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毫無疑問的,只要蘇望亭和紀深活着回去,不管有沒有所謂的錄音證據,趙學兵無論如何裝瘋賣傻都逃脫不了罪責。
但是他一開始裝成被嚇傻的樣子,確實挺阻礙審查的。
尤其是紀深三人暈了之後,到在路邊被人救醒的那一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什麼?他們三人是如何從上千個敵軍的包圍中脫身的?又是如何從那麼遠的境外安全地回到境內的?
這些都要查清楚,可趙學兵一直胡言亂語,審查就一直進展不順,沒法結案。
直到趙學兵身後的趙家方家等幾十人全部被查處、鋃鐺入獄,趙學兵才終於“清醒”。可為時已晚,趙家方家那些人罪證確鑿,趙學兵再老實交代或極力否認也沒用。
夫妻倆習慣事後相擁在被窩裏,悄悄地說小話溫存。這些,都是孟西洲這會當閑聊跟媳婦兒說起的。
風知意在他懷裏聽得詫異,“趙家方家?就是趙學兵有意培養的“勢力”?”
見孟西洲點頭,又問,“他們都做了什麼?應該說,趙學兵讓他們做了什麼?怎麼會被一鍋端了?還牽連到幾十人那麼嚴重?”
“走/私一些古董文物,都是一些能暴富的東西。”孟西洲低聲道,“好像還有一些軍/火黃金什麼的,這個隱晦流傳出來的說法,不確定。”
風知意聽得有些咋舌,“不確定的姑且不論,但走/私古董?難道不知道買賣這些東西是犯法的嗎?他們怎麼那麼大膽?”
“這個該怎麼說呢?”孟西洲想了想,“之前混亂期間,好多國寶級的古董都被人如燙手山芋一樣,棄之如敝履。趙家方家人發現國外人高價收購這些,頓時像發現了一條發財之道一樣,瘋狂地搜刮收集這些賣給國外,獲取暴利。”
風知意聽得立馬問,“所以,他們這是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在做犯法的事?”
“應該是知道一點的吧。”孟西洲大概能理解他們的心理,“趙家方家兩大家子的人,大半輩子窩在山窩窩裏,都是沒怎麼見過世面的泥腿子。陡然去了大都市,一時被繁華富貴迷了眼。再加上本就是法盲,他們估計覺得,不鬧到明面上,就不算是有錯犯法的。”
“就算那些人對犯法的界限模糊不清楚,但那趙學兵他身為軍人,總該是明確知道的吧?”可知道為什麼不阻止呢?風知意問,“趙家方家的人倒賣這些東西,他會不知道嗎?”
“他肯定是知道的。”至於為什麼會知法犯法,孟西洲是覺得,“之前局勢不明,他可能也是抱着僥倖心理發財吧。他這些年,靠這個斂了很多財,趙家方家這幾年在京市迅速崛起,儼然成為了一門權貴一樣,來往的人都是非富即貴。”
風知意明白了,“所以這是嘗到了甜頭,利欲熏心之下,收不住手。”
孟西洲微微點頭,“心有多貪,膽子就有多大。他本來就是個極具野心的人,錢權相輔相成,把他送上了高位,他哪捨得自斷財路?”
風知意聽得無語地默然了一下,這可真的是不作不死,“倒賣了這五六年,就成了一門權貴,這是走/私了多少國寶文物啊?這情節得該有多嚴重啊?會被判無期吧?”
“不止。”孟西洲把她往懷裏摟了摟,湊近她耳邊低聲,“主要成年男子全都是死刑,未成年或涉及程度輕的,一概無期勞改。”
風知意微驚,“這麼嚴重?!”
孟西洲隱隱能感覺得出,“這兩年估計要開始嚴打了,趙家方家就被拉出來做典型。那些發財的“生意”,趙家方家那兩家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搶着去做去發財的,所以兩家男丁沒有一個倖存,只有一些完全沒接觸過的老弱婦孺沒事。”
“那他第二個妻子家呢?”風知意隱約想起來問,“他岳父好像姓朱的一個主任是吧?”
