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幾年後的一天,我遇見一個知音。”楊子安的聲音有了微微的變化,帶着惋惜,“柳頌,你的前男友。”
“前男友……”
柳桑田嘴巴輕輕嚅囁着,視線緩緩移向楊子安。
“他是個鑒賞高手,特別是西方的油畫,和玉器飾品之類的……”他說著,眼底透着難逢知已的感嘆,“如果他是我的兄弟,我想我們會相處很好。”
在沉浸在某種短暫的情緒后,他的思維立即從過去抽離出來。
“可那又如何,還不是不在了。”他說完,眼神顯得冷血而涼薄。
柳桑田沒有說話,如果告訴他,柳頌是組織,專門訓練挑選出來的。
而且早在他加入華陽集團前,就握有這家集團里的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之事。
那楊子安。還能這麼,高高在上的說這些嗎?
“你是不是那個IJCX組織的人……”他突然眼內精芒一閃,目光久久的盯着柳桑田的臉。
柳桑田內心翻江蹈海,外面卻看不出一絲變化。
這些年的專業訓練,已經讓她懂得如何將真實隱藏起來。
雖然離開了組織,可是學會的東西,就像長在她的身體裏,流進了血管里一樣。
特別面對楊子安這樣的人。
她更是早有應對之心。
當一個人防備對方時,就會對所有意外,處變不驚。
楊子安有點失落,他以為他能一下子找到她的破綻。
在定定看了柳桑田足足十秒后,他並沒有死心,很快又揚了一下手中的搖控器。
基督山伯爵的那幅畫,轉了個方向,背面是一面電子屏。
漆黑的屏幕一閃,白光再現。
金色秋明山,蜿蜒如巨蟒的盤山公路,像風光片一樣展在眼前。
鏡頭一閃,柳頌和楊滄海的身影出現。
兩人似乎在爭吵着什麼。
畫面畫質不算高,可是能依稀聽到,有關賬目,假賬之類的字眼。
很快鏡頭一閃。
畫面上出現了柳頌被撞擊的畫面,楊滄海從車裏爬出來。
看到這裏,柳桑田的身體微不可見的晃了一下。
楊子安的聲音鬼咒一樣的在她耳邊喃喃低語:“看到沒有,你的前男友,死在楊滄海的手上。
嘖嘖嘖……我當時在想,過去的那些女人可以在敵人殺了自己丈夫后,依舊給仇人生兒育女,那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後來我才明白,這其實是女性的天性。女人啊,真的除了臉好看,能用姿色去勾引男人這點本事。
別的就不能再要求了。”
“你也就是入了楊滄海的眼,要是知道你接近他的真實目的,我想他一定會殺了你的。”
柳桑田轉目,一句不說,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畫面,帶着不可表露的哀傷,盡量讓自己正常起來。
像個前女友一樣,去面對柳頌的死亡真相。
“你為什麼離開你們的組織?”楊子安又突然發問。
柳桑田握手指緊緊的貼着褲縫,不出聲。
“是因為他死了,你就放棄了?”
“還是你覺得,在組織內,你永遠找不到他死亡的真相?”
柳桑田目光鎖定在柳頌的臉,淚水在眼裏打着轉。
楊子安逼近到她的跟前,加大聲音:“你以為我偽造車禍嗎?是真的,沒有截圖,沒有PS,沒有技術處理,這是原版。”
柳桑田不動聲色的,足足看了不下十遍,的確是真實的,雖然畫面經過了修復,但也只是還原而已,沒有刻意的加不真實的畫面在裏面。
“我在現場。”楊子安陰毒的說,“他最後有話想說,可是傷太重了,說不出來。”
“……”柳桑田終於說話,嘴巴里的聲音嘶啞而低沉,“他被埋在哪裏?”
“你應該問,當時有沒有人救他?其實有的,楊滄海想救他的,不過……楊滄海也受了重傷,傷在心臟。楊家……楊家真的很……”楊子安說這到里故意停下,看柳桑田的態度。
直到看到她跪下去,仰頭看着柳頌像被釘在十字架上,殉道般的畫面,雙眼空洞得像失去靈魂一樣,他才惡毒的說:“他的心臟還活着。知道嗎?”
