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郭壯圖飾時修古塔 夏國相倡議棄長沙
王國棟已押尚之信到金雋衙門,復派兵將城門緊守。李天植正欲到撫衙問個底細,不想欽差宜昌阿及撫臣金雋已異常神速,即刻會同訊問,以審問尚之信通周背清之事。尚之信初不承認,只是王國棟、沈上達、張禎祥三人,交口指證其事。王國棟並指曰:“之信欲起兵謀殺欽差及巡撫,以截莽依圖歸路一事,一一坐實。”尚之信自知難免,乃向王國棟等三人罵道:“我待你們不薄,為何轉眼不認人,反陷害我呢?”王國棟等三人,默然不答。只是張禎祥稍有悔心,聽尚之信之言,面色發紅。宜昌阿便欲將尚之信押下,再追究同謀之人。王國棟怕被藩兵劫走,乃向宜昌阿道:“尚之信劫父自立,久擁兵權,藩下尚多腹心。若假以時日,之信不難脫矣。”金雋以為然。宜昌阿乃即令押尚之信到市曹斬決。因此尚之信自被掩捕,以至斬首,不過半日間,多有不知。
自尚之信既殺之後,李天植知得,即具函到撫衙詰問尚王之罪。王國棟復指天植為同謀,宜昌阿欲一併治之。金雋道:“尚王既殺,藩兵尚在天植之手。藩兵多有受尚氏私恩的人,天植不難煽而為變,反為後患。不如緩之,再作後圖。”宜昌阿也以為是,乃宣佈尚氏罪名,並慰覆天植,令其解散藩兵。天植道:“吾生為尚王親信,受恩已重,不得不為之報仇。”乃向藩兵宣言:“尚王罪不至此,只為三數小人忘恩搆陷罷了。”藩兵聽說尚王被殺,多有嘩然。李天植乃復致函金雋,略道:尚王通周之事已在前時,既已歸正,豈宜復構其獄?說其欲舉兵以截莽依圖之後,乃王國棟一人之言。忘恩負主,復構而致之死地,罪誠重矣。欽差與中丞等必欲庇之,其如人心何?這等語。宜昌阿乃與金雋商議,知道藩兵已憤,若真箇激變起來,終是不可。
乃與李天植往複函訂,願斬王國棟、沈上達、張禎祥三人之首,以謝藩兵,須李天植解散兵權,天植答應。金雋乃將王國棟、沈上達、張禎祥三人,說為獻讒陷主,即同押赴市曹斬決。可憐王、沈、張三人,借尚之信之力得圖富貴,反以陷害尚之信而不知改悔,可為忘恩背主者戒。
這時,金雋把王、沈、張三人已經斬首一事函告李天植。天植聽得,即謂左右屬下道:“宜昌阿與金雋之必殺王國棟三人者,以害怕藩兵為患也。他們欲得吾而甘心久矣。主仇既報,吾事已了,吾敢貪生乎?”說完,又謂藩下將校道:“吾主之志雖大,然三桂非成業之人也。自后你等不宜妄動。”言罷即拔劍自刎而亡。初時宜昌阿、金雋只望王國棟等既殺之後,李天植即為解散兵權也,不料到天植更能自盡。因此聽得天植之死,反為感動。以天植義不忘主,至為可敬,乃並請為之封贈。自后藩府兵權,乃移歸尚之孝管理,並奏以之孝承襲平南王爵。之孝力反之信所為,屢出師入廣西,以助莽依圖。自此吳三桂那裏,又多兩廣後患。計先後失長沙,失岳州,現在又失尚之信,三桂軍中大為震動。馬寶、夏國相等,以雲南為起事之根本,前軍有失,餉項艱難,乃飛報雲南,須認真籌款接濟。
