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在此
葉夢淵匆匆進了正堂,坐上主座,掃視了一圈,孫超等四人正在堂上等着,葉霜凌並不在,他心中鬆了口氣,一個白須老者坐在一旁,見他來了忙立起身來抬手為禮,想必就是掌鎮地仙潘斗。
葉夢淵開門見山道,“孫超,為何前來行刺於我?”
孫超低着頭,躊躇了一會兒,才道,“稟將軍,是葉霜凌跟我們說,要想離開度碩山那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只能擒住了將軍,當面懇請,將軍就會讓我們繼續追隨身邊,征戰沙場。”
孫超越說越慢,眼神亦越發迷茫,似乎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說,如此行刺將軍,將軍定會將他們軍法處置,根本不可能讓他們重上戰場,可當時葉霜凌這麼說,他們怎麼偏偏就信了。
葉夢淵被孫超的邏輯氣的額角突突直跳,然而其他三人卻都跟着點了點頭。
“那你們又如何知道我在溫泉會館?”葉夢淵只得問。
“是,是葉霜凌…”孫超支吾道。
“罷了,將他們帶下去。”
看來只能詳審葉霜凌,方能知道其中原委,即便潘斗在此,即便葉霜凌口無遮攔,也還是得傳葉霜凌上堂了。
衡熠軍正要把幾人帶走,潘斗卻站了起來,捻了捻白須,笑眯眯的問道,“諸位將士,可是度碩山環境艱苦,讓你等難捱,方才如此嘩變?”
此話意味深長,諷刺衡熠軍畏懼度碩山艱苦,違抗軍令,還是表面,而更進一步,已將衡熠軍行刺主帥,定義為軍中嘩變,這下不僅這幾人難逃死罪,連葉夢淵都要落個治軍不嚴之罪。
孫超幾人差點兒跳了起來,急急爭辯道,“即便再艱苦,我們又怎會退縮,又怎會墮了衡熠軍威名。我們只是在此卸甲五十年,實在是想重新跟着將軍。”
當年葉夢淵封印鬼門,選中留守度碩山的,都是當時軍中精幹,衡熠軍軍中更是以被選中執行此項重任為榮。然而時隔五十年,度碩山一無異狀,當年的鐵血戰場已成了英雄冢,而衡熠軍也已新銳迭出,這些當年的英雄早已成為了被忘卻的記憶。
他們不甘寂寞,想離開,想回去,想再度戎馬倥傯,想重建功勛。
因此才會輕易被蠱惑。
葉夢淵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們鎮守度碩山五十年,又怎能說是卸甲,雖然此項任務寂寥,但如果沒有你們日復一日的負重前行,又怎有仙凡百姓這五十年的歲月靜好。”
這簡單幾句如同甘霖入心,讓這四人虎目含淚,他們重重磕下頭去,“將軍,是屬下給您丟人了!”
四人被押了下去,葉夢淵正要提審葉霜凌,潘斗卻拖長了聲音打斷道,“葉將軍——”
“掌鎮還有何事?”
“將軍的屬下觸犯軍紀,擅自逃離守地,行刺將軍,將軍可審,而將軍治下不嚴,不知又有誰人能審?”潘斗慢悠悠道。
葉夢淵便知潘斗定不會輕易放過此事,但此事出在衡熠軍軍中,他本就難辭其咎,亦不願推諉,於是道,“待查明此事,葉夢淵定如實稟明帝君,如若葉夢淵確有治下不嚴之罪,便聽憑帝君處置。如此,掌鎮可滿意了?”
潘斗不依不饒道,“將軍權勢熏天,今日隨口一說,待你離了文綉鎮,誰還記得此事?”
“那掌鎮以為如何?”
“此事既然發生在文綉鎮,老夫掌管此地,自當守土有責,不如將軍當場寫下字據,由老夫上報帝君,再進一步詳查,如何?”
葉夢淵雖是武將,卻也明白,此事尚未查明,如果現在落了筆端,便成了呈堂證供,成了衡熠軍難以洗清的污點,他實在不喜朝堂傾軋,但今日為了衡熠軍,還是得與這蠅營狗苟的小人一爭高下。
葉夢淵嘆了一聲,剛要開口反駁,門口卻一陣喧嘩,一人大步走了進來,卻是龍翌。
這魏澤怎麼偏偏要這個時候前來添亂!