“被拖下水了,也完蛋了。”孟西洲毫無同情地道,“不過他妻家也不無辜就是。那個朱主任在工商局的職權不小,可沒少為趙家方家的“生意”打掩護,他也受惠不少。”
“這也處理得太乾淨了。”跟趙學兵有利益相關的是一個都不留,風知意沉吟了一下,“是不是有幕後推手啊?”
孟西洲笑了笑,沒直接回答,反而問,“你知道,趙學兵是有個妹妹的嗎?”
風知意回想了一下,“他排行老四,下面還有一對雙胞胎兄妹是吧?”
孟西洲點頭,“他那妹妹,不知是主動還是被動插足了別人婚姻,被捉女干現場直接打斷了腿毀了容。”
風知意怔了怔,妹妹、斷腿、毀容……這些字眼,“蘇望亭?”
“我也懷疑是。”孟西洲輕輕頷首,“不過我沒去仔細了解過,沒有證據。官方也沒有提及到,蘇望亭在這些事情中有痕迹。”
見他說起蘇望亭,風知意想起來問,“那在通敵叛國的事情中,上面有查出有蘇望亭的影子嗎?”
“不清楚,沒聽說他有什麼懲罰。”畢竟他一個編製外的人,沒有資格知道那些“軍機要密”的,這種通敵賣國的案件也不會公佈,“但我聽紀深說,他以這次失利為由退役了。”
風知意怔了一下,隨即嘴角微微嘲諷地勾了一下,“他倒是挺懂得“急流勇退”啊!”
“嗯。”孟西洲也認同,“這事兒,跟他一直在一塊出任務的紀深都沒發現端倪,可見他做得隱蔽。不過上面很乾脆地同意了,想必也是有所察覺,但奈何沒有證據無法定他的罪吧。”
這就像富豪故意放了一大堆金銀財寶在某個地方讓小偷知道,小偷去偷了,那富豪有錯有罪嗎?
沒有。
也像一個美女故意穿着清涼在色/鬼面前搔首弄姿,然後被侵犯了,美女有錯有罪嗎?
也沒有。
蘇望亭估計就是知道趙學兵的野心,才這樣故意誘導他犯罪。所以蘇望亭自己,也是沒有罪的。
風知意心裏略有點不爽,“那他人呢?”
“不知道,聽紀深說,趙學兵被木倉決他走了。不知道去哪裏了,跟誰都沒交代,就那麼消失了。”說著孟西洲有些警惕,“你找他幹嘛?”
風知意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他手臂,“他那麼坑害了你一把,你就那麼作罷算了嗎?”
孟西洲怔了怔,隨即笑了,“那等以後遇到了,我想辦法打斷他的腿。”
人只要還活着,總有遇到的可能。
“你不生氣啊?他差點害死你。”風知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她家地主崽子不是別人招惹他一下,回頭他暗戳戳地把人往生不如死里整嗎?
孟西洲微笑地搖搖頭,其實他還真的沒怎麼計較。
可能是現在這幸福安穩的日子讓他心態寬容平和了吧,由衷地感恩和珍惜,不想再起波瀾破壞眼前這安寧。
更何況,“其實那天你不出現的話,我不會有事,有事的會是他們倆,甚至可能還有趙學兵。我已經找好了自己逃脫的辦法,只不過要犧牲他們兩個。”
他就算現在心態平和了,也不代表他是個好人。他好不容易有了媳婦兒孩子、有了個完整溫暖的家,他就算是不折手段也要回到老婆孩子身邊。
風知意聽得挑眉,“什麼辦法?”
當初那種情況,應該不好逃脫吧?不然她也不會急匆匆地趕去。
“我們被堵在那山林里一天一夜,我發現那附近有個可以通往別處的山洞,我只要把他們倆炸毀壓塌在洞口,擋住敵軍一段時間,我就能脫身。”孟西洲倒是絲毫不介意在她袒露自己的陰暗和狠毒,“那個地方,就是我故意引他們倆到那裏去準備脫身的。”
他原本就是無辜被拉進去的,誰樂意陪他們在那玩?他要趕回家跟老婆孩子過年。所以他在找到出路的第一時間,就把人往那裏引。
風知意摸了摸他手臂那之前中彈的地方,“那也挺危險的啊!你受了那麼多傷呢!”
