀亂,龍顏震怒,明旨着即刻將上官行舟押入死牢,其父子、妻妾、兄弟,年過十六者皆絞刑,十六之下則流放三千里,永不得回京,上官家族財產全部充公,歸入國庫,此旨意下發各州各府,通達全國。”

什麼?

聽聞之人皆露出各種不同震驚表情。

“怎麼可能?”無命下意識脫口“傅僉事,此事只是徐宥縉一面之詞,你是知道的,國師大人他絕對沒有謀亂。”

慧娘對於律法還是有些了解的“對啊,再者謀亂大罪是要三司會審的,這才出事一天多啊,怎麼就絞刑了?”

上官透卻知道這是皇帝的后招,很是平靜“那現下僉事大人是來捉拿我這個在逃死囚了?”

“現在國師府的眾人都還安好,天亮則要羈押了。”傅繹挑了下眉“抓逃犯是錦衣衛的活,我還在‘丁憂’。”這句話就表明了他並非來拿人,相反是來告知。

上官透沉聲“那我姐姐呢?”

“聖上還在考慮,如何處理你姐姐與薛烈的婚事,也許會下旨讓薛烈休離上官箏。”傅繹邊說話邊打量了他們四人“的確,此刻正是進入詔獄的最佳時間,但國師已經押入死牢區。”眼眸一動“除非有重兵,不然想從死牢區將他救出,不可能。”

“沒試過,怎麼知道。”無情嘴唇緊抿。

傅繹雙手后負“無情,小不忍則亂大謀,要徹底除掉薛烈,我們不能失去國師這個助力,經過此事想必國師也清楚薛烈的危險程度,所以我們必須洗清他的冤屈,而能讓上官行舟沉冤得雪、官復原職的只有聖上,他只想知道曲葒楓的屍首在哪兒。”

無情赫然轉身,抽出了慧娘手中的清風劍——

驟然。

傅繹身後左右兩側的牆倒了,煙塵四散開來,院內的樹木也因憤怒至極的磅礴劍氣而碎裂,碎葉與塵灰飛轉在空中。

過了好一會兒才全部散開。

傅繹與無情都站在原地。

他依然雙手后負。

無情手一松,清風劍落地,發出嗡聲,那聲音在所有人耳中響動,又直攝心底,表達着她現在的情緒。

她正視着傅繹“我不知道。”轉身回屋,砰的一聲將屋門緊緊砸關起。

傅繹看向上官透“你怎麼說?”

上官透也是怒在心頭“你想讓我怎麼說?”讓她出賣她的雙親?在花十萬心裏的刺上最重的一刀?

傅繹走過去“走吧,我們去見太子,不管如何,要先保住你的性命,不然她真得跟我割袍斷義了。”

“聖上應該知道我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上官透口吻不佳“就是再逼也不會有他想要的結果,且為了自己的私慾罔顧忠臣生死……”

“在詔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入死牢的人不必受刑。”因為罪行已定,不需要什麼口供了,傅繹斷了他的話“羈押上官府眾人的地方是大理寺,我會讓人打點好關係。”握壓着他的肩頭,讓他跟自己一起走。

上官透眉頭緊蹙,跟着他一起走。

傅繹與他一起往前,面沉如水“上官透,我知道你顧及無情的感受,但是子欲養而親不待的之苦真的很痛,你別像我。”

上官透未語。

……

那日天一亮,此道旨意即刻下發,原本該賓客盈門的國師府前變成了重兵執銳的兵甲,過去千金萬貴的國師夫人與眷屬們如今布衣木簪,被驅趕的押入囚車,或是用繩子綁縛的押往大獄。

不過那些本該查抄國師府,將裏面值錢物什都洗劫一遍的兵丁這次卻只負責押人,另一批錦衣衛的人看着這些靠抄家發財的兵丁,上面有令,誰敢趁機劫拿國師府一物,便跟着一起入獄,這才讓這些‘蝗蟲’沒敢下手;而後內監將國師府上下貼上皇家封條,以宣告整座府邸已被充入內承運庫,這也是告訴東都的各路‘妙手空空兒’,誰敢私動這個無人府邸中的一物就是動了皇帝的東西,朝廷必管,其罪當誅。

