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墓邊罪孽
彈指之間,七、八年過去了。
自從家被砸了,埋葬妻子后,岳川淵在這個家沒辦法待下去,懷裏揣着兩個哥偷偷給他的一千塊錢出門打工。
清明節早上八點多鐘,孤獨一人來到了離縣城十幾公里的穆碧蓮墳墓,看到墳墓被一人高草、灌木覆蓋,岳川淵鼻子一陣麻酸,剋制不住潸然淚下。
放下祭品和自己作午飯的麵包、包子,岳川淵取出埋在地下的柴刀,把墳墓周圍草、灌木連根拔掉,拔不掉的灌木用柴刀尾挖,又把墳墓外圍的灌木砍伐去……
也許是天意吧,再往前一米,恐怕躲藏在三米遠灌木叢的一個女孩,就被他岳川淵發現,她正瞪着怨恨眼睛盯着他。
眼瞧着岳不停往前砍伐灌木,那個女孩的心也是如同掉進江里老鼠,撲通撲通亂跳,深怕被他發現。
——她不是別人,就是當年偷偷給岳川淵拿飯吃的小女孩穆碧雪。小時候同情岳川淵這個窩囊姐夫,長大后又當了護士,穆碧雪認定姐姐舊病複發,跟姐夫有很大關係,是被他虐待才患上抑鬱症,否則,悲劇根本不會發生。
衛校畢業在久依醫院當了護士,前兩年因為清明節有班,穆碧雪瞞着父母親在清明節后第二天、第三天捧一束鮮花前來拜祭姐姐,但是發現已經有人掃墓過,她猜測是姐夫,除他之外不會有人來給她姐姐掃墓,可是多方打聽也沒打到他下落。
學醫的膽子就是大,恰好今天沒有班,穆碧雪搶在岳川淵前頭早早來到荒野姐姐墳墓,發誓今天一定要逮住他,將他下油鍋,千刀萬剮,他當年為什麼要虐待她姐姐?
多半是他老婆冤魂護着妹妹,就一步之遙就發現穆碧雪,關頭上卻停了下來,岳川淵動手把祭品擺上,點上蠟燭,點上香,心酸的淚流滿面,又像是懺悔又像是哭訴——
“碧蓮吶碧蓮,一個人從呱呱呱墜地到老,什麼都可以選擇,但是唯一的是父母親無法選擇,我只能認命,不認命,當時那種逆境,我又能怎樣?”
“對不起你,碧蓮,當年我太年輕、幼稚、窩囊又沒本事,才叫你遭到偌大委屈。”
“說到底,到底還是我害了你,碧蓮,我是你老公,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居然護不了你。”
“當年我犯了一個最愚蠢最低級的致命錯,那就是活生生把女兒從你懷裏送走,可我也真擔心你病一發,女兒幼小的命會斷送在你手裏,如果真那樣,那場面太殘忍太恐怖了。”
“我活的好累好苦,碧蓮。只是女兒還小,才支撐着我活下去的一口勇氣,否則,我真的好想離開這個吃人世道,到下邊來陪陪你。”
“女兒八歲了,已經讀二年級,長得很可愛,和你一樣漂亮,只是天天嚷着要看看媽媽……”
鼻子又是一陣麻酸,嘴唇顫動,岳川淵說不下去,甚至雙手哆嗦的厲害,辛酸淚水已經濕了他滄桑佈滿憂愁的臉。
放了鞭炮,躺在旁邊草堆上,岳川淵閉上眼睛,一肚子苦水回憶着辛酸往事,往事不堪回首,一切好像是昨天的事。
不恨天不恨地,但是岳川淵至今仍然怨恨父母親,他們的冷漠,他們眼睛裏僅有錢,他們勢利瞧不起農村出身穆碧蓮,喪心病狂虐待他們小夫小妻,否則,穆碧蓮不會鬱抑舊病複發,悲劇也不會發生。
——懸挂在天空的太陽,戳弄着岳川淵眼睛似睜非睜。
懵懵懂懂中,只感覺穆碧蓮亭亭玉立在面前,心裏一陣驚駭,岳川淵不相信地揉搓了幾下眼睛,再仔細一看,不錯,站在眼前的就是活生生的穆碧蓮……
忽地從地上一蹦而起,淚如雨下,岳川淵猛撲過去:“碧蓮,我的碧蓮,你真的還活着,我不會在做夢吧……”
隨着哭喊聲,岳川淵牢牢把穆碧蓮摟在懷裏,一股感情洪流撞開了心靈閘門,滾燙顫動嘴唇落在穆碧蓮唇上,眼睛上,額頭上,脖脛上……
兩個人慢慢地倒下去,滾在了草堆上尋找對方的安慰,暴風驟雨地風狂動作起來。
幾年下來,不管遇到七仙女一般又魔鬼身材的美女,始終燃不起他對女人的興趣,岳川淵體內那團原始邪火如同傾盆大雨下的一堆篝火熄滅了。然而這一刻面對懷裏的穆碧蓮,岳川淵體內那團原始邪火被她點燃,勢如老房子着火,一發不可收拾。
一陣山崩地裂的電閃雷鳴、烏山雲雨,穆碧蓮柔情似水頭依偎在岳川淵胸膛上。
雙手摟緊穆碧蓮那一刻,腦際里掠過一縷奇怪,岳川淵人也一下清醒,恢復理智。穆碧蓮一直未說話,只在剛才情到高潮時,她才情不自禁叫了他兩聲——阿哥。
猛地坐起來,捧着穆碧蓮一張俏臉細細端詳,岳川淵忽地駭然一聲驚叫:“啊,你,你,你不是碧蓮,天吶——”
“姐夫,我是碧雪,不是阿姐。”不錯,穆碧蓮已死不能復生,與他岳川淵烏山雲雨的正是他小姨子——穆碧雪。
難道是上蒼安排的情孽,人世間又一幕情孽悲劇上演?