“沒事兒,我有把握能回到你和孩子身邊。”孟西洲拿過她的手親了親,就算是跌入地獄,他爬也要爬回來,“只要回到我媳婦兒身邊,再重的傷也會沒事了是不是?”
風知意微微點頭,依偎進他懷裏,貼着他的胸膛,聽他沉穩的心跳聲,“那以後還是別冒這種險、受這種傷了,沒事也會疼的。”
“好。”孟西洲摟了摟緊她,垂首親了親她發頂,隨即想起什麼,“對了,這幾年爺爺那邊有些變故,你想知道一下嗎?”
他們回來這裏五六年,自從他媳婦兒主動聯繫了那邊卻沒有回應之後,他們一家就徹底跟京市沒有聯繫往來過了。
但風老爺子始終是對他媳婦兒有份恩情的爺爺,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嗯,你說。”風知意漫不經心地問,懶洋洋地有些昏昏欲睡。打了個哈欠,在他懷裏蹭了蹭,閉眼準備睡覺了。
風家的事,她並沒有多少興趣。
“那年,我們離開沒多久,爺爺估計是受了痛失未來孫兒的打擊,鬱鬱寡歡地病倒了。”孟西洲把胳膊放在她脖子下,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她睡得舒服些,“而那時,好像沈家正好出了點事需要找人救場,就讓那三個孩子去看望照顧爺爺。”
風知意抬起點頭,撥了撥開他的手,“這樣會把你胳膊給壓麻的,你拿開。”
“沒事兒,你脖子下懸空的壓不到多少。再說,我都習慣了,不抱着你、我睡不安穩。”孟西洲把她抱了抱回去,撿回話題繼續說,“他們一個想要孫兒、一個別有目的地有所求,簡直一拍即合。這一來二往之後,祖孫感情就迅速升溫了。”
風知意掙不過他,就睡回去了他臂彎里,眼睛都沒睜地嘴角微抽,“然後呢?”
“然後等爺爺病好,那三個人就住進了風家,還表示說以前不是不認爺爺,是不認把母親送進監獄的父親。而爺爺那兒子,因為爺爺始終不肯接受楚家那位兒媳,就一直拒絕回家,把爺爺給氣得不行,就乾脆接回了三個孫子孫女,表示不要他了。”
風知意:“……再然後呢?”
“再然後沈家那三個孩子的母親刑滿出來了,可能是記恨爺爺那兒子之前對她的冷血無情,現在又和她前面那一位好得如膠似漆,氣不過吧,就專門教唆三個孩子在爺爺面前上眼藥。”
說到這裏孟西洲也有些無語,“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幾近二十年的人,爺爺的脾性、爺爺那兒子的脾性,沈母都了如指掌,輕而易舉地就把父子倆的關係挑撥得降至冰點,都快反目成仇了。”
風知意:……牛逼。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緊接着不是出了地震那事兒嗎?爺爺立了大功,加官進爵,福庇子孫,雞犬升天。爺爺那個大孫子,現在可是京市風頭無兩的青年才俊,前途無限。”
“小孫子現在好像也有十六七歲了吧?完全是京市裡有名的紈絝二世祖,囂張跋扈,能橫着走的那種。那個孫女,更是什麼名門貴女,風家唯一的孫女、掌上明珠什麼的,上門求娶的人都快踏破門檻了。”
風知意聽得暗嘖,原來沈母才是王者呢!
剛開始還以為她是青銅,被許梨香一招就KO了。但沒想到,風家三個兒媳,她笑到了最後,竟然連風家兒子都給打敗趕出家門了,這也太牛掰了!
風知意暗自有些好笑,“你怎麼這麼八卦啊?還注意到這些?”
說著輕輕擰了他一下,“你不是說你在京市兩耳不聞窗外事,整天不出校門埋頭苦讀嗎?”
孟西洲把她搗亂的手捉住,放在胸前,“也不是我刻意去了解的,是紀深跑來“嘚吧嘚吧”給我說的,吵死了他。”
這些年,孟西洲因為經常在外面跑,尤其是時不時地需要去趟京市那邊的學校,所以京市那邊的情況他大概知道些。
但主要的,還是紀深特意跟他說的,估計是看着他媳婦兒跟風家那邊有些關係。
風知意挑眉,“你什麼時候跟他這般要好了?以前你不是還套過他麻袋嗎?”
