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柳桑田嘴皮發乾,整個眼沖得像桃子,幾乎睜不開,天知道她哭了多久,才能累得不去撕眼前的這個男人。
她有力無氣的看了看他,“現在,問這個有意思嗎?”
楊滄海:“你的回答,決定着我接下來怎麼辦。”
柳桑田扯了扯嘴角,想堅強的笑一下,卻不料,嘴巴裂口掙開一道血口子,她皺了一下眉頭:“你的意思,我回答得讓你不滿意,你就要把我扔出去,給你們華陽洗錢的事,頂鍋對吧。”
楊滄海心虛了一下,“我沒有這麼想。”
柳桑田冷眼看他:“楊子權這樣想,楊子安也會這麼做,還有楊大興,他一定贊同的,畢竟這是你們楊家一貫的作風。出了事,女人頂着。李秘書,我,還有你媽。”
楊滄海眼色一滯,帶着幾分恨意看着她,過了一會,看到她哀傷心死的模樣,才壓下那份怒意,負氣的說:“對,我的腦子裏就是這樣的想的。”
果然。
無毒不丈夫。
楊滄海,卻來卻像楊大興了。
“你真不愧是楊大興的兒子。”柳桑田咬着牙說,“連私生的子都這麼會做生意,你們家的錢怎麼能不多呢?
多到可以將一條一條的生命,一份一份的尊嚴,玩弄,踐踏。
可我柳桑田不稀罕啊,你的錢,讓我憎恨,你的人讓我噁心!
你偽君子,不及楊子安真小人可愛呢。”
柳桑田極盡所能的諷刺他,挖苦着,內心痛卻不曾減少半份。
相反,她覺得每一個字說出去,就加十倍力量都反彈到自己的軟肋處。
痛並悔恨着。
可不這麼做,她覺得對不起那個四年前的人。
楊滄海猛然握住她的雙肩,把她從輪椅上拉起來。
幾乎她沒有發力,就像一根麵條一樣,被一股強勢的力量拉直。
他搖晃着她,試着把她從憤怒之中帶離。
直到她甩手打開他,他才停止。
不過,馬上又逼近過來,眼色痛楚萬千的看着她,指着柳桑田的心口:“再問你一次,你愛我嗎?”
柳桑田抬起眼,狠狠的瞪着他,只有這樣才能把那個“愛”字給硬換成:“不會。”
他扯開襯衣,露出心臟的位置,上面的深褐色縫合瘢痕,像一道閃電裂入他的肌膚里。
那裏面,跳動的是柳頌的心。
他指着那位置:“我這裏說,我必須愛你,只能愛你,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柳桑田目光久久的看着那裏,楊子安的話言猶在耳。
柳頌的心臟一直活在這個世界上,活在仇人的胸膛里,活在她真心愛着人的身體裏。
她艱難地閉了閉眼睛,努力讓自己靜下來,半晌,她扯開自己脖頸領。
雪白的肌膚下,一片碧色的浪花像花一樣,盛開在鎖骨處,肌肉最少的地方,是最痛之處。
當兩人再次四目相對,什麼也不用說,都知道,對方的意思。
他覺得柳桑田比他可憐,如果說他是身不由已的愛上她。
那她真是陰差陽錯的錯愛了他。
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甚至覺得愧對她的深清。
柳桑田一字一淚的說:“滄海,別問了。
你把他的墳告訴我,
我願意走,
我願意跟他去地獄。
楊家的事,我從此不插手。”
楊滄海喉頭哽了一下,不能去看她鎖骨上的刺青,更被“地獄”兩個字,扼住了喉嚨。
感覺她一瞬間離自己很遠。
他的心臟,不能自控的,痙攣了一下。
喘了幾口氣,他身體有些立不穩,臉色蒼白的,伸手從口袋裏摸出藥瓶。
回過身,悄然無聲的塞進幾粒到嘴裏。
再回頭,她的目光一如秋水般沉靜。
沒有報怨,沒有恨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哀傷。
他勉力的保持着鎮定,手輕撫了一下,那處屬於他的地方,他以為這一塊刺青,就是他跟柳桑田的永恆。
楊滄海情不自禁的將頭一低,唇抵在那上面,聲音的像是自責:“我只想打造一個天堂給你。”
“滄海,這世界上哪有天堂?哪有地獄?只有無所不能的金錢、權力、物慾支配的靈魂。”
-
三天後。
柳桑田到了海南,又是一個三天,才第一次被告之,可以出去了。
小汪陪着她在海邊。
遇到了兔唇老闆。
他遞給柳桑田一隻紫檀木的盒子,肅穆的說:“四年了,保存完好。”
柳桑田平靜的看着盒子,接過,手輕撫了撫,神色溫柔的說:“柳頌,別來無恙。”
兔唇老闆和小汪互視了一眼,各自站在她的身邊,寸步不離。
柳桑田抱着盒子往前走,走到海浪能撲到的距離時,小汪說了一句:“楊哥說,這事辦完,你要馬上出國。”
“出國?”她自問了一句,又看看眼中的盒子,點頭:“是啊,我答應楊總。”
小汪說:“那請上車,我送你去機場。”
柳桑田抱着盒子坐進車內,頭靠着車窗,腦子裏一遍一遍的閃斷着那天在楊府,跟楊子安見面的畫面。
那天早上。
她人已到了機場。
正在猶豫要不要關機時,收到陌生號碼的電話,手機響了多次,她都掛斷了。
登機的一刻,手機再次執着的響起。
旁邊的人有異樣的目光看她。
她等了一會,還是接了。
“你以為你能走得了?”