而得到消息的太子也去見了皇帝,苦苦懇求了一日。

他懇求的模樣被人看見,很快就有飛鷹傳書,出了東都,飛往東北角。

雖然遠離東都,但相州的人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相州,魯王府,書房內。

薛烈站在姑射仙子的畫像前,手中的扇子時而打開時而合上,等待着東都該傳來的消息,這些日子他過的不好,一直都是獨自安眠,並未回主卧,反正他也有‘理由’如此。

“王爺。”太史誠大步走入書房。

薛烈聽聞太史誠的聲音,一下子將扇子合上,平靜回頭,看向來人。

太史誠立定后,拱手拜見於他,而後抬眸,笑起。

而在上官箏那裏,她得到了一個讓她欣喜萬分的消息,她有孕了。

這個消息讓多年無子的她高興的不知該說什麼好,有點不相信撫摸了一下尚未有孕肚的肚腹:王爺,我們有孩子了;真的是太好了,透兒,姐姐有孩子了,你做舅舅了,今日也是你與無情喜結連理的大婚之日,爹娘一定很高興,你更高興,如今我也有了孩子,你放心,這個孩子一定讓王爺‘回心轉意’,今日是雙喜臨門,對吧。

對了,她要在第一時間將此事告知阿烈,讓他也高興高興。

這樣想着便呼喚侍女將阿烈的補湯端來,她要親自送過去給王爺。

書房。

太史誠將東都發生的一系列事都如實告知了薛烈“……國師勾結武林逆賊,死罪已定,上官家應該已經被查抄了,上官透在逃中,不過相信錦衣衛很快就能找到他。”

薛烈嘴角微微上翹“怎麼會這麼巧呢,今日原該是小透的小登科之日啊。”

也在此時,書房外木盤掉落聲與瓷碎聲接踵而起。

太史誠回頭,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入內時沒有將門管嚴實。

薛烈也抬眸,就看見上官箏一把拉開虛掩的門,大步入內。

“箏兒,你怎麼來了?”

上官箏不敢相信自己所聞,怒氣沖沖而來“你們把剛剛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太史誠見狀,也不隱瞞“國師勾結武林亂賊,意圖謀亂,聖上震怒,以按謀亂之罪將其打入死牢。”

“謀亂?”上官箏情緒激動“父親從來沒有跟武林中人勾結!他怎麼會勾結亂賊?”

太史誠低頭不語。

上官箏稍安情緒,轉頭“那透兒呢?”

薛烈沉聲。

“上官透,下落不明。”太史誠代薛烈回答“錦衣衛已經封鎖東都,正在追查。”

上官箏暗忖:透兒一定是和無情在一起,無情是定國公之女,聖上也不會完全不顧的,所以想來透兒應該會安全幾分,而且聽聞透兒與傅繹關係也不錯,傅繹與無情本來關係就還可以,看在無情的面子傅繹也會幫忙吧。

薛烈給太史誠使了眼色,便對上官箏說道“箏兒,本王相信國師,他素來忠君愛國,臣心似水,此事必有蹊蹺,你稍安勿躁,我會讓先生去查個清楚。”

太史誠領會,對二人拱手后離開。

太史誠離開后,上官箏不掩激動“到底是誰要陷害我們上官家?為什麼不先殺了我?”聽聞父母下獄,親弟潛逃,她已然六神無主。

“箏兒,你先回去,不要胡思亂想,此事本王也是剛剛知曉,不過我答應你一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薛烈走到上官箏面前“如果是有人藉此陷害朝中棟樑,本王不會放過他,你放心。”

上官箏又氣又急“殿下,謀亂之事關係重大,必定牽扯眾多,怎麼就將我們上官一家問罪下獄?這是錦衣衛所為嗎?那人證、物證呢?聖上怎能偏聽偏(信)……”

“箏兒。”薛烈拉住她也打算了她的話語“隔牆有耳,你聽話,我會查清楚的。”

上官箏如今哪裏冷靜得下來“殿下,那你告訴我,我爹何時行刑?”

薛烈面色凝重“旨意上未說,不過聖上如此震怒,恐怕……”

上官箏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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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火之月下花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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