幾年前還在京市的時候,紀深沖她吹口哨的第二天,就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地回來。後來才知道,他是走在小巷子裏,被人無故套了一頓麻袋,也沒查出來是誰。
“誰跟他要好了?”孟西洲一臉嫌棄,那傢伙可是覬覦過他媳婦兒的,別以為他不知道,“是他以為我們這次共患難了,非要跟我稱兄道弟。”
風知意:“……行吧,不過人家也沒得罪你,就算不交好也別得罪。”
畢竟他還要在外面跑生意,畢竟那紀家也算位高權重,沒什麼矛盾的話,不想交好也別去交惡。
“我知道。”孟西洲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允許紀深跑到他面前嘰里呱啦,“對了,還有個有趣的事情。”
“什麼事?”風知意重新閉上眼睛準備睡。
孟西洲卻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把她的瞌睡蟲給轟跑了,“上面查抄趙學兵家的時候,發現許梨香被鎖鏈鎖住腳、關在地下室里。”
風知意頓時被驚得睜開眼,“這些年,許梨香還真的是被他給關起來了?!”
我去!這是什麼囚/禁play嗎?
男女主真會玩。
“嗯,估計這些年都是被關在那裏面不見天日,人都被關傻了。”孟西洲頓了一下,有些嫌棄地道,“是真的傻了,會隨時隨地脫褲子大小便的那種。”
風知意:“……”
“因為真傻了,也審問不出來為什麼關着她,就送去精神病院了。”
風知意大概知道為什麼,可能是趙學兵發現了她有“預見”或者重生的秘密。也難怪這些年,趙學兵往上爬得這麼快。估計是把這個金手指,給據為己用了吧?
孟西洲見他媳婦兒沒說話,提醒了句,“年後,趙家和方家那些老弱婦孺可能會回來。”
風知意回神怔了怔,“回來幹嘛?跟我們沒關係吧?”
“他們戶籍沒變,肯定要發放回原籍的。就算京市那邊不驅趕他們,他們頂着罪犯家屬的身份也呆不下去。一家子的罪犯,這麼大的違法,誰還跟他們接觸往來?他們誰還能找到工作?可他們總要吃飯吧?”
風知意瞭然了,“所以他們這是打算回老家來種地?”
這是風風光光地出去,又灰溜溜地回來?
“他們想當然了。”孟西洲目光微冷地輕嗤了一下,這裏可不是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隨即想到什麼,不放心地交代,“到時候他們若是找來這裏,你要是出門碰到了,注意點避開,以免被纏上。”
畢竟,還有個自以為跟她是好朋友的方小芳在。
這都快活不下去了,厚着臉皮求人算什麼?要是被她撞見了,指不定要惹他媳婦兒不快了。
可他過完年就要出去跑,今年經濟特區成立,他得跑去搶佔一席之地,肯定會忙得無暇分身,顧不着多少家裏。
“哦。”風知意微微點頭,想着夢庄大隊現在已經沒了,之前安置的時候趙家方家也不在錯過了,那些人能回哪啊?
果然,過了年沒多久,風知意就聽到曹營長跑來跟她說,門口來了一群人據說是以前夢庄大隊的人,說軍營怎麼可以隨便佔了他們的家,讓他給他們一個安排。
“哎不是,”曹營長有些納悶了,“幾年前軍營駐紮之前,夢庄大隊的人不全都安置好了嗎?怎麼還跑來一群夢庄大隊的人?”
風知意大概猜到就是誰了,“是不是一群老弱婦孺?”
“對呀!”曹營長點頭,“我本來想讓人直接驅離不搭理的,可他們那老的老、小的小,我怕一碰就壞了。可他們賴在門口不走,也不是一回事啊!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來頭么?”
風知意把趙學兵的事情大概地說了一下,“他們搬去京市之前,是賣了田地和房子的,不用理。”
曹營長聽完登時就火了,“居然是賣國賊的親眷?!不夾起尾巴來做人還敢跑來耍潑?果然是根都爛了的壞胚子!看我怎麼收拾他們!”