手機的聲音,陰森恐怖,帶着深深怨氣,隔着屏幕,都能聽出對方來者不善。
“楊子安,你想怎麼樣?”
“到春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發動機賬目的事嗎?我告訴你,我是從犯,你是主謀,大不了,我認了這事,你也休想沒事。”
“我怎麼會這樣對你呢?你幫過我,我記着呢。來春城,有你一直在找的東西。”
“是什麼?”
“老大給你看過的東西,你就覺得那是全部內容了嗎?”楊子安說,“關於柳頌的事,我手裏的才是真相。”
“地址,發過來。楊子安。”
-
楊子安,坐在楊府的院子裏,端詳着手中的一隻金剛鸚鵡,逗弄着。
柳桑田進來時,他沒有抬頭,而是對鸚鵡說:“養了你這麼多年,怎麼連個鳥蛋都不下一個的?”
鸚鵡撲撲翅膀,一根羽毛掉下來。
他撿起,放在手心裏自顧自的說:“再愛美,也得生孩子對不對。”
說完,仰臉看看柳桑田:“來了。桑田小姐。”然後他按了下輪椅上的按鈕,椅子轉了個方向,往大門滑去。
到了有台階的地方,輪椅的輪子收起,出現了一個爬坡的履帶,一會平穩的上了台階。
柳桑田跟在後面,四顧了一圈。
一個籃球大小的院內,居然沒有一個人在他身邊。
柳桑田沒有說話,悄無聲息的隨他進了大廳內。
裏面空空蕩蕩,沒有人影。
之前,日本見面時,他身邊保鏢隨從眾多。
美女更是什麼模樣膚色的都有。
印象里,楊子安,很愛玩,也很享受玩,是楊家最出名的敗家子。
他能娶到鍾芊雯,在外界傳聞,都是因為楊滄海做過換心手術,鍾家覺得他活不長久。
鍾家在意的不是嫁給誰,而是嫁給誰能為鍾家謀得最多的利益。
因而,最後成了楊家的二少爺,娶走了鍾家的大小姐。
那時,楊滄海還在養病期間。
作為補償,鍾家讓錢西西成了他的看護。
楊子安歪頭看着柳桑田:“那張門裏,有你想要看到的東西。”
推開門,裏面很黑。
柳桑田摸索了一會,打開門。
裏面瞬間亮起。
裏面,是一副油畫。
西方人的臉,中世紀的着裝。
畫下有落款。
名字很陌生。
“這是我十六歲時,臨摹的一副畫。”
“基督山伯爵。”柳桑田記得這畫。
只是眼前這一副,顯得鬥志昂揚,帶着青春特有的熱情筆觸。
用色更為大膽鮮明,寫實之中,透着現代的叛逆風格。
“那一副也是你畫的?”
“那一副,是柳頌拍下的。是我二十六歲時,臨摹的。”
柳桑田不解的看他。
楊子安絮叨着,說起往事。
楊家總有一些不幹凈的錢,無法洗白。
於是想出了一條,在拍賣會上,拍畫的方法。
真正的好畫作,價值極高,收藏可以,卻無法達他們洗錢的目標。
而如果是普通人的畫,又覺得會引起懷疑。
所以,他們選擇了讓楊子安做臨摹。
即使他這樣,稱不上大師的人,畫上一些,拿去拍賣,可以將賬面上的錢洗乾淨。
又不用擔心有人去查畫家,或是買畫人的底細。
一切做得天衣無縫,讓人無從下手。
那時的楊子安,一度成為家族裏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他個生性活潑好動,愛熱鬧的性子。
卻偏生有着對油畫極高的天賦。
能臨摹出畫作的精髓。
十四歲時,已經被歐洲的盜畫團體注意到。
因為有人在意大利收藏名家的家裏偷畫,事隔月余才被發現。
為何這麼久才知道,是因為盜畫的人,將他畫同款畫作,掛在了收藏家的家裏面。
家裏的僕人根本沒有人發現。
收藏家也是在一次辦沙龍時,請到了畫作的原作者,才發覺眼前天天見的,已不是當初自己買下的。
可見他畫畫的本領的確讓人傾佩不已。
可是也在那年,他被哥哥訓斥了。
並且將他畫畫用的工具一把火給燒掉了。
可金錢的力量,讓哥哥也改變了,從反對,到把他推上了專為家族牟利的位置,只用了一夜的時間。
有人找到了楊子權,提到了洗錢的中遇到了一些麻煩。
精明的楊子權,想到了家中的老二。
從此,楊子安被迫再拿起畫筆,十年的光陰,就在哥哥的磨礪下,一點點的失去了峰棱。
楊子安的目光穿透畫布,時光一點一點的,從青春退色成現在的模樣,如今坐在畫面前的他,已經不復當年勇。
再畫出的畫,遠不及那時的靈氣。
只有空空的外殼,再沒有亮眼的光線明暗變化。
而他一直不敢再反抗,因為楊夫人總會在他暴躁不安時,或明或暗的說起楊子權的雙腿。
他帶着贖罪的心,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妥協。
他說完,整個人都虛脫了,看着自己的腿,開始笑。
柳桑田走到“基督山伯爵”那幅畫前,“我來,不是聽到說這些的。我沒有興趣。”
“很快就說到他了。”楊子安止住笑,喜歡你身上有他的味道請大家收藏:(shouda8.com)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