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營救
自漢時以來，歷代朝廷均將鹽鐵酒糧之事收歸政府管理，私下經營乃是死罪，雖則近些年來因戰亂原因，這些規定沒那麼嚴了，但被查到后仍舊是個死，曹錕和吳秋強佔了這鐵礦，還私造兵器，冒着這般大的風險，自然不是為了那麼點錢財。
但想到牽連了何氏的下場，曹錕和吳秋頭搖得飛快，長華也不逼他們，只擺了擺手叫人將他們拉了出去。
接着，長華便叫了礦場原來的匠人、管事，一一來辨認屍體。
雖然這事嚇人，但聽說這樣能幫着找到自家女郎，這些人的熱情便高漲起來，很快，竟有了結果。
“這些人……我看着有點眼熟。”說話的是礦場的伙夫，“前些日子，我曾跟着女郎置辦糧食，遇見一夥兒水賊，那時大江上還沒結冰，他們乘着船，將沿岸的一家米鋪洗劫一空，好像，就是這般打扮，穿得一身黑衣。”
長華本以為這伙夫真的認出了屍體中的某個人，沒想到，他認出的卻是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
雖然有些牽強，但也並非沒有道理。
毗陵距離建康並不算遠，治安沒有那麼差，但連年戰火，朝中也確有些不堪重負，是以地方防備有些鬆懈，稍偏遠的地方偶有山匪水賊，卻不算猖獗。
今夜埋伏在山坡上的黑衣人，很有可能便是這伙夫曾遇見的那一夥黑衣人。
“還有……那些水賊，好像就是自家死人也不留活口，有亡沒傷！”
伙夫的這個判斷，已基本可以坐實這伙黑衣人的身份。
有了這個線索，那就好辦了。
長華叫來魯青，魯氏是南沙三大船商之一，魯青這次所帶的人，也多是船員和漁民，他常在水上活動，既是水賊，想必他該知道些消息。
這回果然問對了人，對這一夥兒近期出現在大江上的盜匪，魯青提起便憤恨不已：“他們是今年夏天冒出來的，也不知窩點在哪裏，常常劫掠大江上來往的船隻，我家同杜氏、姚氏曾聯名報官，太守派了官兵在江上巡弋了好多天，也沒能抓住一個毛賊，不過這之後這夥人便收斂了些，倒是不常出來了。”
聽說尚蓮穠很有可能便落在這些水賊的手裏，魯青頓時咬牙切齒：“他們竟敢……他們竟敢強搶……”
既是水賊，又有什麼不敢的？
想必之前如魯氏這些船商都曾與水賊達成過某種私底下的約定，付出一定的代價，換取出行的平安，當然，這種約定的主動權在水賊，想要撕毀，隨時可以。
但這也怪不得那些船商，肅清水道保證來往船隻通行，本就是官府的事，官府不作為，這些船商才會出此下策。
長華心中頗為凝重，尚蓮穠之事雖小，但由此牽扯出的問題卻不小，大祁建國已過百年，與一個正常誕生的王朝來說，不算太久，但大祁與盛國分南北而治，本就是個不完整的國家，兩國戰火從未真正停息，經年累月下來，大大消耗了雙方元氣。但北人重武，南征對他們而言形同練兵，南人卻多愛享樂，連年戰火，邊地百姓早就苦不堪言，到如今，便滋生了各種問題。
小小水賊，不過是冰山一角。
這些朝廷大事，如今的長華毫無辦法，她心有餘而力不足，但眼下這水賊擄了尚蓮穠，曹錕又佔了尚家礦場，她便不能不管。
魯青早就摩拳擦掌了，他要連夜下山，長華攔了他道：“你知道那水賊在何處？”
“不……不知。”
“那便等着，貿然行事，只怕會打草驚蛇，反害了尚家女郎。”
魯青怒：“可是……這麼等着能把阿穠等回來？”
“也不是沒有可能。”長華已有安排，是以有此一說。
魯青只當長華哄自己，憋了一會兒道：“……那要不，還報官吧！只要官府肯出兵救人，我願出錢！”
長華倒不反對，只是，“上次你們報官，有用嗎？”
沒用！
甚至傳言說，那伙水賊與官府早就串通好了。
若真如此，報官無異於通匪。
魯青有些喪氣，忍不住道：“你……你不是公主嗎？你說的話，能跟我們這些人一個樣？”
長華毫不避諱，點頭道：“說不定還不如你們。”
魯青：“……”
他的眼神滿是懷疑，顯然不信。
長華說的卻是實話。
她這個大公主，目前不過是徒有尊名，除此之外，一文不值。
穆元景站在外頭聽得真切，雖然大皇姐言語輕鬆，聽不出一絲哀怨，但他心中卻沒來由地揪了揪，推門入內道：“這件事，交給我吧。”
長華心道莫非穆元景另有主意？便道：“三弟打算怎麼做？”
穆元景瞥了長華一眼，他方才分明聽着她胸有成竹，現在倒來問他。
“那伙賊人跑不遠，我帶人去追。”
“這不行。”長華立時反對。
她還當穆元景有什麼好辦法，原來卻是與自己的謀算一樣，那就不必他出馬了。
倒不是不相信穆元景的能力，只是這冰天雪地的，穆元景有個萬一，她對不起盧貴妃天上的亡靈。
穆元景沉下臉來，道：“大皇姐的意思，我連蹇三之輩也不如？”
長華在發覺尚蓮穠可能落入水賊手中后，便已叫蹇三帶人連夜去追，早前從鐵山逃竄出去的黑衣人不少，這大雪天，想不留下痕迹都難，循着蹤跡，總能找到他們的窩點。
不想，穆元景連這個都知道了。
長華卻顧不得追究，還得好生去哄怒氣沖沖的少年，賠笑道：“哪有？阿姐絕沒這樣想！如今天晚，山路難行，且等天明，咱們一起去。”
聽着大皇姐連哄帶騙的軟語，穆元景不知該生氣還是該嘆氣。
他自不願被人看輕，可這種被當成幼弟看護的感覺，穆元景竟覺得有些歡喜。
倒是大皇姐，打打殺殺的，她去做什麼？
但這兩日同行，大皇姐言行果決，殺伐果斷，她打定的主意，想必難以改變。
“好。”
穆元景應得爽快，回去便將蒙夜派了出去。
他不能出來太久，救人之事，當速戰速決。
天明時分，蹇三和蒙夜各自傳回了消息，水賊找到了，人救回來了，殺敵近百，逃脫幾個，被水賊藏在暗灘處的船已被燒了，最後，繳獲財物若干。
長華一覺醒來便收到了這個好消息，聽着沈顧彙報那批財貨時清越好聽的聲音，她甚至萌生了再找一夥兒水賊端了的想法，這法子來錢也太快了。
自然只是想想。
昨夜的營救行動能那麼順利，不僅是蹇三等人的功勞，一夥兒蒙面俠客的及時出現和有力支援也功不可沒，這種好事可不是回回都有的。
長華嘆了一口氣，這回必得好好謝謝她那三皇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