說著,擼起袖子就跑去了。
風知意沒去關注,但曹營長媳婦回頭跟她來嘮嗑,說是那幾個人真的是老賴,就直接就地耍潑打滾不肯走,然後被扭送去了縣城公/安/局。
曹營長被他們噁心到了,就毫不客氣地揭露他們賣國賊家屬的身份。
這個時候,通敵賣國比殺/人罪還讓人唾棄、讓人憤恨,縣/政/府的戶籍管理那邊,就直接把他們的戶籍給抹去註銷了,說他們縣城沒有這些人,把人給驅離出境了。
風知意聽得一時無語:“……戶籍可以隨便抹去嗎?這是犯法的吧?”
曹營長媳婦兒鄙夷地撇嘴,“誰讓他們撞上這種事還不安分守己,不夾起尾巴好好做人?你是沒去看哦,他們之前還在門口擺官太太的譜呢!頤指氣使的!就他們這種德行,犯法?他們找誰評理去?就他們現在這個身份,誰會搭理他們?”
風知意有些不知說什麼好了,享了幾年富貴,趙家人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嗎?家裏的男人犯了那麼大的事,怎麼還有底氣叫囂?是欺負這裏山高皇帝遠,不知道他們在京城的事嗎?
“那他們成了黑戶該怎麼整啊?那麼一大群人,就那樣丟着不管沒問題嗎?”
曹營長媳婦壓低聲音湊近她道,“我聽說,他們本來也不是這邊的人,縣戶籍那裏讓他們從哪來的回哪去,別壞了這裏的風氣,被直接趕出縣城了。”
風知意:“……”
行吧,這趙學兵真是造孽,自己完蛋了還拖着全家都沒了立足之地,果然是他們家的“驕傲”啊!
不過,他們家落到這個下場,倒是跟她家地主崽子的目的有些不謀而合了。
想到這裏,風知意心中一動,這其中該不會有她家地主崽子的手筆吧?
尤其是如今在如火如荼的改革開放,從前年就開始的“農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已經蔓延過來了,想必雞蛋加工廠那邊也快了吧?
風知意在心裏估計着,應該不久了。
在七月過去,學校那九個高三生全部考進top2名校而轟動全國之後,學校收到了學生人數翻了數倍的入學申請。
全校學生數從去年的1000多人,急增到3500多人。但還是外地人佔了大頭,足有七八成,剩下的兩成是縣城工人子弟,只有半成是附近農民子女。
風知意看着這數據報表微微搖頭,這就是為什麼富的越來越富、窮的越來越強,優秀的越來越優秀、普通的越來越普通。
不過人各有志,風知意也不是一定要陽光普照這一片地區的孩子,他們自己的父母都不急,她也沒興趣去操這個心。
她這學校,以後會越辦越好、收學生的要求也會越來越高。以後那些人,就算想來這裏上學,都不一定有那個條件了。
眼下學校里學生多了,教師和職工也要跟着多起來。風知意在這一年,接收了第一批傷殘退伍兵,安排進學校。那學校軍事化管理,可以一點一點、慢慢地執行起來。
還有教育體系,也要開始滲透……不如,就從形式方面——校服開始吧。
正當風知意在挑選校服款式的時候,院子外遠遠地就傳來孩子們的聲音,“娘!我回來了!媽媽!我回來了!”
風知意莞爾,孩子們就是這點可愛,還沒到家,老遠就喊着她跑進來的,每次都這樣。
果然沒一會,就看到孩子魚貫地跑進來,孟灼手裏還拿着張卷子,“娘,老師要家長簽字。”
風知意看着那上面的一百分,知道這小子打的是什麼主意,微微笑道,“知道了,晚上給你簽。帶弟弟們去洗個手,娘端點心給你們吃。”
這個時候放學早,才4點多,吃晚飯又還早,所以她習慣給放學回來的孩子們準備些點心先墊墊。
“好!”孟灼立馬把自己和弟弟的書包都掛在一旁的枝椏上,然後帶兩個小的去洗手。
等洗好手,排排坐在葡萄藤架下的桌旁乖乖等點心的時候,看到桌子上的幾張校服圖,就爭論起來,“這個好看!不,這個。”
孟灼抬頭看見風知意端了點心過來,非常懂事地起身去幫忙接過,並給弟弟們一一擺上,“娘,這是你要給我們做的新衣服嗎?”
