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
第二章實習
三江建工集團今年招的大中專生有四十多人,集中學習了兩個星期後,除了幾個女生被團委、機關、鋼構廠要走外,其他人一律下工地實習。
周序去的是商住樓工地,在工業三路,離宿舍不遠,也就兩站地,走着走着就到了。史曉明分在了紅山區一個橋樑工地,那地可遠了,搭公交要一個多小時,申巍則在江對面,蓋工業廠房,每天坐輪渡,還算方便。
和周序分在一處的還有馬勇和孟忱,這兩人住一個宿舍,馬勇長得一幅學霸模樣,厚厚的眼鏡,白凈面龐,說話慢而有條理,他是樂平省信州人,信州大學畢業,那學校厲害,土木工程專業可排在全國前五。
孟忱是樂平省許坊縣人,高大帥氣,看上去一臉的陽光,他也是信州大學畢業的,和馬勇同系不同班。
商住樓共八層,此時已修到五層,項目經理兼工地書記姓劉,五十來歲,說話十分和氣,總是一臉笑容,看着就可親。技術負責人叫胡峰,比他們早到公司四年,吳北省雲感建築學校畢業,中專,至今未婚,也住在單身宿舍,二樓。
胡峰被指定為這三人的師傅,雖然歲數差不多大,但人家已有了四年工作經驗,可以獨擋一面。
胡峰個子較矮,長得很墩實,理着板寸,戴着黑邊眼鏡,說話有些靦腆,他把三人叫到技術質量部,說:“都是哥們,千萬別叫我什麼師傅,按公司規定,下工地就要下到底,鋼筋隊、模工隊都要呆一呆,那個架子隊、混凝土隊、裝修隊就不用去了,學不到啥玩意。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說實話,有點辛苦,但能長本事。不去不行啊,公司施工科會來檢查的,當然,也不是非要和職工們做一樣的事,這個度你們自己把握,累了就來這休息,有空調還有茶水。”
周序說:“師傅,我們不怕吃苦,聽你安排。”
胡峰拍拍周序肩膀,說:“不要喊師傅,我還沒找女朋友呢,別把哥喊老了,晚上還要在一起玩的。”
三人先去的鋼筋隊,隊長姓吳,四十歲左右,手下有七名正式職工,還有十幾個合同工。
吳隊長斜眼瞄了三人一眼,嘆氣道:“每年都來這麼一出,還讓不讓人好好乾活了。”
鋼筋是在公司鋼構廠統一加工好,再用大車運過來的,這下料、抬筋、布筋的活三個大學生做不了,那是重體力活,得有一身腱子肉才行。
所以,他們只能去綁紮鋼筋,主要是樑柱的箍筋,等鋼筋隊的人把筋排好了,三人就拿上特殊的鋼勾和一小捆紮絲,用扎絲將箍筋固定在梁和柱上。
這活不難學,跟着吳隊長幹了不到十分鐘,三人都掌握了要領,吳隊長說:“你們三個每天就扎兩條梁吧,扎完就算完成任務。”
兩條梁紮起來很快,孟忱幹完活,就往下跑,十月份了,日頭還是很毒,他衝進技術質量部,站在空調下,誇張的伸展雙臂,閉着眼做出萬分享受的樣子。
“嗨,臭美個啥呢,把胳膊放下來,多大點地,你一個人就霸佔了三分之一。”說話的是質檢員饒露,三年前來的三江,也是雲感建築學校畢業的,算是胡峰的師妹。
饒露穿着工裝,戴着安全帽,但這一點也掩飾不住她那嬌好的身材,標準的瓜子臉,高聳的胸脯,結實的大腿,讓孟忱看得眼都不眨。
饒露在桌子裏拿了個捲尺,都沒正經瞧孟忱一眼,就轉身出去了。孟忱使勁嗅了嗅,說:“余香繞樑啊。”
饒露突然又打開門,探頭問:“你剛才說啥。”
“啊,我是說好大的梁啊。”孟忱指着掛在牆上的圖紙,笑嘻嘻說道。
周序和馬勇多扎了兩條梁才下來,手上儘是扎絲扎的血點,而這時,孟忱已趴在桌子睡著了。
晚上,大家在外面吃飯,AA制,孟忱宣佈:“我要去追饒露,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股無形的電流,大約一千,不一萬伏,瞬間衝過了我的周身大穴,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脈,震開了我的天眼,我再一看,不得了,她就是我的真命公主啊。”
申巍拿冰啤潑了他小半杯,罵道:“一萬伏,你是烤豬吧,醒醒哈,在這個充滿男性荷爾蒙的三江建工集團,饒露的石榴裙下,至少得有一百個人在跪着,這還只是我們公司,在公司外面,還得有大概一千小伙候着。你,沒戲。”
孟忱有些沮喪:“天哪,她都有男朋友了。”
“那倒沒有,饒露眼光太高了,這兩年,多少人搶着給她作媒,大學老師,空軍軍官,銀行職員,政府公務員,等等等等,她愣是一個沒相中。她父親是三江市輝南區教委副主任,母親在石化上班,家裏條件好得很,是用山珍海味富養起來的大家閨秀,可不是幾串羊肉串就能勾走的。”申巍邊嚼花生米邊說。
