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改造起義部隊
有的同志因為出身不好,根子不紅,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怕自己思想認識不高,畢不了業,怕將來走向社會,別人戳自己的脊梁骨。為了使大家能正確對待出身,放下包袱,兵團政治部派來了工作組,召開座談會,找我們談心,宣傳相關的知識分子政策,告訴大家:出身不能選擇,但革命的路卻可以選擇。
只要大家能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時時刻刻用高標準嚴格要求自己,就一定會贏得同志們的讚揚。一個禮拜后,大家都通過了畢業論文的評議。
1950年5月的一天,畢業典禮在“回”字樓後面操場進行。兵團司令兼軍大四分校校長陳賡、兵團政治部主任劉有光等領導到會,台上兩邊是巨大的五星紅旗,檯子中間懸挂着巨幅領袖的肖像,兩邊的對聯是:
把青春獻給祖國
將革命進行到底
紅底白字,十分醒目。四千多學員,排成一列列縱隊席地而坐。大會由學校政治部主任主持,范教育長作了“軍大四分校工作報告”,陳校長作了重要講話。他說:同志們,我們在黨的領導下,經過28年的浴血奮戰,終於推翻了壓在頭上的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國,從此站立起來了,社會主義建設就要開始了!……,今天,大家經過一年多的學習鍛煉終於畢業了!希望大家服從革命的需要,干一行愛一行,在工作中學習,在實踐中提高……,做一個真正的革命者,為祖國爭光,為軍大添彩!……會場上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大家的情緒達到了頂點。大會在高昂的國際歌聲中結束。
1950年5月上旬,學校為我們每個學員頒發了一張畢業證、一枚軍大校徽和工作委任書。
這些珍貴的歷史證件,伴隨我至今。在那毀滅人性、褻瀆文化的年代,我那相濡以沫的老伴,把這些珍貴的證件藏匿在泥巴牆壁里,才沒有丟失。值得慶幸的是,1986年恢復知識分子職稱聘任工作,我那沉睡箱底36年的軍政大學畢業證和校徽發揮了重要作用,大家一看畢業證上還有陳校長的印章,都羨慕不已。
沒說的,首評一步到位——被評為中學高級教師職務。許多人因為丟失了畢業證,或沒有大學畢業證,只能望“證”興嘆,後悔莫及。我要深深地感謝我心愛的老伴有膽識,給我保存了這些珍貴文物。
軍大四分校全體學員於1950年5月25日離開學校,奔赴新的工作崗位。學員的大體去向是:有的分到十四軍,赴滇西,有的分到十三軍,赴滇南,有的分到十五軍,赴天府瀘州,有的分去改造起義部隊,有一小部分挑選去海軍、空軍等單位。我被分配去改造起義部隊。
起義部隊約十多萬人,按當時的協議,將起義部隊改編為暫編十二軍、十三軍,在原地駐防,由人民軍從連到軍級分別派出軍代表,對起義部隊進行思想改造。起義司令部、聯勤等直屬隊集中在春城市的北郊場,師級以上幹部集中到軍大四分校校部樓房,師級以下幹部集中到軍大西邊營房,士官以下集中到軍大東邊營房學習。
我被編入第十大隊第五中隊。大隊政委是杜晶,大隊長曹某。我們中隊長叫張文義,指導員是教導團下來的,加上文書、事務長、三個區隊工作人員、幾個炊事員,一共有三十多人。
為了改造好起義部隊,上級專門挑選了政治可靠、思想覺悟高、理論水平強,工作積極肯乾的同志作為改造起義的軍代表。上崗前我們進行了嚴格的崗前培訓,上級要求我們,要把改造起義部隊作為一項特殊的政治任務來完成。它是關係到維護社會穩定、樹立的國際國內形象、影響敗退島省的反動軍隊的大事,決不能有半點疏漏。這是做人的工作,也是最難做的工作。
我們學習了改造起義部隊的方針政策、組織原則、工作方法、工作程序、工作紀律,分析了起義部隊的思想狀況、組織形態、人員成分、社會關係等方面的情況以及今後工作中可能出現的問題。我們的原則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誠相待,打不還手,罵不還嘴,既要和藹可親,又要嚴格要求,把他們當作誤入歧途的兄弟姐妹來挽救,絕不能歧視。只能耐心教育,不搞強迫命令。
我們中隊接收二百四十多名起義人員,分三個區隊,每個區隊差不多是二個正規排的建制人數。我分在第三區隊,共八十七人。
第二天我們來到北郊場接收某連起義部隊,與隊長見面后,把部隊帶到指定地點,按名冊一一點名驗收后,那位隊長臨走時突然對我說:
“我把八十七人交給你了,等我學習回來,還要這麼多人。”
我心裏咯噔一下,很不是滋味,但又不便發作,只是說:“你放心吧,我暫時替你帶一下,你學習回來,一個兵不會少你的。”
後來這些士兵經過學習,特別是通過階級教育、憶苦思甜,組織參加土改和鬥爭地主惡霸大會,心靈深處受到震撼,提高了思想認識,士兵們紛紛要去找這位隊長算舊賬,請他老先生來說清楚問題,他也沒敢來。
照名冊上看,起義部隊中年紀最大的六十三歲,最小的僅十三歲。從兵齡看,長的十多年,短的二至四年。從入伍情況看,大多數是被迫抓來的,少數是為了找出路。從文化程度上看,最高學歷是高中,文盲佔半數以上。從政治素質上看,大多數已成了“油條”兵,有的是兵痞子、大煙鬼,有的得了性病,有的是慣偷、賭棍。他們在舊社會這個黑染缸里混了那麼多年,真正的人性已經很少了。
這些起義人員複雜的社會背景,是反動軍隊的縮影。隨着教育的進一步深入,我們發現的情況遠遠不止這些。其中還有帶着特殊任務進來的敵特分子,他們刺探我軍情報,煽動對抗,組織暴動,進行暗殺、投毒等反革命活動。
我初次擔任此“大任”,憑着學生簡單、純潔的思想感情去考慮問題,對他們有時還存在脈脈溫情,一心希望穩定為好。開初的日子覺得他們還“聽話”、“守紀”,每天晚上向連部彙報總是“情況正常”或“情況無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