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事

當年的事

“你在冷宮多久了?”翁聆簫看看她手裏的磚頭,搖了搖頭。

“七……七年。”宮女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

“知道當年的瑾妃嗎?”翁聆簫沒報什麼希望,畢竟這宮女才在冷宮裏待了七年,她離開這裏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宮女卻突然捂住嘴,眼淚瞬間流了下來,“瑾妃娘娘!”

翁聆簫眯起眼睛,“你知道?”

宮女剛要開口,突然搖頭道:“不,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她說著就要走。

翁聆簫哪容她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宮女只是搖頭,眼淚卻止不住流了滿臉。

在冷宮後殿的一個小角落,翁聆簫和宮女對坐,這裏相對要乾淨整潔一點,靠牆有一個小爐子,爐子上的小壺正在冒着熱氣。

熟悉的環境讓宮女鎮定下來,她拿出帕子抹了臉上的眼淚,“姑娘為何要詢問瑾妃娘娘的事?可是淵國舊人?”

翁聆簫想了想,伸手摘下蒙面的布巾。露出一張俏生生的面容,和當年的瑾妃肖茵如有五分相似,還有五分能看出皇帝翁浩蘇的影子。翁聆簫實在很會長,繼承了父母容貌的優點,標準的五官,怎麼看都好看。

“你……你是……公主?”宮女不敢置信地問。

“你是誰?”翁聆簫心中激動,面上卻依然是冷冰冰的。

“公主!奴婢青梅,是瑾妃娘娘的陪嫁宮女啊!”青梅立刻起身跪倒給翁聆簫磕頭。

翁聆簫很努力地回憶,卻還是記不起當年的事,尤其是生母在世時的事,那時她實在太小了。

“公主,您終於回來了!娘娘要是看到您如今的樣子該多麼高興啊!”青梅一邊哭一邊笑,表情極為矛盾。

終於見到舊人,翁聆簫的眼圈也紅了。“青梅,你起來,和我說說當年的事。”

青梅起身,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說了當年的事。

肖茵如是肖長語的堂姐,敦王長女,封和泰郡主。肖長語沒有子嗣,當然也不會有公主,但是各國依然要進行和親,所以就要從宗室里挑選和親人選。敦王當時為人陷害,為了保全一家性命,肖茵如自請和親。肖長語封肖茵如為和泰公主,出嫁琉國。

肖茵如以和親公主的身份入宮即被封為瑾妃,皇帝甚寵之,整修聽雲台給瑾妃居住。

聽雲台是先帝翁浩英縱情享樂的地方,最是奢華。翁浩蘇即位后,為了表示自己勵精圖治的決心,封了聽雲台不再用。如今為了寵愛瑾妃,再用聽雲台,雖然向所有人表明了對於瑾妃的寵愛,卻也無形中為瑾妃拉滿了仇恨值,加上瑾妃是和親公主,外國身份本就被諸多猜忌,又沒有父兄家族幫襯,宮中針對她的手段一直不斷。

入宮一年,瑾妃有孕,四個月的時候滑胎,並且身體受損,其後四年都沒有再懷上,皇帝的寵愛也隨着時間越長而越淡。看着一撥一撥進來的新人花骨朵兒一般鮮嫩,瑾妃也有些着急了。她以為自己寵愛漸馳的原因就是沒有孩子,所以她要想想辦法。

瑾妃入宮第六年再度有孕,這次瑾妃加了萬分小心,從有了身孕后就一直待在聽雲台不出門,吃穿用度一律經由信得過的太醫檢查后才敢用。懷孕到六個月的時候,宮中傳出瑾妃與侍衛有染有孕的傳聞,皇帝一開始不予理會,沒想到傳聞越來越凶,漸有在民間流傳的趨勢。

皇帝終於忍不住下旨徹查,不出一個月就查到了人,拿到了確實的口供。瑾妃自然不認,可是那個侍衛乾脆地在牢中自盡謝罪了,臨死前還留了話,請皇帝善待瑾妃。這一下無論瑾妃如何辯駁都沒用了。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皇帝原本是要處死瑾妃的,但是念及兩國邦交,他下旨將瑾妃打入冷宮。瑾妃遭逢如此巨變,心情翻覆間,提前生產,七個月的時候生下了翁聆簫。如此一來,更加坐實了傳聞。

這一場宮中驚變,被牽連的宮女,太監,太醫,侍衛二十幾個人,全都被處死。為了避免和淵國交惡,皇帝嚴密封鎖了宮中的消息。對於瑾妃母女,皇帝根本不屑一顧,只當宮裏沒有這兩個人,任由其自生自滅。

瑾妃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背着女子不貞的污名,她沒有一死了之,反倒很努力地照顧着早產的女兒。

