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折
沈煊得到消息后,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二姐,畢竟這是關乎一輩子的大事,起碼也要聽一下本人的意見。
說到婚姻大事,連一向潑辣的二姐都難得的有些羞澀,在他問道
“爹說這兩人已經是條件最好的了,二姐覺得哪個更合適些?”
“當然是由爹娘做主了”
我怕是遇到了個假的二姐,正當沈煊暗暗吐槽時,就聽他二姐紅着臉說道
“如果爹娘問小弟,你就說覺得鎮上的那個好些。”
這個回答可是把沈煊給驚了一瞬,他可是覺得二姐應該會傾向於地主家的那個呢,畢竟沒有婆婆,不就進門就可以當家做主嗎?他二姐這種性格,想到以後在婆婆手底下伏低做小,他都感覺畫面太美,不敢多看。
在他問起緣由時,他看二姐的表情突然嚴肅很多,臉上的紅暈也逐漸褪去。
“二姐想嫁到鎮上去,不想一輩子呆在村子裏。”
然後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沈煊
“小弟你是男丁,你可以去隨意去鎮上,去縣裏,甚至去府城,你知道二姐我有多羨慕嗎?”
聽到這裏,沈煊突然說不出話了,自女主武氏之後,後繼統治者對女子的束縛更重了。
雖說有嘉明帝力排眾議,不願興建貞潔牌坊,不鼓勵女子守節。更是對上層社會剛剛興起的小腳之風嚴加貶斥。明令“裹足之女不可受封”
意思便是一旦裹了小腳,就算你丈夫,兒子當了官,你也是得不到誥命之銜的,更別說入宮為妃了。
這下,好人家的女兒誰願意裹小腳呢?當然青樓妓子之類的令當別論了。
即便有嘉明帝的種種措施,但依舊無法阻止整個男權社會對女子的進一步壓制。這個時空即使沒了朱理學說,女子地位依舊一降再降。
想當初唐朝那些公主們何等風光,參政議事,踏馬遊街,甚至連養面首都放到了明面上。但本朝呢,連駙馬納妾公主都是不能阻止的。
公主尚且如此,何況其他人呢?
月滿則虧,月盈則缺,在這個封建社會,女子地位一旦上升到了一定程度,必將面臨整個男權社會的反撲。
沈煊看着這樣的二姐,他本該勸道無論是哪裏,這種束縛都是存在的,鎮上也不會比村子裏好多少。但此刻,他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二姐從小便聰明,不會想不到這些,估計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執着些什麼吧?
想到他小時候二姐看着他讀書那一臉羨慕,哪怕冒着被爹娘打罵的風險也要讓自己教她念書識字。
但倘若她是個男子,這些都是觸手可得的,爺爺只會高興有孫子喜歡讀書,她可以去隨意去鎮上,去縣裏,甚至府城。而不用在這裏暗暗的羨慕自己。
想到《紅樓夢》裏賈探春說出“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立出一番事業來,那時自有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兒家,一句多話也沒我說的”的時候是何等心情。
但他卻一句出格的話都不敢說,生於這個時代,又沒有改變規則的能力,再多的想頭不過徒增悵惘。
最後他也只是答應幫忙勸着些爹娘。
沈煊再去找沈爹時,還沒開口,沈爹便問道“你二姐讓你來的?”
厲害了,我的爹。沈煊頓時覺得自己跟二姐就跟孫行者差不多,永遠別想跑出他爹的五指山。
“是啊,爹真是厲害,這都知道。”
“我跟你娘會好好看看鎮上那家的。”
沈煊僵硬的點點頭,徹底拜服。
看著兒子僵硬的步伐,沈爹哼了哼,兔崽子成了精還不是只崽子,跟他老子學的地方還多着呢。
隨即想到二女兒,也是嘆了口氣,想當初看着前頭那兩個的性子,真是把他給愁的呀,就怕自己走後他們立不起來。對着性子要強的二女兒難免縱着些,免得又養成了她姐那副性子。
誰曾想這股子心氣兒上去了就再難下來,要是個男孩,還好些,女孩子家家的這樣子,就怕她自個兒為難自個兒。
果然,沒兩天,江平爹娘便帶着江平前來拜訪,不過沈煊當時是不在的,畢竟要是因為這件事告假,夫子定是不喜,家裏人也不會同意的。
只知道剛回到家,便覺得這氣氛不對啊,難不成雙方沒談攏?不應該的呀,他爹娘又不是那種死要聘禮的。
沒等他問起緣由,就聽他娘生氣的罵道“什麼人啊,真當她兒子有多金貴,看不起做什麼要上門提親?耍着咱們玩嗎?”