那時三桂大駙馬郭壯圖在雲南駐守,接應各路餉項。自前次軍糧緊急,已增采五礦,又廣通貿易,以資稅餉。但人馬既多,需餉浩大,徭役又重,因此民多怨言。自先後接得棄江西、退岳州及尚之信敗亡之耗,知道國事艱難,人心更駭。以兩廣為富庾之地,尚王既死,三桂實去一大助力,怕自此雲南征賦更重。因此雲南人士,此時謠言更多。郭壯圖深以為慮,乃謀鎮定人心。那時方重修歸化寺,寺中住持弘念方請郭壯圖資助重建。那寺本建於明朝成化年間,日久漸已頹廢。弘念知郭壯圖欲粉飾人心,乃詭稱佛祖降言,將佑大周興基,江山不久光復,請增拓禪林。那時王屏藩大破圖海之捷音方到雲南,各處人士舉國若狂,都酬資相助。因此大興土木,不數月間,大工即已落成。郭壯圖更請三桂仿行封禪之典,粉飾承平,志為盛事。
歸化寺落成時,郭壯圖、林天擎並奏知三桂,稱為奉旨重修,弄得雲南舉國若狂。動工時,雲南文武官員各捐資財,更撥國庫銀兩,大興土木。又於落成之後,郭壯圖欲請封贈弘念禪號。只是林天擎以為不可,並道:“國家財力已緊張,而戰事復不如前,此後用心籌劃猶怕不及,若徒務虛名,終屬無當。駙馬為國至戚,休戚相關,即使周皇陛下侈務虛名,駙馬也應諫之。君子實事求是,不宜如此。”郭壯圖道:“我非不知也,以人心震動,事即難為。此舉誠粉飾欺時,我也不得已而為之罷了。”林天擎道:“駙馬既知如此,自當著實設法,以抒前敵之憂。粉飾一時,豈為長策?”正議論間,忽胡國柱、馬寶、夏國相軍報馳至,說岳州失守,江西已棄,尚王已死,兩廣湖南勢都危迫,速募新軍以助前敵,急擴運道以裕餉源,等語。
郭壯圖聽得,乃嘆道:“胡、夏二公精於謀略,久為周皇所稱許。馬寶也是李定國的大將,降歸而後,久立戰功。三人都是一時之能員,何今日也頹困至此?”言罷,與林天擎互相嗟嘆。只是有回復長沙,宣告雲南財政枯竭情形,只有儘力籌劃而已。
那時胡國柱與馬寶都在長沙,而夏國相卻駐紮在瀏陽。清兵已四面圍來,都欲會攻長沙。馬寶即謂胡國柱道:“現在大局已危,當計議長策,以解目前之急。駙馬與國休戚相關,當振奮精神。”正說間,夏國相已至,馬寶即與計議。
夏國相道:“現在我們數人全都聚於湖南,而敵人更無後顧之憂。長沙面臨數面進攻,實非長策。只有防禦之力,並無進取之能,難於持久。”馬寶道:“前者之失,在於進兵太緩,後者之失,在於守老湖南。而川陝之軍,又不能長驅大進,以分敵人之力。因此敵軍全都聚於此間,其勢既厚,我即難於爭勝。現在則更形竭蹶,若大勢既去,即徒保長沙,也無當也。”
夏國相道:“此說極是。以我愚見,不如棄去長沙,分道進兵。此後雖得城池,也不必設兵守御,但長驅北上,則敵人或窮於應付,而我軍終有得手之處。若徒守此間,只事拒守,沒什麼用處。”胡國柱道:“二公之論極高。弟自奉命駐紮長沙,未嘗征討伐,反徒耗精力。現在當請示周皇,力主棄去長沙之議,使敵人勞軍經營以攻湖南者,一旦落空,反改而防我,豈不甚善?”
夏國相道:“但怕周皇注重長沙,怕請命而行必不從也。”馬寶道:“夏公之言也是。但未得周皇之命,誰敢棄之?怕白白地受責備罷了。”胡國柱道:“不如分為二策。先請諸周皇,力言長沙危險,駐守無用。如周皇能出大兵直趨汴梁,自可以解長沙之危。否則,非棄長沙不足以轉危為安。看周皇主意如何便是。”馬、夏二人都以為然。便把所議情形,飛馳奏報成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