“對。”風知意也樂得孩子們自己分食,在他們對面坐下,“你們喜歡哪個?”
“這個!”三個孩子同時指向自己喜歡的,居然還是同一個。
風知意看得笑了,“那行!”
難得自己三個孩子都喜歡,那校服就定這一款了。
在校服做好,全校學生統一穿上做早操的時候,這附近一帶的生產大隊基本上都普遍了“農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田地都被瓜分完了。
風知意看着院子裏的樹葉落飄黃,突然想起一句很狗血的話——
天涼了,雞蛋加工廠怕是也要涼了。
果然,沒過多久,今年第一場雪落下來的時候,杜家兄妹一臉灰敗地過來找她,“姐,加工廠倒閉了。”
哪怕有所預料,風知意還是怔了怔,“怎麼突然倒閉了?不是聽說效益挺好?”
她上個月去學校碰到周曼曼送孩子來上學,周曼曼還跟她說雞蛋加工廠越來越紅火了,說她後悔當初沒入股。說是孩子現在可以放下了,她準備找熟人看看能不能在雞蛋加工廠找個活兒。
“是挺好,上個月我們還分了不少紅呢!”這個杜晏不否認,他現在還成了管理,正混得如魚得水,“但分了紅之後,廠長說要趁着改革開放大幹一場,擴大經營,成立公司什麼的,問我們這些有份子的人要不要跟着繼續干?”
“這幾年,大家都跟着廠子賺了不少錢,自然想把廠子齊心協力地干大幹好啊!所以,大家都把這幾年賺的又投進去了,有的為了多佔股份以後多分紅,還借了不少呢!”
說到這裏,杜晏有些氣憤,“但沒想到的是,廠長把我們籌集擴大經營的款給卷跑了!還把廠子悶聲不吭地給賣人了!新接手廠子的人根本不要原來的人幹活,把我們全趕出來了!而且,職工樓的租期也到了,還基本上每人都欠着一筆債。”
“我跟妹妹還好,沒有把錢全部投進去,還剩下一點吃飯的。”但就是沒地落腳了,所以才來找風知意,杜晏很不好意思。
風知意:“……那個廠長是誰?你們怎麼不找他算賬去?”
操作這麼騷,就不怕被群毆死?
“就是以前的大隊長,我們找了,怎麼沒找?”杜晏鬱悶的是,“但他孤家寡人一個,也沒有家人,一個人跑得無影無蹤了。我們也報案了,但公安查起來,才發現以前撥給夢庄大隊的新大隊長根本不是這個人,被人冒名頂替了!所以我們現在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怎麼找?”
風知意:“……這個,公職人員也可以這麼容易被冒名頂替嗎?”
鄉村幹部應該也算是公職人員了吧?
“拿個介紹信應該可以的吧?”杜晏也不太清楚,以前這種生產大隊是怎麼個規章制度。
他們兄妹來這裏的時候,那大隊長早就在了。所以,他並不知道那個大隊長居然還不是本地本村的人。不然,他肯定會防着點的。
風知意默了默,想想也是。
這個時候,又不刷臉又不刷指紋,拿個介紹信和相關文件,年齡性別差不多能對上,好像就很容易矇混過關。
她最初來的時候,不就還替人下鄉插隊做知青了嗎?
“那你們現在怎麼辦?”風知意問,“有什麼打算嗎?”
“我們之前回了戶籍所在地的那個三石大隊,可他們已經分完了田、分完了地,連讓我們搭個草棚都不讓。說我們是拿了安置金的,這些安置地沒我們的份。”
所以他們在戶籍上雖然是那個生產大隊的人,卻在那裏沒有絲毫立足容身之地。
他們現在沒了地落腳,只剩一點錢也不能租房吃飯坐吃山空,但他們在這沒人脈、沒關係,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工作,杜晏就想着,“姐,能讓姐夫介紹我去幹活嗎?”
那些黑工再苦再累他也認了,總得先把日子過下去。
風知意無不可地點頭,“那等飯飯他爸回來,我給你問問。你若暫時沒處落腳,去跟飯飯擠擠。他那屋子挺大,應該擠得下。你們剩下的那點錢,就別租房子浪費了。”
似乎是沒想到風知意會主動收留他,杜晏感動地自己兩手一握,激動欣喜地道,“謝謝姐!”