他趕緊轉頭看向二姐,誰知道二姐此事偏偏一副極為鎮定的樣子,如果忽視那快被掐破的手心的話。
然後就聽他爹道“既然人家看不上咱們,這親定是接不成了,你們以後也不要再提了。”
沈煊還是一頭霧水,江平素來對他熱情的很,要是家裏不同意也不該找媒人來提親啊?但看家裏這僵硬的氣氛,也不敢多問。尤其是二姐還在這,二姐多好強的人啊,如今當面被人嫌棄,心裏更是不好受。
直到第二天,江平攔下他,當面給他鞠了一躬,歉疚道“都是家母的不是,我跟父親都沒想到母親竟是那般想法,絕不是故意羞辱沈家。”
聽到這裏,他也明白了,估計是江平娘不同意這門親事,但礙於江平父子不得不捏着鼻子認了,昨天估計態度不是很好。
但心裏仍舊氣的要死,你家裏的問題是你自己的事,坑的別人一臉血是怎麼回事?
因此態度冷淡道“張兄不必如此,你我兩家既然沒有緣分,此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江平心中苦笑,雖然早猜到如此,但心裏不是沒點子期望,見沈煊已經如此說了,自是識趣不提。
回到家中,沈煊便去看了二姐,看二姐還是有些消沉便出口安慰道
“姐,以江平娘的性子,你不嫁過去是好事。”
“小弟,你不必勸我了,我才不是因為不能嫁到鎮上生氣,我就是不服氣,她憑什麼看不起咱們?”提到這裏沈珠的雙手握的緊緊的。
“不過是有眼無珠而已,我姐這麼能耐,他們以後擎等着後悔去吧!”
不知想了些什麼,沈珠臉色明顯好了很多。
沈煊鬆了口氣,能打起精神便好。他也問過老爹,鎮上是否還有其他家提親,可惜有是有,條件卻比不上江家。要是二姐嫁進去,估計江平他娘指不定怎麼恥笑呢,二姐又如何受的了。
但現在看來,他姐對嫁到鎮上感覺沒有什麼執念了,在他看說不定這次沒成還是好事呢。
沈煊這邊放鬆了,江平那裏,江父知道事情沒得挽回時,簡直被這個自家的蠢婆娘給氣壞了。尤其在看到自家媳婦鬆了口氣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蠢婦,平兒怎麼攤上了你這麼個目光短淺的娘!”
江平他娘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
“不過一個鄉下人而已,就算有個童生弟弟又能怎樣,誰能保證她弟弟以後真能中秀才。而且家裏供着個讀書人,還能有多少嫁妝,難不成讓平兒大婚之日還被他人取笑不成?”
聽她說了這麼一段,江父眯了咪眼道“這話是誰跟你說的?”
江平他娘身子僵了僵,“還能有誰,這不是明擺着的嗎?”
“是不是舅媽又說了什麼?”江平出聲道。
然後江平娘不說話了,江父更是氣到“他舅想讓英姐兒嫁過來,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這下江平娘又不樂意了“英姐兒多乖巧的孩子啊,怎麼就不行了,怎麼著也比娶個村姑受人嘲笑的好。”
這下徹底沒人理她了,江父更是直接對江平道:“明日你跟着我去沈家道歉,賠上一份厚禮,結親是不成了,只求別結了仇。你娘就不要管她了,蠢成這樣,被你舅媽賣了還替人家數錢呢!”
想到兒子打聽出來的,那可是全府第三名啊,別以為他不是讀書人就不明白這其中的價值,況且年紀如此之小,日後何愁不能更進一步,偏偏全被這個蠢婆娘給毀了,現在只能指望人家大度不記仇了。
江平這裏也是心塞的緊,他平日裏多努力湊上去套交情,結果一下子被他娘給坑成這樣。攤上這樣的娘,又能有什麼辦法。
翌日,江家父子前來賠罪,沈父雖氣惱卻也知道不是這兩父子的鍋,人家又是誠心賠罪,很快把這茬給揭過了,李氏雖有不順,但外面事從來都不會跟沈爹唱反調的。
最終二姐還是定給了那戶小地主家裏,姓方名磊,他們來拜訪的那天正值休沐。早上沈煊同楊師兄一起去拜見龐舉人,下午回來時便發現有輛牛車停在家門口,當時心裏就有些猜測。
果然,進到屋裏便看到沈爹跟一位中年人聊的很是歡實。見到他之後,笑容明顯又盛了幾分。
總之呢,方父給人的感覺跟高爹很像,是那種精明不外露的人,忽視他眼中閃過的精光,他都會以為是個和藹的長輩呢。幾句話就讓人好感倍生。
果然跟他爹說的一樣,是個極精明的人。他兒子方磊跟他比起來明顯單純太多了。跟她姐沒說兩句話,她姐都還沒害羞呢,這位臉都有些紅了。
看完后,沈煊鬆了口氣,感覺嫁到這家,她姐只要自己想的開,應該能過的不錯。但凡他能更進一步,以方父的聰明,以後也只會供着他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