其實岳川淵先前每一句話穆碧雪清晰地聽進耳朵里,深深觸動她芳心,顛覆了對這個落難姐夫的一切怨恨,原來他是一個有情有義男人,對她姐姐的愛比山高、比海深,一直生活在悲痛、內疚中,根本未走出陰影。
——天塌了,地陷了,頭肚膨脹得冬瓜大。
穆碧雪的話是天掉下一塊隕石砸中他的頭,頓時,岳川淵頭腦一片空白,臉色刷刷刷地掉下去。
心被一陣恐懼牢牢箍住,岳川淵的臉因驚悚扭曲得獠牙,攥起拳頭猛擊自己的頭,懊悔自責:“我這是做什麼孽,蒼天吶,我怎麼這樣畜牲,我怎麼這樣混帳,我害了自己老婆,現在又殘害自己小姨子。蒼天吶,你把我雷劈了吧——”
心慌的,忙抓住姐夫雙手,不讓他擂擊自己的頭,穆碧雪柔情似水,內疚地替她父母親、哥哥謝罪:“不怪你,姐夫,這是我自願的,真的一點不怪你。剛才這一刻叫我感受到你對阿姐的愛如山似海,多麼篤實,我感到幸福,姐夫。”
當年父母親、哥哥殘暴打砸岳川淵那一幕像一頭魔鬼,幾年來一直縈繞在穆碧雪腦海里揮之不去也抹不掉,時常在夢裏出現。
剛才岳川淵要去她身子一刻,穆碧雪芳心一顫,她這是怎麼了,靈魂出竅了,還是少女懷春了,居然不拒絕,還冥冥中卸下心頭一鉛塊,感覺自己這是在替父母、哥哥當年的殘暴贖罪。
性格與她姐姐性格差異很大,她姐姐文靜又靦腆,穆碧雪則是個辣妹,性格豪放,不拘小節。
冷不丁把姐夫攬在懷裏,纖纖玉手把他的手抓進自己胸口裏,捧着她傲人大蜜柚,她這是在用特別的方式去除他的懊悔、自責,一邊轉移他的心,問:“姐夫,外甥女現在怎樣?”
鼻子又一陣麻酸,眼睛躍動辛酸淚水,岳川淵嗓音悲嗆哽咽:“她很乖很聰明,長得像你姐姐。只是,只是,只是每次打電話,哭鬧着要媽媽……”
壓不住了,淚水如若大海漲潮一古腦兒漫上來,穆碧雪嗚嗚嗚哭泣起來:“姐夫,把外甥女接回來吧,讓我來帶,我現在是縣醫院的護士。”
一愣,心頭慨嘆,岳父岳母心地也和小姨子善良,當年的不幸不會發生。心念一動,岳川淵搖搖頭:“這不行,碧雪。我爸、媽曉得,又要大吵大鬧。他們眼裏僅有錢沒有親情,孩子在他們身邊心理也畸形。等我情況好轉些,再把她接回到身邊。”
“嗯。”懷疑地窺探姐夫,沒看出他對她父母親有不滿和怨恨。想了一會,穆碧雪點頭說:“姐夫,你想的周到。”“你現在在哪裏工作,姐夫,情況還好嗎?”
眉頭一皺眉,一團憤怒湧上心頭,頓了一下,岳川淵說:“那年安葬了你姐姐后,我大哥、二哥偷偷給了我一千塊錢,我就出門了。現在在省城一家大型機械廠上班,一個月工資五千多。”
“噢!”燦爛俏臉露出一道欣慰,穆碧雪皓眸射出一束敬意:“姐夫,你是不是每年清明節都趕回來給姐姐掃墓?”
傷感、悲涼襲上心頭,岳川淵嗯一聲,苦重着臉:“你姐姐在世時候,沒享過一天福,跟着我吃苦受委屈。她走了,我怎麼可以再讓她受苦受委屈。”“碧雪,我今天犯下了千刀萬剮的深重罪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