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習慣了痛,就可以假裝不痛
是他無能,這些百姓才會不相信他,前來投奔齊國。
齊國實力本來與周國平等。可惜當年父皇剛愎自用,自毀長城地斷送了外祖父一族后,白學趁勢奪取了周國好幾座城池。
後來白學又趁着父皇去世,鳳逸幼主繼位,與攝政王鳳仁兩虎相爭,相持不下。國內百姓人心惶惶之時,四處散播謠言,說會善待齊國流民,給他們分糧分地。
這才誆騙了一部分齊國百姓。讓他們真的以為,白學是和先魏昭帝一樣,能令天下海晏河清的明君。齊國也說是全天下最富庶的國家,實力遠勝周國。
誰料白學說得比唱得還好聽,那些話不過是空中樓閣。國內原有的舊貴族根本不允許千辛萬苦,從齊國搬遷而來的賤民和他們平起平坐。
即便這些人只是百姓,他們的願望也很簡單。只要給他們土地,他們就會回報一大批糧食。給他們原材料,他們會製造出很多有用的工具。
給他們能吃飽穿暖的生活,他們就會自願拿起武器,那些吃肉的上層統治者們守住一個能天天吃豬肉的國家。
可他們中大部分人分的不過是這種坑坑窪窪,除了野菜外什麼都長不出來的地。
在周國,這種陰森森的地根本沒有人要。它還有個名字,叫做鹽鹼地,是專門給周國賤民住的地方。
整個瘟疫村,都是這樣的地。
其他人,也不能參加科舉,不能享受一個人該有的權利。
鳳逸這次被人追殺,沿途看到的都是齊國人是把這些周國來的人當成三六九等中,比妓女還要低等的人。周國賤民若是敢稍稍出言抵抗老齊人。輕則棍棒加身,嚴重的會連性命都保不住。”
所以,鳳逸不能忍受旁人的拳腳相加,周國的皇帝,他卻可以。
責任在此,他既然承了父皇的位子,就必須為父皇闖下的禍端負責。
再說,身為周國皇帝,卻沒能庇護子民,反而讓他們落得這個樣子,他也必須為自己身上那皇帝的光環付出代價。
先魏昭帝活着的時候,曾經說過。
這天下本無主,有德者可主之。世上最大的功德,莫過於像水一樣。滋潤大地,是萬物生長之源。
能讓百姓們都填飽肚子,穿暖衣服的人皆可以成為天子。
所以即便被誤會,被侮辱,被輕視,被孤立,甚至被倒打一耙,他也不會放棄自己天子的身份,出手打那些受盡苦難的百姓。
因為像是雜草一樣,帶着磅礴生命力在這大地上生生不息的百姓。他們才是帝王最該重視的財富。
鳳逸手心漸漸捏成拳頭,心裏則憤恨不平道:“白學,你與我立場對立,想要奪得天下無可厚非。
若你善待這些百姓,何愁你將來不能做天下之主。但你打着善良的旗號,把他們騙了來,又因為國中本來的舊貴族反對,沒辦法分給他們好地,就把他們當成畜生關在賤民村。
你的兒子白珂更是惡毒,名義上說是要開發這裏,卻因為寵愛的侍女彼岸花無意中提了一句。喜歡用賤民村附近的原材料來煉製,容顏不老的丹藥,你就派人在賤民村煉丹,把煉丹的廢物通通投擲在水中。
結果導致賤民村疫病叢生,你卻為了掩飾自己的罪過,故意說這是天神降下的懲罰。封鎖賤民村,還四處宣傳說這裏的人都是被惡鬼附身,讓人輕易不敢接近賤民村。
慢慢地,賤民村成了瘟疫村,一個連鬼都嫌棄的人間地獄。
“白學,白珂,你們父子二人真是偽善至極。既然騙走了那些黎民百姓,為何不好好待他們。
你們不配為皇,也不配為齊國表率。整個齊國都在像你們父子學習。真不知道還有多少像你們這樣的人。表面高高在上,用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騙得百姓將其當做神佛一般供起來。
可你們,明面上享受着百姓的奉養。背地裏卻在拚命榨乾百姓的血。
讓他們不相信任何人,變成惡鬼一樣的人。
鳳逸心裏暗自慶幸,若不是自己早就習慣了這種時時刻刻會有明刀暗箭的日子,恐怕今天重傷未愈之下,還真適應不了這拳頭。
看來,總是被欺負,也未必是壞事。它會磨鍊一個人的意志。讓一個曾心腸軟得像棉花的人變成鋼鐵一樣。
想當初外祖父一族被滅,鳳逸去宮外,求那些親貴大臣給母親請個太醫看病,卻被拒之門外,甚至冷嘲熱諷時,
他還不明白。為什麼昨天還跟自己稱兄道弟的人,今天就把自己掃地出門。
現在他卻早就懂了。皇宮其實是世上最虛偽,最骯髒的地方。裏面住着的,都是些拜高踩低,跟紅頂白的人物。誰弱,就是別人欺負他,不願意歸附他的原因。
這世上,會無條件相信他,幫他的人,只有身旁這個臭丫頭。
他有好多話想要告訴她,可是他不能。
她看似聰慧,實則一根筋。認準了一條路,就是走到黑也會堅持到底。要是被她知道白家父子的惡行,她必定會和他一起對付白學父子。
這樣,她會有危險。
齊國白學是要對付,但這該是他和白學父子的事。逸軒也好,她也好,都該置身事外,才不會受到牽連。
因為這兩人,都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而其中一人,現在在他的懷裏。
片刻前這傻丫頭幾乎是投懷送抱,如今兩人就如同戀愛中的情人一樣,親密無間。
他心像打鼓一樣,手卻不敢有任何放肆的舉動。偶爾抬頭看了下易如歌,卻發現她鎮定自若。完全沒有話本上說的,女子的羞怯。
果然,之前一切只是他的一廂情願。他本來還想,若她要他負責,該有多好。那他一定會一直牽着這女子的手,任憑歲月變遷,容顏被流年暗換,他都絕不會將她從我的記憶中抹去。
這一生很短,他的心很小,只想牽着一個人的手一起走這艱難的人生路。
只可惜,他伸出了手,一心被底下八卦的易如歌卻沒有看到。
看易如歌如此不在乎,鳳逸心裏像是喝了一大瓶老醋。
他心慌意亂,她卻毫不在意。這世上,有這麼諷刺的事嗎?
隨後他不由得自嘲一笑。鳳逸,你也會有如此患得患失的一天。
不過,你可真是想多了。你馬上就要年滿二十,名義上說加冠后就是真正的皇帝。實際上你的冠禮,其實就是你的催命符。薛凌虎視眈眈,絕不可能放任你奪回大權。可能再過幾月,你所有的抱負,連同你的性命都會付諸流水。
從前,他覺得死有何懼。這種如煉獄般的日子,外祖父一族被滅后的每一天,對鳳逸來說都是煎熬。
裝作聽不懂別人背地裏的冷嘲熱諷,也不代表那些冷眼,輕視,暗殺,明面上的桎梏他就真的不懂,或者是,真的不會傷害到他。
還好,後來他已經習慣了別人給的傷痛,可以假裝自己完全感受不到痛。
可如今,他卻只要一想到見不到易如歌,就有一股說不出的心痛,說不出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