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母子倆都不簡單
農婦自稱呂氏,胖娃兒原名呂胖娃。我不解的是自始至終沒見到男主人,呂胖娃想必從小到大沒有玩伴,如果多些父愛,我想他總不至於如此懇求一個陌生人陪他玩耍吧。難道他爹死了?
我隨即自責,詛咒恩人親人總是不禮貌,哪怕想想也是不應該的,或許人家有什麼難言之隱。
呂氏檢查我的傷勢,說讓我好生躺着,並一再囑咐呂胖娃悉心照顧,然後轉身從屋檐下取出一張破舊的漁網,便匆匆走出籬笆院。
我一臉笑意地問胖娃兒:“以後我叫你小胖可好?”
呂胖娃拚命地點頭,連說“如此甚好,我喜歡這個名字。”
“這不是名字,是咱兄弟倆的稱呼。”
胖娃兒頓時樂得手舞足蹈:“我終於有兄弟了!老天爺送給我一個兄弟嘍!”
我心中嘆息,看他瘋癲模樣,果然心智不全,時好時壞。我心中難掩悲憫之情,故作輕鬆問,“你娘大冬天捕魚作甚?湖面早已結冰,撒網捕魚白費功夫的。”
胖娃兒捏着手指往地上一擲空投,嘴角憋着一聲“嗖”,隨即指着地喊道,“魚死了!它眼珠子沒了!”
我哭笑不得,估計是吹噓他娘捕魚本事了得吧,冬天捕魚最多利器刺穿冰面,只不過他的樣子太誇張罷了。
“我娘為你捕魚滋養身體呢,從來沒見到她對陌生人這麼好過,你是第一個——你餓了吧?她很快回來,湖泊的魚多得很,也新鮮的很。”他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說話的人,頓時打開話匣子,自顧自地說,“驪山後山是懸崖,我們就住在下面,前面是一個天然湖泊,四季如春,從不結冰,否則你那麼高掉下來,早被冰塊摔死了!”
驪山?不結冰的湖泊?看胖娃兒此時比較清醒,有問題還是趕緊問清楚吧。
我啞然不知所措,我老家是山東的海邊,怎麼一場地震就把我送到了陝西驪山?怕聽錯了,我便小心詢問:“是陝西的驪山嗎?”
胖娃兒大惑不解說:“天下難道還有第二個驪山?秦始皇陵就在這座山上,只是我們住在它的腳下。”
我疑從心起,猛然色變,顧不得疼痛猛地坐起來,滿面驚慌問道:“此時是何年?”
胖娃兒嚇得面色大變,不疑有他說:“大業十四年。”遲疑了半天,吶吶繼續說,“我娘說我腦子壞了,難不成你也跟我一樣?喔——”他恍然大悟指着我大驚小怪起來,“你摔傷了腦袋吧?我也是小時候玩耍從上面掉下來,娘說要不然我便是世上最聰明的人。”
我苦笑一聲,他後半句又開始瘋癲了。原來他腦子是被摔壞的,只是不知道沒事跑到懸崖上作甚,可憐他摔成腦殘,而我一點事沒有。
大業十四年?大業是隋煬帝楊廣的年號,這一年他好像被宇文化及和叛軍所殺。我絕望地躺下身子,心裏五味雜陳,我一定是穿越跌落到了這個戰亂紛紛的年代,怪不得母子倆裝扮怪異,而我來自一千四百年後的新時代,哪個瘋子能信我的話?暗自祈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幸虧少爺我的父母親,一個是歷史教授,一個是古文專家,否則我到了這個年代,恐怕連話都不會說了。
胖娃兒似乎覺得不拿點東西出來玩耍顯得太無聊,張望門外半天,才從衣櫃後面掏出一個黑木匣子,特質的黑漆黝黑髮亮,上面鏤刻着一條黑龍,翱翔在一圈金漆之中。我爹搞歷史的,我一眼就認出這是秦代時期的皇家圖案。
我心中咯噔一下,只是不知道如此一個寒酸破落的農家竟會收藏皇家之物。我佯裝一無所知,屏住呼吸只等着胖娃兒打開木匣子。胖娃兒洋洋得意,嘿嘿笑着說:“我的玩具百寶箱,裏面可多了,別著急,我一樣一樣拿給你看。”
我心跳得很厲害,心想只有傻子才會把皇家木匣子當儲物用品,他心智不清,倒是不用費解。他一隻手摸索半天,忽然抓着一塊東西抵在我眼前說:“看!這是我的令牌!”,他神色一凜,頗為威然,大聲叫道,“眾將聽令,國庫告急,快快發冢收斂財帛!”說罷,搖晃着令牌對着門外大喊大叫。
胖娃兒智商時好時壞,此時天真無邪到了一張白紙,與幾歲頑童無異。
“發冢”二字我是明白的,古人盜陵墓成風,甚至設有專職軍隊盜墓收斂金財,難道這塊令牌可以號令盜墓軍隊?我沒繼續想下去,他胡言亂語也不一定。
小胖把嘴唇對準了我耳朵,小聲說:“山腳下有個洞,燒過大火的,我娘打死不讓我進去看!半夜裏能聽到裏面嘩嘩的流水,對了,還有士兵的廝殺!我娘說裏面有鬼。”
“這塊令牌是?”我小心問。
“辟邪的!我娘給我的,那個妖洞惡鬼傷不了我。”
我任憑他玩了半天,於是使勁往肚子咽了口唾沫,故作鎮定說:“小胖拿給我看看好嗎?”