或許真的是有血緣天性在,他這幾年在縣城也不是混得沒朋友。但這次遭難,朋友要幫他的時候,他矜持地謝絕了,並且還有種有點難堪的感覺。
但接受自家親姐姐的幫助,他真的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
風知意目光轉向一直垂頭不語的杜馨,“你有什麼打算?”
“啊?!”杜馨像被驚到了一樣,猛地倉惶抬頭,又趕緊畏縮地低下,“不、不知道。”
風知意:“……”
轉頭看向杜晏,“她怎麼變成這樣?”
以前楚家剛倒的時候也沒見她這麼膽小瑟縮樣,現在畏畏縮縮得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一般,再也沒有絲毫那千金貴小姐的驕矜和傲嬌。
杜晏愁苦而又無奈輕嘆了一聲,“這都怪我!這幾年,我想給她找個好婆家好好過日子,就託人去給她說親。但是,咱們家以後三代不能經商從軍從政的事也不能騙人家不是?人家就當我們是什麼犯罪一樣,好人家都唯恐避之不及。”
說著,抱歉而又心疼地看了看杜馨,“因此,流傳出了很多很不好聽的流言蜚語。我跟她的親事,就成了老大難。本來這也沒什麼,可是,她這模樣倒是招了不少流氓地痞惦記,好幾次差點就……”
說到這裏,杜晏就氣憤地握緊了拳,“她的名聲就更難聽了,而且她現在對男人恐懼得我都不能靠太近,連出門都不太敢了。”
杜晏說著,眼眶都紅了,“是我這個哥哥沒照顧好她。”
風知意聽得怔了怔,這倒是有點始料未及。看着杜馨沉吟了一會,“你以前在學校里學的知識還記得嗎?”
杜馨倉促地抬眼看了看她,“什、什麼知識?”
風知意神色和聲音都溫和輕緩了些,“就是你醫學護理知識。”
杜馨想了想,很確定地點頭,“記、記得一大半。”
“那應該足夠了。”風知意看她這膽怯的模樣,放低了聲音,“我安排你去學校的醫務室工作怎麼樣?負責小學那邊的,面對的都是孩子,你願意去嗎?”
“真的?!”杜馨還沒回應,倒是杜晏驚喜異常,“真的嗎?姐!你真的可以送她去?!”
風知意睇了他一眼,“讓她自己說。”
然後看向杜馨,耐心地等她回應。
杜馨雖然經歷了極大的心理創傷和陰影,但能找到工作,還是本職工作,她高興得眼睛微亮地連連點頭,“願意!我願意!”
風知意微微笑了笑,“那好,你回頭準備一下,我可以隨時帶你去辦入職手續。”
杜馨感激地連連點頭,目光水潤晶瑩,“謝謝姐!”
風知意微微搖頭,心裏也是感慨,她沒想到,杜家兄妹的日子會過得如此坎坷。
孟西洲現在外面的生意剛起步,需要經常在外面跑。但他一個禮拜至少回來一兩次,左右送他的車可以自動駕駛,方便又快捷。
所以沒過兩天,孟西洲回來,風知意就把杜家兄妹的事情給他說了一下。
孟西洲一口應下,“可以,我正好挺缺人手,讓杜晏跟着我干吧。這樣有親信幫我看着,我也能多回來看看你跟孩子。”
“我可沒說讓你把他當成親信,”風知意提醒,雖然那兄妹一直喊她姐,但孟西洲自己,“親不可親、信不可信,這個你得自己斟酌着看。”
孟西洲把好好疼愛了一番的妻子喟嘆地摟進懷裏,“我知道分寸,你放心好了。”
風知意趴在他懷裏說,“他們那廠子易主了,現在那些沒了錢又沒了房子的人,都跑回戶籍生產隊正在鬧呢!也不知道會鬧出個什麼結果。”
“這又不關我們的事,你操心他們幹嘛?”孟西洲說著一個翻身把她壓下,“既然還有精力,那咱們再來一次。”
“你少裝傻!”風知意抬手攔住他,乾脆開門見山地問,“你是想要個什麼樣的結果?”
