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道販子
“畫很不錯,可惜沒有題跋和印章…”
話一出口,我發現嚴昊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隨即語氣一轉,“當然嘍,絹紙細而勻凈厚密,筆墨俱透入紙,此畫絕對出自名家之手。”
我沒有說這幅古畫是真品,而說出自名家之手,是為自己留條後路。一來我發現嚴昊好大喜功,而且自以為是,這種人是開不了拍賣行的。二來呢,我現在還不敢確定這幅古畫就是真品。根據多年來與古董打交道的經驗,科技水平越來越高,仿古技術越來越成熟,現在造假水平之高超出乎人的想像。
所以,作為一個有經驗的古董鑒別師,尤其有了吃虧的經歷后,我已經變得越來越謹慎。話,不可隨便亂說。在不下最後結論之前,話說的模稜兩可是聰明之舉。
“你說的不確切,”
嚴昊語氣得意地糾正,“它出自明代名家之手,我找專家看過,這幅桃源仙境圖價值不菲,保守點說,值這個數…”
他伸出三根手指頭,“三百萬。”
趙玉山連連點頭,“絕對值,絕對值三百萬。”
“陳陽你不是說缺題跋和印章嗎,若是有的話,就不是三百萬的問題了,後面加個零也不是不可能。哈哈!”嚴昊富有意味地笑了。
“三千萬?”趙玉山瞪大了眼睛,“我的媽呀,這也太誇張了吧?”
“這你就不懂了,”嚴昊看了我一眼,用教訓的語氣對趙玉山說,“明代畫家誰最有名?當然是唐伯虎,所以,這畫只要出現唐伯虎的印章,其價值就不可估量,就成稀世珍寶了。”
“我明白。”趙玉山眯眼道,“嚴總的意思…這畫需要進行加工。”
“聰明。”
我聽着兩人的對話,心裏很不是滋味。我本以為嚴昊動員我加入葵花拍賣行是幫他長眼的,現在看,好像不是,他對我顯然不信任。就拿這桃源仙境圖說吧,按說他發現這畫后,應該第一時間內讓我現場鑒別才對。而他直接就買了下來,並且剛才對我的意見不以為然,而是說什麼已經找專家看過了。
如此說來,嚴昊對我並不信任。既是這樣,昨天同學會上他幹嘛勸我加入他的拍賣行?還說什麼讓我在後台把關?
“陳陽,你今天是第一天到葵花拍賣行上班。走,我帶你去庫房看看。”
我隨嚴昊和趙玉山來到裏面的庫房,一看,頓時有些吃驚。只見庫房內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物品,有各式各樣的瓷器,有款式奇特的老式傢具,也有陳舊的書籍、善本…總之,庫房就像個雜貨鋪子。
“都是我收來的東西,”嚴昊點上一支雪茄,悠悠吸着,對我介紹道,“每件東西的背後都有一段歷史,不誇張地說,我這庫房內的東西,早到商代,晚至民國,可謂歷史大雜燴。”
我走過去,隨意看了幾件東西,更加吃驚。經我看過的,都是真品,沒有一件是贗品和造假的現代藝術品。比如靠牆角處擺着一個獸紋和一個石獅子,經我初步判斷,獸紋為清晚期,石獅子為明代,真的都是文物,其藝術價值、歷史價值和考古價值都很珍貴。
“嚴總,這些東西都是別人送來拍賣的嗎?”我不禁好奇地問。
“拿來拍賣?哈哈,拿來拍賣就不放在這裏了。這些東西都是我收來的。”嚴昊拍了拍我的肩膀,“今後這間庫房就是你的辦公室。你的工作是負責對送到這裏的東西進行鑒定,估價。怎麼樣,沒問題吧?”