翁聆簫出生時四斤不到,像個小貓崽兒似的,連哭聲都懨懨的,瑾妃又沒有奶水,在冷宮這種地方能把翁聆簫養活多麼不容易。

為了能有點奶水,瑾妃拚命地做着綉活,交給門口的守衛換點能下奶的吃食。她懂得一點醫術,用針刺穴位的方法為自己催奶,就這樣,翁聆簫活了下來,可瑾妃也為此熬幹了自己的骨血,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昔日優雅高貴的公主變成瘦骨嶙峋的婦人,乾枯的面容只有看到女兒的時候才能出現一點光彩。冷宮日子雖然難熬,但是只要有女兒在,對於瑾妃來說,總是能熬下去的。

只是在翁聆簫四歲的時候,瑾妃還是沒有熬住,就這麼去了。從此冷宮裏只有翁聆簫和一個兇悍的老嬤嬤,直到翁聆簫被掌院帶走。

聽着生母的事,翁聆簫的淚早就流滿了臉頰,她伸手擦擦,心中疼得喘不過氣來,逼得她不得不大口呼吸。

“公主,娘娘死得慘啊!”青梅捂着嘴無聲地哭着。

翁聆簫抹抹眼淚,“青梅,照你說當年我娘身邊的人都被殺了,你是怎麼活下來的?”翁聆簫雖然傷心,卻還有腦子。

青梅道:“從娘娘覺察到傳聞開始,就做了最壞的打算,故意將奴婢趕出聽雲台,貶奴婢到花房去侍弄花草,奴婢這才活了下來。”她又跪在翁聆簫面前,“公主,奴婢是娘娘的陪嫁宮女,當年娘娘走的時候奴婢就該隨娘娘去了,可是奴婢想着您還小,等您長大了,總要有人來告訴您事實的真相,奴婢這才忍辱偷生到如今。如今您已經知道當年真相,奴婢再沒什麼可牽挂的了。”她說著就奔着旁邊的牆撞了過去。

翁聆簫急忙伸手拉住了她,“你這是做什麼?這些年你受苦了,若是你不想留在這裏,我可以帶你回淵國,你在淵國應該還有些親人吧?”

青梅抬起頭,眼中都是感激,“多謝公主,奴婢……奴婢下輩子一定報答您的恩情。”

翁聆簫聽着這話不對勁,拉她起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咬舌自盡了。

翁聆簫呆在當場,想不到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知情人竟然就這麼死了。為什麼呢?為什麼這麼乾脆地自盡呢?她想不通。

放開青梅的屍體,她站起身,環視着四周,這裏囚禁了她的童年,囚禁了母親所有的希望,還有什麼必要留下來呢?

“不好啦!冷宮走水啦!”銅鑼聲驚動了宮中人,太監宮女們趕緊前去救火。

正在批閱奏章的皇帝翁浩蘇揉着發疼的太陽穴,“前幾天是奉先殿,這次是冷宮。這個刺客是不是專門來放火的?”

沒有人敢出聲,皇帝現在有着巨大的怨氣,誰碰誰死。

還是那條河,還是那座橋,還是那個橋墩。

翁聆簫坐在橋墩上,從太陽落山坐到月上中天,夜裏起了風,吹起她的髮絲,纏纏繞繞。

旁邊的一棵樹上,公冶絲桐叼着一片樹葉坐在樹枝上,從她的角度看翁聆簫的背影,只覺得格外弱小無助。

“小貓一樣。”公冶絲桐靠在樹榦上,也不下去安慰,她師父告訴她,一個人真正傷心的時候,說多少話都是沒用的,哭一場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時間如河水一般慢慢流淌,翁聆簫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把差不多快睡着的公冶絲桐嚇得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什麼情況?之前不是哭得挺安靜嗎?

“你下來啦!”翁聆簫轉頭一臉不滿地朝着樹上喊。

公冶絲桐從樹上跳下來,“怎麼了?需要人聽你哭?”

“你都不安慰我一下的嗎?”翁聆簫鼻涕眼淚流了滿臉,一雙大眼睛含滿了眼淚,看得人心一顫一顫的,好漂亮的一雙眼睛。

“你需要人安慰?”公冶絲桐看到翁聆簫哭得更凶了,趕緊伸手,笨拙地拍拍翁聆簫,“好啦好啦,我這不是在嘛?”

“你只是在一旁睡覺!”翁聆簫嘴上不滿,人卻窩進公冶絲桐的懷裏,將自己的鼻涕眼淚全都蹭到公冶絲桐的衣服上。

公冶絲桐的眉梢挑了挑,好吧,哭的人最厲害,自己吃虧一點,大不了這件衣服不要了。“你乖哈,要哭就痛痛快快哭,哭完了咱們回去睡覺好不好?”

“哇!”翁聆簫哭得更起勁了。

公冶絲桐咬着舌頭,自己這嘴啊,賤不賤哪?

翁聆簫在公冶絲桐懷裏哭了很久,十年了,她需要一個理由發泄一下,身世一直是壓在自己心上的一塊大石。

明月皎皎,河水淙淙,橋上兩個人的身影貼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喜歡團寵小師妹請大家收藏:(shouda8.com)團寵小師妹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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