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韭芽炒蛋
飯菜都是韓致遠點的，幾道簡單的菜色，都是他們在襄陽時候常吃的。只是做飯的人不同，大概味道會有些許差異。但看到這幾樣菜，已經讓慕清顏有在襄陽家鄉的感覺。
“清娘，之前我不知道，你也不說，以後想吃什麼家鄉菜就告訴我，哪裏做的不對味兒也告訴我。”桃娘道。
“桃娘的手藝很好，做什麼都好吃，家鄉菜是在家鄉吃的，出外就是要品嘗各色廚藝方值得。這是你家公子講究了，以後你不用聽他的。”慕清顏說著，桌底的腳輕輕踢了下韓致遠。
這排場雖說不大，可也讓她很不好意思，畢竟這頓飯是為韓致遠做的，她也還輪不到在韓家做主。
韓致遠全當沒覺察，自顧吃飯。
慕清顏沒再當著桃娘的面計較，把一盤韭芽炒蛋特意推到韓致遠跟前，“你愛吃的炒蛋，看在你一路辛苦的份上，這回我不跟你搶。”
這話韓致遠倒是聽得清楚，不客氣地夾了一塊雞蛋，“算你有良心。”
“公子？”本打算離開的桃娘見韓致遠將一口雞蛋塞入口中，驚訝的很，“你不是很討厭吃雞蛋？什麼時候愛吃了？”
因為知道韓致遠不愛吃雞蛋，所以韓家的飯桌上就從來沒有上過任何蛋類，桃娘以為這頓飯是因為有慕清顏，他家公子才破例加了這道菜。
“什麼？”慕清顏一怔，看看吃驚的桃娘，又看看剛把一筷子炒蛋咽下肚的韓致遠。
“去去去，一邊去，我愛吃什麼還得跟你說不成？”韓致遠沖桃娘揮揮筷子。
意識到說錯話的桃娘看着那筷子就好像兩把刀子要戳向自己的嘴，趕緊頭也不回的跑開。
慕清顏的目光從桃娘匆匆逃離的背影上挪回，伸手將那盤韭芽炒蛋拉回來，“不愛吃就不吃了，裝什麼裝啊？一裝還裝那麼久，搶我那麼多，以後少再跟我搶。”
韓致遠偏偏又夾一筷子，“以前我不認識你，現在不僅認識了還把你牢牢握在手裏。這吃的也是一樣，以前如何又怎樣，反正現在我覺得好吃，我家顏娘給我做過的飯菜都好吃。”
慕清顏看着韓致遠津津有味地嚼着那口炒蛋，“只是一樣菜而已，沒必要跟它較真。”
她知道吃不喜歡的食物的滋味，即使是深得眾人誇讚的美味，只要不喜歡，那簡直就比湯藥還難以下咽。能夠接受它，忍受它數月之久，還要做出喜歡的樣子，那也是一番很辛苦的歷程。
“我就是看能否接受它，結果可以。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較真的人是你。”韓致遠持筷沖慕清顏點了點。
“反正以後不許再跟我搶。”慕清顏把炒蛋拉在自己面前，持筷子夾了一小塊塞入口中。
這盤韭芽炒蛋似乎出奇的美味。
“老規矩，一人一半，一人一半啊。”韓致遠輕輕戳了戳盤子邊沿，“喜歡便是喜歡了，哪有變來變去三心二意的道理？”
熟悉的動作，像在襄陽時一般。
慕清顏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起知道韓致遠“愛”吃炒蛋，是在今年二月初七，他二十二歲生辰那天。
原本她並不知道他的生辰。
那日，韓致遠沒有按時去她家吃朝食，她尋到韓致遠租住的院子，見他不在，詢問附近的鄰居，有人說看到他一早上山去了。她很奇怪，尋到山上，見他正迎着寒風坐在山頂，手中還拎着一把茶壺，往地上潑茶。
見到慕清顏，韓致遠沒有隱瞞，告訴她這天是他的生辰，但在他看來更是他的母親受難的日子，尤其在母親離世后，每次生辰的這天，他都更加想念母親。母親愛喝茶，他便陪母親喝茶，坐在這山頂上，瞭望東方，懷念葬在臨安的母親……
下山回家后，慕清顏便決定為韓致遠張羅一頓生辰宴，肯定不會真有多奢侈，但比平日更精心些，順便幫韓致遠調整下心情，畢竟他母親若在世，也一定希望他能開開心心的度過這一天。
慕清顏記得每當她與哥哥的生辰，爹娘都會特意做一道炒蛋菜或者是煮幾個雞蛋吃。
爹爹曾說，《詩經》中有篇“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的典故。講述遠古時有個名叫簡狄的婦人外出遊玩時，遇到一枚燕卵，吞服后懷孕，生了“契”，而“契”後來成了殷商的始祖。契是一個很有優秀的人，所以，後世的人們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像他那般優秀，於是有人便開始送燕子蛋給生育孩子的人家表示祝福，可燕子蛋不好找，就用雞蛋代替。再後來，便有了給孩子生辰的那天吃雞蛋的習慣，也是對孩子的寄託。而在慕家，不論兒女，都是一樣看重，在生辰這天誰都少不了雞蛋吃。
而娘親則從旁笑着說，哪裏有那麼多話？蛋便是“誕”，本身就有生辰的寓意，吃“蛋”便是過了這個誕辰之日，又跨過一道通往新生的門檻。
所以，慕清顏便也特意為韓致遠做了道炒蛋，當然沒有什麼特別寄託，只是想把這最簡單平淡的祝福之意傳遞給他。但那時剛過龍頭節，天氣還未轉暖，雞極少下蛋，慕清顏也沒提前準備，現跑了好多家才買回幾顆雞蛋。
那頓飯韓致遠看起來吃的很香，已經調整好情緒的他還說這是他吃的最可口的一頓生辰飯，尤其是誇讚那盤好不容易搞到手的炒蛋。
與韓致遠在襄陽見面便是冬日，沒吃過什麼雞蛋，就是在那天，慕清顏以為他是愛吃雞蛋的，而她也愛吃，所以天暖之後，雞蛋便經常出現在他們的飯桌上，而且還多了相互“爭搶”的戲碼，當然最後都是公平起見，一人一半。有時候還做雞蛋粥，韓致遠也不曾有過任何異議，陪她一起津津有味地吃。
原來，韓致遠真的只是在陪她，遷就她的喜好。那頓生辰飯，就是為了照顧她的一番心意，不聲不響的隨她接受原本不喜歡的東西，結果這一錯便錯了這麼久。
“你不必如此遷就我，包括其他任何事。”慕清顏道。
“這不是遷就，是我樂意，甘之若飴。你若這般在意這點事兒，才讓我不舒暢。包括其他，只要我能與你一起改變的，我都可以做到。”韓致遠的筷子在慕清顏面前畫了個圈，“我可不想看到我家顏娘愁眉糾結，來，舒展眉毛給本公子笑一個。”
“快吃吧，都涼了。”慕清顏輕輕一笑，不再多言，將箇中滋味甜甜的藏在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