孟西洲一怔,然後驀然笑開,歡喜地湊過去親了親她,“哎呀,被寶貝兒看出來了!”
隨即眉目肅然薄凉,“自然是讓他們打哪來的,滾哪去!”
風知意也不意外他是這個意思,點點頭,“那人走了,也該把地兒要回來了,我就……”
算了算,“再種五年的藥材就把地兒收回來吧?”
孟西洲眉目一亮地溫柔感動,“好,那老公趕緊趁這五年,賺夠買回咱們家的錢。”
“嗯。”風知意應下突然一翻身,掉了個兒把他壓下,湊在他嘴角親了親,聲音格外嬌媚誘人,“這次我來。”
孟西洲倒吸一口氣,激動地抱緊了她,眼睛發直得聲音都打顫了,“寶貝兒~”
然後,他整晚都在魂兒快飛中度過了。
第二天一早,孟西洲腳底是打着飄兒帶着杜晏一塊走的,看得杜晏實在忍不住好奇,“姐夫你咋了?什麼事這麼高興這麼……”
蕩漾?他說不出來形容詞,就是感覺挺欠揍的。
孟西洲還在回味昨晚美妙的滋味兒呢,聽到他出聲斜眼睨了他一眼,“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又沒結婚。”
杜晏:“……”
好了,不用說他也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真是的。
但杜晏沒料到,孟西洲並不是帶他做什麼黑工,而是讓他做有模有樣的公司助理,把他給驚喜得不行,也就更分外賣力地幹活,珍惜這難得的工作機會。
而杜馨,也開始穩定地在學校的醫務室里上班了。
安頓好杜家兄妹沒多久,這一年就到頭了。
這還是杜家兄妹第一次跟他們一家一塊過年,倒是讓家裏熱鬧不少。
開了春之後,果然如孟西洲想要的結果一般,那些沒錢沒地、無處容身的前夢庄大隊人,還真的都開始陸陸續續地回所謂的老家了。
因為老家說不定,還有祖屋或者族宗親緣在。
不像在這裏,無依無靠,無根無基。
官方又不可能安置他們第二次,不可能誰敗完了田地家產,還要國家再分他們一份吧?沒有這個道理,誰都不會同意。
所以鬧鬧騰騰了一年,無論怎麼折騰都沒用,就無可奈何地都走了。
還有一部分之前要了安置地而安穩生活下來的前夢庄大隊人,圍觀看熱鬧看得有些慶幸、也有些唏噓。
就在風知意以為,這算是徹底塵埃落定的時候,老首長匆匆忙忙地給她打電話,“你爺爺倒下了。”
風知意愣了愣,有點沒太明白,“倒下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老首長好像不知道怎麼描述,遲疑了一下,“他是被他那兒子給氣倒的,估計撐不了多久了,你要不要最後去送送他?”
他知道這些年,風知意跟風家那邊跟斷了關係一樣,但是,“不管怎麼樣,最後你還是去送送,別讓人詬病。”
風知意:“……”
風家最近不是烈火油烹、繁花似錦嗎?風老爺子不該正意得志滿、求仁得仁、子孫滿堂、春風得意嗎?怎麼會突然倒下?
而且,就以她以前跟風老爺子調養的身體,只要他自己不作死,還能至少活個十幾年都不成問題啊!所以他那好兒子是怎麼氣他了啊?居然要把人給氣死了?
風知意真想翻個白眼,這可真把他給牛逼壞了!居然把親爹給氣死了。
不過,聽老首長的語氣挺急,風知意也沒多問地應了下來,說她馬上就出發過去。
這大白天的她只能坐尋常的交通,如果風老爺子等不到,那就是他的命了。
掛了電話,風知意立馬聯繫孟西洲說這個事,說她要即刻去趟京市。
孟西洲立馬擱下手裏的活,讓杜晏幫忙看着,“我現在就回去,咱們晚上一塊開車去,比坐火車要快。正好現在是暑假,順便帶孩子去京市玩一下。這幾年,我陪他們玩的時間都少了。”
“也好。”風知意應下,她那三孩子在這山清水秀的軍營里長大,倒是沒怎麼見過大都市。出去見見世面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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