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虹
縣衙門口兩隻牛頭怪蹲着,紅眼,尖叫,大口喘氣。
門匾上一塊倒過來的牌匾,上書:明鏡高懸。兩側鬼卒執威武肅靜牌。
旁邊拿筆的縣丞看到他們過來,大聲呵斥:“你們是什麼人?”
南陽月:“你是這裏的老大嗎?”
縣丞聞到江靜潮身上金仙氣息,舔了舔嘴角:“原來是來送死的。”
半盞茶后,南陽月踩在縣丞腦袋上,旁邊橫七豎八倒滿鬼卒。她再次問:“你是這裏的老大嗎?”
“不不不……當然不是!”縣丞意識到不妙,立馬變了副嘴臉。
在鬼域,強者為尊,厲鬼們生前不是什麼好人,見風使舵欺善怕惡,見到南陽月後,馬上就倒向她這邊。
惡鬼臉上擠滿討好的褶子,說道:“仙長想找我家縣令嗎?”
南陽月沒有說話。
惡鬼迫不及待地把上司行蹤交代:“他去東海郡了,馬上就要到鬼王壽辰,徐州各地都在張羅漂亮的鬼女和珍寶送往東海郡。”
南陽月:“喲,死了都這麼有儀式感。”
鬼縣丞訕訕笑,小心道:“仙長能把我放開嗎?”
南陽月長腿從他腦袋上移開,橫江劍飛入她的手中,寶華四射,嚇得鬼縣丞屁滾尿流地躲到桌子下面。
“我要你們這裏最凶的東西。”她坐在桌子上,長腿交疊,裙擺晃動。
鬼縣丞眼珠子轉了轉,目光落在兩個少年身上。
橫江劍在他面前一晃,嚇得它要魂飛魄散。女人昳麗無匹的臉出現在它眼前,秀眉微挑:“還想耍花招?不快去?”
“是是是!馬上就找過來!”
沒過多久,圓滾滾的縣丞像個球一樣重新滾回來,雙手捧着托盤。
托盤是用白骨磨成,隔這麼遠,也能感受到透森森寒氣。白骨托盤上蓋着塊紅布。
“仙長,”縣丞把紅布掀開,笑道:“你看這個,看看這血氣、煞氣,遮掩生人氣息是最棒的。”
南陽月垂眸,瞥了眼,表情有點古怪:“嫁衣?”
縣丞搖頭:“這可不是普通的嫁衣,是九十九個枉死新娘的怨念凝結成的,你聞聞這味。”它一抖落,濃濃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薛錦官臉色煞白地捂住鼻子,這件嫁衣比村裡翠芳姐那件要厲害多了。
縣丞深吸一口氣,表情貪婪。
這件血衣凡人或許避之不及,但對於鬼修是大補之物。單聞一下血氣,都能使修為增進不少。
而骨托上另一件寶物,則是把黑漆漆暗沉沉的手環。環上紋路精緻繁複,用烏木盒鎮着。
縣丞不敢拿起手環,只介紹:“仙長聽說過無極魔宗?”
南陽月略略點頭。
“這是無極魔宗十八獄中孽情獄中的寶物,不知為何流落在鬼域。名字倒好聽得很,叫做鎖情環,上面有無數因情債而生的怨氣,我這種小鬼,連摸一下都不敢。”
南陽月笑笑:“十八獄,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縣丞表情驚訝:“難道現在人間沒有無極魔宗和十八獄嗎?”
在它死時,無極魔宗是天下魔修之首,宗門之人心狠手辣,仙門人人聞之色變。魔宗又有十八分宮,每一宮對應十八獄中的一道,傳言,闖過魔宗的十八獄試煉,便能夠成為下一任的宗主。
“現在沒有無極魔宗,只是無極劍宗。”
縣丞巴結笑道:“不都是一樣嘛,只是改個名字,魔宗還是那個魔宗。”
南陽月歪歪腦袋,手撐着下巴,認同地點頭:“你說得不錯。”
她用劍挑起血衣,“你們誰穿?”
薛錦官:“我不要!”
但是江靜潮行動更快,拿起鎖情環,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南陽月:???
你欺負小孩子良心不會不安嗎?
江靜潮表情如常,蒼白的臉轉向其他地方。
薛錦官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幕,委屈巴巴地喊:“姐姐!”
南陽月道:“那你穿這個吧,穿着挺好看的。”
少年委屈得眼睛都紅了,垂下頭,讓他難過的倒不是一定要穿嫁衣,而是南陽月話語中明顯的偏袒之意。他小聲問:“為什麼前輩可以,我便不可以?”
南陽月扶額,敷衍地說:“你穿嫁衣很好看。”她頓頓,微微笑起來,一雙鳳眼往上挑,眼尾像抹了胭脂似的:“我喜歡你穿紅色。”
薛錦官微微一怔,瞪圓了杏兒眼,半晌沒回過神。
南陽月拿出當年哄小孩的手段,又道:“你生得這般艷麗無匹,穿紅衣最是好看,其他顏色都配不上你。”
薛錦官心臟狂跳,眼睛亮得出奇:“仙長說得是真的?”
南陽月看看他的臉,少年穿着粗布麻服,也掩蓋不了他昳麗的好顏色,年少便如此,不知長大該如何攝魂奪魄。於是她點頭,毫不心虛地說:“自然,我從不騙人。”
半晌,薛錦官回神過來,才發覺自己已經披上那件血衣。他覺得臉上燒得厲害,從心頭一直燒到腦海,把他燒得暈陶陶的。一時想起南陽月那句“你生得這樣好看”,一時又想起她的那句“我喜歡你穿紅衣”。
村裡人也常常誇他好看,那時他心裏雖也高興,卻沒有這般……
一顆心好似要跳出來般,歡喜得連話也說不出,躥上股不知名的悸動。
他攥住紅衣金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重複問:“我穿紅衣真的好看嗎?”
“姐姐當真喜歡嗎?”
南陽月心裏美滋滋地想,就這麼隨口誇幾句,就能讓少年自覺去穿血衣,避免場小爭端。她可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一點都不比當年的師夢覺差。
修長玉白的手臂從她眼前掠過。
深黑的鎖情環,越襯出膚色蒼白如雪。
江靜潮接過她手中的橫江劍,薄唇微動,用唇語無聲地說出三個字。
“小騙子。”
南陽月忍不住莞爾,驕傲地挺挺胸。
薛錦官沒聽見江靜潮說話,但看到兩個人之間的互動,那股甜蜜的悸動,忽然變得酸溜酸溜的。他心裏的話不覺脫口而出:
“姐姐,我和前輩,誰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