“老申,你也沒來幾天,咋啥都知道呢。”和馬勇、孟忱同住一屋的李國球忍不住問道,他是沐西省慶州人,慶州工業大學電氣化專業,分在三陽鋼廠築爐工地實習。
“我小姨你們見過的,幹部科的韓科長,韓蘋。你們說,這三江建工的事,有她不知道的么。當然,我小姨也給她介紹過,公司施工科科長的兒子,吳北大學高材生,博士,她照樣不理,牛叉不牛叉,聽說那個博士被拒絕後,還大哭了一場。”
周序終於明白,申巍這個水電學校的中專生,是怎麼進了三江建工集團了。
第二天中午,在工地食堂吃過飯後,年輕人聚在技術質量部,饒露也在,孟忱坐在桌子上,大講他大學時代的壯舉,饒露很有興趣的聽着。
“我們信州多山,電影院在山頂,學校在山下,那天放電影,大話西遊,我請兩個女生去看,我不想讓美人受累,就在校園裏尋着個二八飛鴿,一腳踹在了鎖蹦子上,把鎖生生踹開,然後,前面杠上坐了個一百二十,後座坐了個一百六,這一陣猛蹬,好傢夥,七十度的坡,我二十分鐘就衝上了去,氣都不喘一下,沿路的同學都為我喝彩,高呼,超人萬歲。”
饒露噗哧一笑,孟忱急道:“你別不信啊,對,問問馬勇,他和我一屆的,那天也去看電影了,馬勇,你說說嘛,是不是這樣的。”說完,直朝馬勇擠眼睛。
可惜,馬勇正在看圖紙,他頭也不抬,慢條斯理的回道:“事是有這麼個事,不過,咱校後面那條山路,只有三十度吧,還有,你那車胎不是半路就爆了么,最後是扛上去的,看完電影又只好扛下來,不幸還被車主抓了現行,賠了人家二十塊錢,你當時手頭緊,聽說是那個胖丫頭給出的錢。”
眾人皆笑,鐃露更是笑到不行,直揉肚子。
孟忱急了,跳下桌子就要去抓馬勇,馬勇躲得極快,孟忱不僅沒有抓着,還被桌腿的一顆釘子掛着了,孟忱下意識一掙,“哧啦”一聲,褲子被扯下一大塊來,白花花的大腿,紅紅的內褲全露了出來。
饒露“媽呀”一聲,急急奪門而出,孟忱不好意思的摸摸頭:“老夫二十三,虛歲是本命年,要穿紅的呢。”
正商量着要不要馬勇回去一趟,幫孟忱再取一條褲子來,門又開了,胡峰走進來,丟給孟忱一條工裝褲:“這是饒工剛才去倉庫拿的,換上吧,入崗培訓時不是說了么,上工地要穿工裝,你們都領了兩套的,下回,不準穿其他的衣褲來。”
晚上,六個人聚在一起打“卡車”,也就是四副牌的升級,這是周序教給他們的,也是盛陽建築大學比較流行的玩法。
“三個二吊主,有三個的跟三個,沒三個的跟對加一,別耍賴啊。”申巍大呼小叫。
梅花是主,孟忱卻扔出三個七,紅桃。
“孟枕,你是不是色盲,紅黑不分,你小子想啥呢,不在狀態啊。”申巍撿起三個七,塞回孟忱手裏。
“你們說,露露公主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為什麼我這大腿一現,她就急着幫我去找新褲子呢,同志們,我孟忱是不是很有男人味。”
“孟忱,你三歲時這樣講,我還會說你天真可愛,可是,你都二十三了,再這樣講,只能說你白痴啊。”
周序趕緊給申巍使眼色,希望他到此為止,因為孟忱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然而,申巍繼續的眉飛色舞:“剛才下去買肥皂,看見饒露了,估計是來找閨蜜逛街的,穿着個白背心,格子短裙,上樓的時候我就在後面,差着五個台階,就能聞見她身上的香水味,我使勁嗅着,閉着眼,陷入無限的遐想中。”
然後,他臉上就重重挨了一拳,再然後,他和孟忱抱摔在了一起,眾人怎麼分,也分不開。
孟忱人高馬大,又是氣急敗壞加不要命,所以,還是申巍吃了虧,眼眶被打裂,出了不少血。
這事沒有上報,年青人,血氣方剛,打個小架很正常。
可是,沒過幾天,孟忱便被調走,去了鋼構廠,一個人在那裏清理鋼筋。眾人明白,肯是申巍向小姨訴苦,韓科長不高興了。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隨後,饒露竟也去了鋼構廠,顯而易見,她是奔着孟忱去的。當然,饒露不會去數鋼筋,她當上了鋼構廠的技術負責人,再沒幾日,孟忱也調到鋼構廠的技術室去了,看來,饒家還是有實力的。
衝冠一怒,衝出個漂亮媳婦來,這成了三江建工的熱門談資。孟忱順坡下驢,原諒了申巍,單身宿舍又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