事情本已越來越複雜,葉夢淵更不想龍翌此來橫生枝節,於是立刻道,“來人,將魏澤帶出去!”
葉山和葉肆急忙奔到龍翌背後,要將他叉出去,龍翌卻朗聲道,“葉將軍不必如此,有本宮在此坐鎮,葉將軍只管儘快審案便是。”
龍翌說完便敞開衣領,露出左肩下方青龍胎記,輕輕一點。
幾縷青色光芒自那方胎記上慢慢溢出,匯成一條青龍之靈,騰空而起,在空中張牙舞爪,龍吟陣陣,盤旋了一周,復又歸於龍翌左肩下方。
仙庭儲君龍翌,表字偉澤,乃帝君獨子,喬貴妃所出,少時便赴蓬萊仙門修行,百年來甚少現身於人前。但仙凡皆知,今年年初,帝君已經頒下旨意,欲傳位於儲君龍翌,並下詔將龍翌從蓬萊仙門召回。
有青龍之靈佐證,龍翌如假包換,正是當朝儲君。
潘斗第一個下跪,高呼道,“臣文綉鎮掌鎮地仙潘斗,拜見太子殿下。”
葉山葉肆呆若木雞,再不敢碰龍翌,尤其是葉山,想到自己方才幫龍翌上藥時下了狠手,弄的他鬼哭狼嚎,臉上青紅變幻,都忘了行禮,葉肆在旁邊拉了他一下,方與葉肆一起跪了。
眾人拜伏中,龍翌的眼裏卻唯有葉夢淵一人,他見那人臉上先是充滿了不信與懷疑,又見那人見了青龍之靈后臉上寫着的惱怒與無奈,直到那人終於嘆息了一聲,走到他面前,掀了袍子,屈膝要拜下去,龍翌才伸手托住了葉夢淵雙肩,笑嘻嘻道,“葉將軍乃仙庭棟樑,本宮面前不必多禮,軍情十萬火急,還請儘快審案。”
剛才龍翌現身,潘斗還在竊喜,覺得己方強援到了,沒想到龍翌卻如此不上道,還幫葉夢淵說話,潘斗忙開口道,“殿下,方才審到衡熠軍軍中嘩變,兵士擅離職守,行刺主帥,葉將軍治軍不嚴…”
龍翌扶着葉夢淵雙肩,一直都未鬆手,此時方轉身對潘斗道,“掌鎮多慮了,僅幾名兵士鬧鬧脾氣而已,何來嘩變之說,且事發當時,本宮一直在場,葉將軍秉公治軍,已將犯錯的幾人悉數拿下,又怎能說是治軍不嚴呢。”
潘斗面色變了幾變,終於明白風向變了,他連連點頭,再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葉夢淵此時心中彷彿有一萬隻奔馬狂飆而過,他抖掉了肩上一直不肯鬆開的龍爪,冷冷看了龍翌一眼,抬手向主座一引,淡淡語聲道,“殿下請上座。”
依着葉夢淵的意思,是要龍翌坐主座,自己拉把椅子坐在一旁就是,可是龍翌卻一把牽過葉夢淵的手,拉着他一起向寬大的主座走去。
太子恩賞,與葉夢淵共座,堂上多少雙眼睛盯着,葉夢淵終究無法拒絕,於是修長玉手被龍翌緊緊攥在掌心,兩人一起上了主座坐下。
葉夢淵身子刻意向一旁躲了躲,想甩開龍翌的手,龍翌卻無論如何不放,反而反手去撓葉夢淵手心。
葉夢淵素來性子淡漠,如今被龍翌糊弄了幾天,剛才龍翌又對他妄言情愛,心頭火大,冷硬的麵皮皸裂,再也剋制不住自己,見身前有桌子擋着,手中竄出一道火焰,直接燒向龍翌手心。
龍翌被灼的渾身一抖,卻死活不肯鬆開,他捏緊了葉夢淵手腕,看葉夢淵氣的面色煞白,笑道,“葉將軍可是身子不適?”
葉夢淵一震,只得停止掙扎,低聲道,“沒有。”
“來人,帶葉霜凌。”龍翌揚聲道。
兩個兵士將葉霜凌押了上來,葉霜凌後背衣衫破碎,染滿了血跡,雖然被按跪在地下,雙眼依舊緊緊盯着葉夢淵,看見葉夢淵頸上隱約露出的青紫指印,目光陰鷙的笑了。
葉霜凌又見龍翌與葉夢淵一起坐在主座,兩人之間離得那樣近,立刻高聲道,“這小子何德何能,怎可坐在將軍身邊?”