“沒問題。”
“很好。”嚴昊滿意地點下頭,看了一眼趙玉山,目光又回到我身上,“葵花拍賣行考勤比較嚴格,上班期間不準隨便離開。如果你想離開這間庫房的話,就必須找趙玉山請假。”
“可以。”我沒有多想。
嚴昊和趙玉山離開后,我陷入思考。拍賣行的業務很簡單,就是把別人委託拍賣的東西拍賣掉就行了。葵花拍賣行的業務好像沒這麼簡單,剛進門就聽趙玉山說嚴昊帶人去做宣傳了,不知做的什麼宣傳。剛才又聽嚴昊說這些東西都是收來的。這個葵花拍賣行好像是個…二道販子啊。
葵花拍賣行下午六點下班,下班后,我騎着自行車回家。進了小區,我把自行車推進車棚,按電梯上樓時卻發現電梯處於檢修狀態。這個小區物業管理實在不咋的,要不房租怎麼便宜呢,電梯經常出問題,我住7樓,電梯一壞我就得爬樓,實在讓人討厭。
順樓梯上到二樓的時候,我看到童夢娜提着一袋子大米正吃力地上樓。我趕緊上前一步,將她手裏的米袋子接過來,沉甸甸,差不多有五十斤。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童夢娜不好意思,伸手奪米袋子。
“你覺得你力氣比我大是嗎?”我開了句玩笑。
“那…就辛苦你了。”童夢娜不好意思地一笑,紅唇微張,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眼神中透出一股成熟少婦特有的媚意。
我忙避開對方的目光,一手拎起米袋子邁步上樓梯。
這是我和童夢娜第二次接觸。說實話,雖然住對門,但我每天一早出門晚上一般回來的又很晚,所以很少遇到對方。
我只知道劉姨女兒離婚了,她自己帶一個三歲的女兒,其餘情況一概不知。
五十斤大米對一個女人很吃力,對我卻是小菜,在搬家公司經過體力鍛煉后,我的臂力比普通人大很多。五十斤米袋子在我手裏,輕鬆自如。
“陳哥,你力氣真大。”
被女人誇讚是一件很滿足男人虛榮心的事情,尤其當女人說你力氣大時,更有種荷爾蒙暴漲的衝動。
我笑了笑,剛要說點什麼時,突然想起劉姨說的那句話~~“我女兒童夢露比小陳你小一歲,你屬牛,她屬鼠。我女兒心善良,脾氣好不說,還特別善解人意…”
當時我沒在意,現在突然一想,覺得劉姨好像話裏有話。牛鼠屬相在婚姻里是絕配,劉姨說這個啥意思,無心說的嗎,好像不那麼簡單。
如果我是單身漢,劉姨說這話好理解,可她明明知道我是有老婆的人,居然還說這話,這…怎麼回事呢?
“陳哥,你在想什麼呢?”
聽到童夢娜的問話,我思緒回過來,忙道,“哦,沒事,沒想什麼…你現在住在劉姨這邊嗎?”
樓道內光線比較暗,一男一女在裏面爬樓梯,總讓人覺得有些尷尬,所以我想隨便說點什麼打破一下尷尬。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童夢娜聽了我的問話后,眼圈頓時紅了,瞬間有眼淚在眼眶內打轉。
女人的心思最難猜,我知道我剛才的問話可能觸及到對方的心事,忙道:“不好意思哈,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童夢娜輕聲道,“房子被那個男人霸佔了,我和盼盼沒有地方住,只好住在我媽家。”
“那個男人…是你前夫嗎?”
“是。”
“你們…為什麼離婚?”儘管我知道問這話不合適,但我實在想問。這麼一個又漂亮又溫柔的女子,竟然離婚,那個男人是不是有病啊。
另外,那晚我回家時聽對門劉姨在家裏罵“那個臉皮厚的男人”之類的話,這讓我好奇,既然婚已離了,童夢娜的前夫怎麼還來找她?
“他太好賭,家都被他敗光了,”童夢娜氣憤地說,“戒過好多次,總是戒不掉,經常有人到家裏來討賭債。我被逼的實在沒有辦法,就和他離了。他把房子霸佔去了,我和盼盼只有凈身出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