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親
第二日,沈煊跟楊子修便私下裏跟夫子報備了此事,說到龐舉人將書籍借予二人並允許兩人前去求教之時,夫子臉色極是複雜,似是遺憾又帶着些羞慚。
“龐兄果然一如既往,曠達磊落,不負君子之德。”夫子微微嘆了口氣,又接着對二人提點道
“有龐兄的指點,是你二人之幸,但也要注意不要過多叨擾人家。”
兩人連忙應是,雖然縣裏教瑜素日裏還是比較清閑的,但是人家跟他們又沒有什麼關係,能如此幫扶已是大恩,經常前去不是討人嫌的嗎?再大度的人見到如此不知禮數學生都會心生反感的吧。
二人剛走,徐洲便拿着本書走了進來。
面對爺爺的注視,徐洲臉慢慢的漲紅了起來
“孫兒方才看書時有些地方不甚理解,便想來問問爺爺,到這裏時才看到楊師兄跟沈師弟在門口,就等他們走了才過來。孫兒決計沒有偷聽!”
“那你可是特意去迴避人家?”夫子一眼不錯的看着徐洲。
“我……”徐洲想說他不是刻意的,可看着爺爺一副心中有數的表情,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徐夫子看着底下臉色一臉難堪的孫子,他這個孫兒啊,還是被養的太過天真了些。這心裏啊真是半分事兒都藏不住的。
又想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他當時可是剛二十齣頭便中了秀才,想到他爹窮盡一生都未邁過這道坎,他年紀輕輕便做到了,心中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甚至當時龐兄都還只是個童生呢,還要整天抄書做活來維持生計。他面對人家時,也未嘗沒有些優越感。
可是後來呢,他屢試不第,這麼些年來家裏人從最初的鼓勵到後來的欲言又止他不是沒有看到,但他的青年,壯年時代都埋葬在了這裏,又如何能甘心呢放下呢?
而龐兄呢,雖少時處境艱難,但自從考中秀才便開始開館授徒,他雖然也明白這是生活所迫,但當時還是覺得這分了心神,以後怕是更難了。
但世事難料,誰曾想偏偏是“一心二用”的龐兄最終得中舉人呢。而年少得意的自己止步秀才呢?
想想他當時居然一度不願意去相信這個事實,又不曉得如何面對身份大漲的好友,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恥笑自己當初的得意?也害怕被對方看出自己的小人心思。
秀才和舉人雖只有一步之差,身份地位卻猶如天埑,好友很快在縣裏當了教瑜,兩人之間交集也越來越少,再加上他的刻意迴避,最終也是漸行漸遠。
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看出了他的這些個心思。
想到如今對方還能如此關照他的弟子,只覺得自己當初的那些個小心思越發見不得人了。
看到底下恨不得把頭埋進地里的孫子,徐夫子放緩聲音問道
“你可是覺得自己心思頗為不堪,難以面對你師弟?”
徐洲大驚失色,難不成他的心思如此明顯嗎?
“那師弟他……”心裏的話不自覺的說了出口,徐洲反應過來后,連忙低下了頭。
“你師弟何等聰明,就你這點子道行,在人家那裏可不夠看的”夫子嘆道。心裏不是不惋惜的,這等人物,偏偏不是自家的人。但好歹有着師徒的情分,以後徐洲有事,對方難不成真能袖手旁觀?。
關鍵是這幫多幫少,就得看徐洲自己的了。
“這與人交往,最忌心思不純,你雖有些小心思,卻也還算實誠人,只要自己能想通了。你師弟為人豁達,是不會多做計較的”
徐洲剛想開口,徐夫子便揮了揮手。
“你下去好好想想吧,爺爺也只能言盡於此了。”
不提徐洲這邊心思何等糾結,沈煊這頭也是大驚失色
“二姐已經在議親了,怎麼都沒人告訴我?”
一回家來便看見個陌生婦人在那裏跟他娘談笑,見他回來便立馬迎了過來,眼睛還不住的往他身上打量,沈煊簡直感覺對方看他的眼神就跟塊兒肥豬肉沒啥兩樣。
只見對方甩了甩帕子,輕捂了下嘴衝著他熱情到“呦,這不是未來的秀才公嗎?當真是一表人才啊,不愧是做學問的。”說話期間,這蘭花指翹的都要飛起來了。
這一番動作看的他渾身發毛,要是一個妙齡少女做起來,雖說看着也是有些矯情,但這麼一位紅唇似血的大嬸做來,那就不是矯情了,那是毛骨悚然好嗎?