“給!隨便看!”,在我們那個年代,這可是無價之寶,而他隨手扔給我,像扔垃圾一樣隨意。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盾牌形狀的一塊銅牌,只是被塗成黑黝黝的顏色,中間篆刻一個“秦”字,左右兩邊各豎著幾個模糊小字,年代久遠,陰刻縫隙被塞滿了贓物,我用指甲摳了摳,左邊是“一品衛尉”,右邊是呂劍偉。這是秦代負責宮廷保衛的官職令牌,這個叫呂劍偉官至一品衛尉,也算是一位極為厲害的角色,只是不知道他隨身令牌如何淪落為一個傻子的玩物。
“我娘的金簪!”一個黃橙橙的東西亮在我眼前,上面的鳳凰圖案尤為明顯。
“十二金鳳釵!”我脫口喊叫,十二金鳳釵一共十二枚,傳說是秦二世為後宮美女打造的御賜飾物,後宮千人,能得此一枚金釵為佳人畢生夢求也。
這一枚金釵既然是呂氏之物,那麼她絕不是普通的農婦,聯想到她那雙綉着紅梅花的布鞋,難道母子倆本是富貴之家?某種原因故意掩其行蹤藏身於驪山腳下,若不是我從天而降,他們永遠不會被外人打擾。
胖娃兒本想繼續顯擺,豎著耳朵聽到籬笆院外有聲響,他大驚失色,一把搶過金釵塞進木匣子,趕緊藏在衣櫃後面,臉色驚慌說:“我娘回來了!她若發現我當著公子面玩玩具,非得打死我不可!你千萬莫說出去!”
看他一臉央求,恐怕是擔心漏財吧,我想你想多了吧,小爺我不是貪婪之徒,隨和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倆佯裝談心聊天,我分明瞥見門外有個人影觀察了半天,沒想到呂氏如此精明,若不是呂胖娃聽力超群,一旦被逮個現形,我一個外人插在中間總是難堪至極。
呂氏走進來,反覆打量我的神色,莞爾一笑說:“捉了兩條鯉魚,晚上給你煨魚湯,跌打損傷好得快些,說不定明天你能下地了。”她似乎想起什麼,又說,“我山腳下采了一些接骨草,你腿腳於腫未消,晚些時候給你塗抹上。”
我姥姥是鄉村老中醫,我知道這種大山野草,接骨草能治癒跌打損傷,碾碎了枝葉塗抹患處,一夜之間便會消腫。
我客氣說:“大姐不必勞神苦勞,這點傷養幾天自然痊癒。”
呂氏餘光看了我一眼,隨即搖頭說:“窮苦人家怕耽誤公子行事,明日能動,便早些送你到山外,這裏人跡罕至,多留無益。”,她追加一句,“夜間魍魎魑魅,我不敢護你周全。”
話裏有話,有攆我走的意思,看來我想盤旋幾日已不可能。母子倆神神秘秘,恐怕藏有隱情,久而生變怕我不小心識破了他倆的身份之謎。我於是頗為識趣地點頭說:“如此甚好,家父母擔心太久不得歸,唯恐日夜思念。”
“你父母為何營生?你家住哪裏,獨自一人為何失足落懸崖?”呂氏不着急煨魚湯了,靜靜地聽我回復。一雙溫順的眼睛裏卻隱藏着一股看不到的殺機。我實在想不通一個好好的女主人,為何有如此兇惡的目光。
胖娃兒似乎極為害怕母親的眼神,趕緊乖乖地低下了頭,小聲怯懦說:“娘我去外面撿些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