潘斗立刻起身高聲道,“住口!太子殿下與葉將軍君臣相和,同審此案,爾等重犯,竟敢多言?”
葉霜凌實在沒想到這佔盡葉夢淵便宜的小子竟是仙庭儲君,狠狠瞪着龍翌,不平與嫉恨都要塞滿了胸臆。
“葉霜凌,度碩山最近可來過舉止奇異之人?”葉夢淵開口問道。
葉霜凌答非所問道,“夢淵,怎麼,這小子是太子,你便允他坐在你身旁?”
葉夢淵就知道葉霜凌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因此也乾脆未問他為何行刺自己,而是旁敲側擊,迂迴提問,卻還是阻不住他在此胡言亂語。
葉夢淵只得又問,“葉霜凌,度碩山近期可有異狀?”
葉霜凌露骨的眼神打量着葉夢淵,低聲道,“夢淵,他在那池中一直抱着你,你是不是對他動心了?”
堂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到堂上坐着的熾焰戰神和太子殿下身上,充滿了探究和好奇。
龍翌面色通紅,葉夢淵則騰地站起身來,“來人,葉霜凌信口雌黃,咆哮公堂,賜十刑仗。”
刑杖交替落下,葉霜凌一聲不吭,只一雙眼睛盯着葉夢淵,眼中越發的紅光漫溢。
葉霜凌背後的傷本就初愈,十刑杖打完,已經是血濺滿地,他伏在地上,悄無聲息,彷彿死掉了一樣。
葉夢淵走下堂來,龍翌堂而皇之的握着他手跟着,葉夢淵蹲下身子,輕聲道,“葉霜凌,我不信你平白無故行刺於我,此中定有隱情,把你知道的說出來,以便衡熠軍應對。”
葉霜凌不知聽到沒有,仍舊一動不動。
葉夢淵心中一跳,伸手放在葉霜凌鼻端,探他氣息。
葉霜凌等的便是這時,突然暴起,一手擒葉夢淵手腕,一手去拉葉夢淵衣領,葉夢淵立刻縮手起身,然而葉夢淵衣領在葉霜凌一拽之下還是跌落下來,五個青紫指印立刻現於人前。
葉霜凌伏在地上,看着那印記,眼中紅光都要流瀉了下來,哈哈大笑,“夢淵,你看,你即便再想遠離我,身上也還是留下了我的痕迹。”
在場眾人目光全都集中在葉夢淵頸上,他修長白皙的玉頸上,五個青紫色的指印甚是明顯,隨着葉夢淵呼吸輕輕顫動,看着猙獰可怖,傳說中的熾焰戰神不過爾爾,竟被個昔日屬下所傷。
眾人目光之下,葉夢淵不說話,也不解釋,只冷冷的站着。
龍翌卻伸手輕撫在葉夢淵頸上,青色靈流流轉,葉夢淵頸上的指印慢慢淡了去,龍翌接著說,“當時是本宮不慎,導致葉將軍為救本宮受傷,如今本宮便幫葉將軍愈了這傷痕,還需感謝葉將軍救護之恩。”
頸上的指尖滾燙,葉夢淵想把這趁機揩油的龍爪子打掉,可是太子殿下當眾施靈為自己愈傷,可是極大的恩典,葉夢淵只得微微垂了雙眸,低聲道,“殿下言重了。”
待葉夢淵玉頸恢復如初,龍翌收了手,在葉霜凌面前蹲下,饒有興趣的看着他。
葉霜凌被這目光看的越發惱怒,雖然被人壓着,卻還是不斷掙扎,狀若癲狂,龍翌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伸手貼在了葉霜凌額上。
靈流裹住葉霜凌周身,葉霜凌陡然不再掙扎,而是身子微顫,眼中紅光漸漸褪去,慢慢回復了純粹的黑。
過了半晌,葉霜凌獃獃的抬頭看向周遭,見那麼多人都在看着自己,臉陡然變得通紅,一副羞赧之色,茫然道,“將軍…”
葉霜凌又怔了片刻,忽然想起自己所作所為,他聲音顫抖,伏在地上,對葉夢淵重重的磕下頭去,“將軍,末將對不起將軍。”喜歡戰神墮凡請大家收藏:(shouda8.com)戰神墮凡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