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傣漢情深

第六十二章 傣漢情深

農場幹部流動性大,常外出開會、參觀,糧票需求大。但糧食局卻限額發放糧票,每次去要糧票,總是要磨牙半天,才限額給你。

有一次我去糧庫領糧票,只見許多人圍着那位管糧票的老楊哥辦事,我說明來意,打了一張領條:“今領到糧票三百斤……”。老楊哥,也許工作太忙,也許心亂,他風風火火,把糧票用紙一包給了我,我也“馬大哈”,點也不點一下,放到包里就走了,到家暫時放到“保險箱”里,即瞿國戰友送我的那隻長木箱。

一天,李書記要去春城開九天會,要糧票三十斤,我打開領回的糧票一看:好傢夥,好大一紮糧票(有一斤的,有五斤的),一點數,整整五百斤糧票,我很納悶:不是三百斤么?怎麼會有五百斤呢?我立即向分管財務的張副場長彙報,請示要不要退回去。

他說:“不要退回去,留下來場裏用,省得總是沒糧票用。”

我說:“好的。”心想,平時要一點糧票,真難啊。

這樣,多出來的四百七十斤糧票就“扣在場裏”,但我心中不安:那位老楊哥就背黑鍋了,慘了!轉而又心中坦然:既然是領導不叫退回,我的責任已盡到。

後來開展“四清”(清政治、清組織、清經濟、清思想)運動,會計處有人檢舉我:“私吞糧票四百多斤不交公”。這下子“四清”工作組立即傳我談話。我先是一驚,馬上又覺得好笑,就將此事前後細節全盤兒端出來:

“此事領導清楚,糧票全部公家使用,收據在此,我沒私吞一斤。我的錯就是沒堅持原則將它退回縣糧庫,不該讓老楊背黑鍋,這是教訓。”

工作組又查其它記賬本、實物,看是否與會計賬本相符,查了幾天,最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沒有半點貪污,我過了“險關”。

我回想自己:早在勐西農場,從我手中出入的物資、公款數十萬之多,我都能潔身自好,現在管這些東西,更不能玷污我的人格。我雖不是黨員,但絕對不能丟掉做人的人格和道德底線,不能有愧於組織的教育。

1964年夏,我調到場部不久,愛人也調在一起。隨着場部人員增多,小孩讀書的事就擺到領導議事日程上,場裏決定辦一所小學,地點定在場部背後的小山坡上,幾十個小學生三個班,負責人是高某某,他湘江人,教過私塾,喜愛之乎者也,鄒招生就去當了小孩王。

1963年5月,我的第三個孩子出世(男孩),取名小那,意思是生在南詔省孟那。由於只有七個月就生下來,體質瘦弱,加上招生身體虛弱,奶水不足,街上買不到一點營養品,母子都顯得特別虛弱,我心裏非常着急。

那時對幹部要求極嚴,不許去傣族村子買農產品。這節骨眼上,天遂人願,招生的“老庚”——傣族大娘,不時送來些魚和肉(大娘都是夜晚送來,像做“賊”似的,放下就走,我們都盡量多給點錢,以示感謝),我們非常感激他們對我們的一片真情。

我還是在三隊工作時,這位傣族大娘(傣族語叫“老咪陶”),常帶些菜來賣,時間長了,我們就結成“老庚”,成為好朋友。我們調場部后,她常常來玩玩,一坐半天,平時她家只要弄到魚、肉什麼的,總會送來,我們盡量多算點錢給她。經常有點魚,可以做成湯,補補身子,我們十分感謝她像對待親人一樣對待我們。

老咪陶家住在場部對面的曼格拉寨子裏,與我們隔着一條南臘河。她丈夫負責看守隊裏甘蔗、花生。大兒子在勐捧(離家一百多里)找了對象,上了“入贅婿”,小兒子勤快,網魚、耕種、打獵都是能手,女兒就嫁在本村裡。我們同她一家就如親戚一般常來常往。有時我去景市開會,買到白酒等稀缺物質時,就會給她們送去。

每逢我們過年過節,都請他們到家裏來吃飯喝酒,他們過傣歷年時,我們也去祝賀,她總會送些豬肉、牛肉之類給我們。在糧食緊張的日子裏,他們不時送來苞谷、大米接濟我們。日子久了,招生也學會了不少傣族話,語言一通,情感就更加濃厚。

傣族人心地非常善良仁慈,待人真誠和藹,外人都說少數民族野蠻,其實完全錯了!我們在邊疆二十多年,對少數民族有很深刻的了解。傣族民風淳樸,非常懂禮貌、知榮辱、守法規,從不偷別人家的東西,即使你掉了的東西,他撿到後會想法送還給你。

他們家家戶戶,白天晚上從不關門。記得1958年在景市農場時,我們的衣物、皮鞋之類,放在工地上忘記帶回家,幾天之後去找仍然在那裏。他們有時會幫你送回,更不隨便問你要東西。有一年,我們從豫章省探親回來,買了一些織網用的魚線和縫衣機線,全給了她們,她們對這些東西喜歡極了,因為市面上根本沒有。

我們見他們特別喜歡白色的魚線,於是寫信給招生的哥哥,從老家寄來了十多斤魚線,送給了傣族朋友,他們如獲至寶,比得到黃金還高興。因為在勐巴拉那西是絕對看不到這東西的,以後我們每年都為他們買一些魚線。

如今生活困難,她送來魚,還不忘帶些蔥、生薑、茴香等香料,外加幾個辣椒,老人家想得多周到啊!魚多了,可烤成魚乾,孩子有吃的了,家庭也就常有笑聲。場裏、隊裏雖然都養了魚,但只是在過年、過節才能見面。

有一年,鄒招生去縣城辦事,要過南臘河,水齊胯深,沒有橋,她與另一個女同志手牽手壯着膽子過河,忽然,招生踩在一塊大石上,腳一滑,人就被水沖走了,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過河的傣族男人,見此情景,奮不顧身地跳入河中,向鄒招生追去,好不容易把招生救上了岸,是傣族人民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由於語言不通,我們連救命恩人叫什麼、家住何處都不知道。

我們同老咪陶一家的情誼,直到我離開永春農場。臨走時,我送給她一個大木箱及一些衣物等,她拉着招生的手緊緊不放,難過地哭出了眼淚。

一九六八年,上級發出了“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的號召,從此,大批知識青年來到了農村、農場、邊疆,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南詔省總局前後接收全國各地來的知青11萬人。永春農場前後來了二三百人,大多數分配到各生產隊,少部人分配到場部工作。

知青的到來,給閉塞的邊疆帶來新觀念、新文化、新技術,促進了邊疆文化教育和經濟的發展。

廣大知識青年在老工人紮根邊疆、保衛邊疆、無私奉獻精神感染下,積极參加隊裏的生產勞動,成為新一代拓荒者。廣大知青為祖國的橡膠事業流血流汗,吃了不少苦,甚至傷殘,湧現了一大批勞動模範,成為大家學習的好榜樣,我對他們也十分讚賞。他們年紀都在十六歲到二十來歲,離開大城市,遠離父母,每天要同老工人一起勞動,生活又十分清苦,文娛活動是“荒漠”,能經受住考驗就不簡單了,後來一些人入團、入黨、提干,成為知青優秀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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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七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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