而且他一個九歲的小毛孩子樣,還一表人才,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沈煊心裏直翻白眼。面上不露
“不知這位嬸子是”說著還瞅了一眼他娘。
要不說是親母子呢,沈煊一個眼神,他娘就趕緊把他拉過來,
“哎呀,兒子回來啦了!今天怎麼回的晚,我跟你嬸子這還有正事呢,小孩子不能亂聽。”說著便把他往屋裏推。
屋門關上的一瞬間還聽他娘的聲音
“劉姐別怪罪啊,實在是他小孩子家家的,有些話聽不得。”
沈煊說實話,剛看到那位的打扮,他就知道怎麼回事了。無他,正常人家誰穿的一身紅,還打扮的如此“喜慶”。還有那說話的調調,妥妥的媒婆沒跑了。要是嘴上能多個黑痣,那就更像了。
想到二姐最近難得的沉默,估計也早早的就知道了吧!好氣啊,怎麼感覺就瞞着他一個人呢?
於是,他娘剛把那位媒婆送走,他便急急的跑出來問道。
“呦,我兒子真是聰明,這都能看出來。”李氏喜道
沈煊………
看到李氏這副不當回事的樣子,沈煊更氣了,“為什麼家裏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這次李氏終於get到他的點了,“呦,兒子這是生氣了,你二姐的事有我們呢,你小孩子家家的操心這麼多幹嘛!好好讀書才是正經事。”
小孩子果真沒人權,沈煊心裏悲憤道。雖然知道他娘這種心思改不過來了。但事關二姐,他不問問總是不安心的。
“那說中的哪家?”
“哪裏有那麼早的,女人家嫁人多重要啊,總要好好的挑一挑才是。”說到這裏,李氏突然想到嫁了人的大姑娘,心裏又有些喪氣,當初她也是千挑萬選,什麼都考慮到了,結果這些年這日子給過的。這當前千好萬好的,以後誰又說的准呢。
看到他娘這副樣子,他便知道今天是問不出來什麼了。只能怏怏的離開了。
晚上沈爹剛回來,沈煊便趕緊過去問道。
沈爹雖然覺得兒子不該管這事,但想到他這小兒子主意大的很,又跟二女兒關係一向要好,不告訴他指不定自己回去瞎琢磨。就開口道
“目前條件好點的有兩家,一家在鎮上開着雜貨鋪子,是給他家老大提的。人我見過,挺機靈的小夥子,以後又是要繼承家業的,日子總不會太差。況且他還是跟你一個私塾念書的,叫江平,你跟他素日裏可有交情?”
沈煊仔細想了想,好像真有,那個見了他總是挺熱情的過來打招呼那位,可不是就叫江平嗎?
長的還行吧,但感覺是不是有點機靈過頭了?這麼想着沈煊也就問了出來。
“機靈些也沒什麼,只要不做些出格的事,你看你二姐那個脾氣,給他找個像你大姐夫那樣老實頭,日子可不過的憋氣。”
想想二姐素日裏對大姐兩口子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好像還真是。
“那他爹娘呢,家裏可有弟弟妹妹”
都說婆婆,小姑子之類最是難應付了,他可得好好問清楚。
沈爹瞅了他一眼,心想道:小屁孩子一個,知道的還不少。
“他爹娘據說為人不錯,鄰居們印象都挺好。上面有個出嫁了的姐姐,下頭還有個弟弟。”
沒看到什麼大缺陷,沈煊又問道“那另一個呢?”
“另外便是一個小地主家的老兒子,不過那位地主家裏也是極為殷實,有兩百多畝地,家裏也是不用下地幹活的。還跟衙門裏有些關係。不過這小兒子以後怕是在家產上面會吃些虧。”
“他爹也是個極精明的人物,孩子他娘親前兩年沒了,也沒提在娶這一回事,兩個兒子據說也都是不錯。”
聽到這裏,沈煊就有點意動了,他雖是個男的,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這婆媳問題自古以來都是個大難題,現代還有女的問什麼“我和你媽落水后,你先救誰?”
說實話,對廣大男同胞來說,這可真心是個送命題,你回答老婆,人家覺得你沒良心,你回答老媽,人家又覺得你不夠愛她。
不過也側面說明了,即使現代,婆媳問題都這般了,古代婆婆只要厲害些的,那媳婦可不得被壓的死死的,打破了牙齒都得往嘴裏咽。
看他這副樣子,沈爹就知道他這心裏想些什麼。不由有些好笑,孩子他娘平常里也沒為難兒媳啊,怎麼兒子會有這般想法?
要是沈煊知道他爹在想什麼,可能會嘲笑他大老爺們真是太天真,以為只有讓你不停幹活,打罵才是為難。殊不知這軟刀子割人才最疼,沒見大嫂沒生壯壯那些年都被他娘給逼成啥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