柳桑田全身發抖,抖到無法支撐自己跪住。一下子,整個人栽倒在那畫面之下。
倒下的一刻,雙眼的視線依舊粘在畫面里的那張臉上。
楊子安低下頭俯視着,推着輪椅在她身邊轉圈,目光里透着自雙腿殘疾以後,最為真心誠意開懷大笑。
柳桑田一動不動的任憑他這樣恥笑着自己,因為她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除了那張臉以外的東西。
整個人的靈魂被關入了無間地獄一般,鎖死在黑暗裏。
楊子安滿意的看着地上的柳桑田,笑了笑,“楊滄海看到你這樣子,你說他那顆心,會不會心痛而死。”
死亡真是最簡單的瞬間。
活着才是人生的漫長艱難。
-
“柳小姐,船快開了。”
小汪的聲音,像定時的鐘一樣響起。
柳桑田有些恍惚的看着他。
“楊哥為你訂了游輪旅行。”小汪把票亮給她,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盒子,“兩張票。”
柳桑田愣了一下,遲鈍的的看了一眼,上面寫着“豪華情侶包間”二十八日游。
去到碼頭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巨幅海報。這一次的遊玩活動,是一場紀念電影“泰塔尼克號”愛情之旅。
巨輪的外觀,完全複製了電影裏的模樣,讓人一下子就會聯想到電影裏開頭的畫面。
穿着水手服的服務生,略帶着傲慢氣質的大副,還有絡腮鬍子的船長。
她從未跟楊滄海說過,她喜歡這部電影,更沒有提過,想要這樣一場旅行。
可是他卻知道了。
這些事,只跟一個人說過的。
柳桑田看到一對情侶走過去,男的高,女的一頭長發飄飄。
男生大包小包,拿了所有的東西,卻是腳下生風一樣。
跟在後面的女生,身上背了一隻小小包,一路小跑,還跑得氣喘不過氣來的模樣。
男生停下來,等着女生。
到了檢票時,那男生對女生說:“你終於上了我的船。”
女生大方的笑:“對呀,上了你的賊船。”
男生呵呵笑了兩聲,低頭,叼着兩張船票,然後興奮無比的去找自己的包間。
女生一路跟隨,進去后,突然跑出來。
柳桑田被撞得向後退了幾步。
女生驚慌的說:“不好意思。”
不等柳桑田說話,男生追上來,“你跑什麼?”
女生一見男生,馬上拉下臉:“你說的包間,怎麼會有八個人住?”
哦,原來女生想要單獨跟男生住在一次旅行。
柳桑田不由得重新打量對面的人。
男生一臉窘迫,拉着女生要走。
柳桑田覺得男生眼熟得很。
抬眼細看,那男生不是別人,正是李從揚。
顯然李從揚並不想讓女生看出柳桑田認識自己。
他倉皇的拉着女生往另一邊去,一邊低聲說:“小月,聽話。”
柳桑田嘴角微微一動,連他都避開自己了。看來做假賬的事已經讓楊家人,都對她有了防備之心。
也不全是這樣。
至少楊滄海對她一如既往。
甚至有些格外的照顧。
就像宮中的皇帝不忍殺掉犯錯的妃子一樣,匆匆忙忙送她出來,卻又用心的為她鋪好退路。
她佯裝不認識李從揚,低下頭看自己的票。
她的,上面寫着兩人間。
再看票值,是李從揚手中船票的四倍。
所以,一分錢一分空間。
這個……好像沒有問題。
李從揚為難的求哄了很久。
小月一副打死不入住的表情。
柳桑田反正也覺得悶,便靠在甲板上,看風景,順便看看八卦。
她一直在暗示自己,需要找些事來分散注意力,要不然永遠停留在柳頌的事上,她會瘋掉。
這種自我的催眠功能,在白天人多時還真有作用。
至少,她能平靜的看着船上來來往往人,海平面上翻滾的浪花。
海上看夕陽落下,那種美,能讓人覺得大自然的慷慨,直白的把一切展現在眼前,沒有絲毫的隱藏。
當太陽慢慢的一點點消失在海平面時,如夜的心情陡然作祟起來。
柳桑田很快這樣的夜晚,一直以為被柳頌佔據的地方,會閃現出楊滄海的面孔,那兩個人,總是一前一後的出現,時而會融合在一起。
這種把兩個人,當成一個人去思念的想法,讓她覺得有罪惡感。
想起誰都對不起另一個。
忘記誰,她又做不到。
入夜了。
甲板上舉行了小型的舞會沙龍。
那個不肯入住的小月,一臉憂鬱的從甲板的一頭走到另一頭。
服務生都警覺地的盯着她,怕她出現意外的出現在她的左右。
小月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沖那服務生說:“你走開!”
服務生一臉蒙,來了句英文。
小月比他還蒙。
她四處看,最後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跑到了柳桑田的身邊站住。
中午時,她去餐廳時,看到過小月。
她望了小月一眼,小月在約是覺得柳桑田是個女的,應該沒有危險性,相比船上七成以上的西方面孔,柳桑田算是跟她同為黃種人里,年齡最接近的。
她上前:“你是中國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