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替他養孩子
對季舒來說,沒有禾箏他們在的季節都變得悶潮而濕熱,一天之間的白晝被拉長,黑夜變得尤為短暫,常常恍惚地忘記今夕是何年。
燕京許多地方都重新建起成為了嶄新的高樓大廈。
商園翻新了小半年,種植上了品種名貴的花草樹木,經歷過了春夏,有短暫的綻放過。
裴簡陪着她回去看過。
季言湘曾經居住過的小南樓已經被移位平地,那是季平舟母親吩咐的。
在她來看。
有季言湘沾染過的地方都不太吉利。
季家格外忌諱這點,總覺得以她那樣的死法太慘烈,會留有怨氣,所以一定要將她生前的物品處理乾淨,當然,也包括了住處。
原本翻新商園是為了禾箏住進來待產。
時間一久,加之她的身世揭露,季家對她也有了真心實意,但更在意的,還是她跟季平舟那個孩子。
現在她在國外。
偶爾想起來的才會傳信回來。
季舒前不久有收到方陸北的郵件,裏面用潦草的言語講述了禾箏在國外的生活,說她剛到時時差一直調不過來,晝夜顛倒,但說白了還是不適應那裏的生活。
家裏有條件讓她在那裏頓頓吃中餐。
儘管如此,仍然有水土不服的癥狀出現,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是程家樹。
雖然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
但大部分細節的確是存在的,比如方陸北說程家樹照顧禾箏很細心,細心到一碗粥的溫度都會注意,甚至會提醒她離那些奇奇怪怪的香水味遠一點。
表面上沒有異心,可實際,已經在滲透禾箏的生活了。
而她懷孕這段期間。
卻不見季平舟。
季舒沒辦法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她拍照,留下商園內新的風景給禾箏看。
但效果卻沒有她想的那麼好。
禾箏應該是喜歡的。
但她只會說幾個字:“很漂亮。”
看着那些寡淡無情的對話,季舒慌張起來,站在商園內,周圍是那些逐漸走向衰敗和凋零的花草樹木,心中殘留的,只有傷感。
為禾箏悲傷,也為季平舟。
裴簡在主樓里處理完了挑選岩石板的事才趕過來,季舒頭髮剪短了些,就到肩膀,她是季家人,一樣留下了些學者的氣息,遠遠站着,都有疏離感。
這也是因為禾箏不在,季平舟不在,讓她感到孤寂所產生的。
“走嗎?”
聲音從后冒出來。
讓季舒驚了一瞬,隨即划起笑容回過頭,但眼睛裏卻冒着淚花,讓裴簡為之一怔,“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季舒擦了擦眼睛,解釋的很牽強,“就是想到以前我們都在這裏的時候了。”
那時候雖然各懷鬼胎。
尤其和禾箏跟季平舟。
幾乎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完還要冷戰半個月,但那時,禾箏在這裏,會陪着她,她有時遛狗都要拉上她。
她雖然不想參與。
但每次都會跟上,累了就在後面慢慢走,微喘着氣。
有時候碰上季平舟回來早了。
她又蔫下去,笑容也會收起,低着頭跟他回去。
人走了太久,可影子卻好像還留在這裏,沒有離開。
知道季舒是又在思念了。
但沒有辦法。
他們總要離開,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裏,尤其是禾箏,從她進入商園開始,裴簡就明白她不會一直被困在這裏。
這不是她的歸宿。
這裏重建成皇宮,也不見得禾箏會想要回來住。
對她來說。
這些早已不重要。
她喜歡的是自由,不被束縛,而這次季平舟發生意外,剛好給了她離開的機會。
季舒手裏捏着朵沒開苞的花蕊,捏出了花瓣的濕滑汁液,掌心變得有些黏膩,裴簡帶着濕紙巾,拉過她的手擦了擦,沿着掌紋開始擦。
他比她成熟不少,
在這種事上,也常常勸她。
“等舟哥出來要過去的時候你跟着一起去看看,這才幾個月,其實沒多久的日子。”
季舒卻抿着唇,很不認同,“可我感覺好像過了好多年一樣。”
“錯覺。”
“還有嫂嫂,她都不問我哥的情況了。”
她倒是替他們操心的不少。
裴簡輕笑,是笑她的傻氣,“舟哥那麼忙,她問了也問不到什麼,你擔心什麼?”
“那個程家樹啊。”
“跟他有什麼關係?”
這裏風吹的有些冷,裴簡提了提季舒的衣領,保證她不會冷到,他很周全,不管在哪裏都是。
季舒卻滿臉憂愁着。
“嫂嫂會不會喜歡他不喜歡我哥了?”
“說什麼呢?”裴簡一時不知該先安慰季舒還是笑她,“不喜歡的話會要孩子嗎?”
“我看那個程家樹還想替我哥養孩子呢?”
季舒忿忿不平,“美得他!”
她的模樣實在好笑,這幾個月恐怕沒有一天停止過這樣的猜測,但在裴簡看來,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就程家樹那個人來說,他是有野心,但也從沒把注意打到禾箏身上過。
一是因為禾箏是魏業禮的掌上明珠。
想攻克她,再獲得魏業禮的同意,那比登天還難,有這個功夫,他早就能幫忙多做點事,獲得魏業禮多點的信任,從而擁有魏家更多的控股權。
二,就是季平舟了。
程家樹現在也有了地位,在魏業禮面前是紅人,不至於再因為禾箏惹怒季平舟。
太不值得。
這件事怎麼想都沒有季舒想的那個可能。
但她太感情用事,說什麼都放心不下,恨不得替季平舟跑過去監視了,“還有我哥,竟然一點都不擔心的。”
“因為他相信方小姐不會那樣的。”
裴簡笑看着季舒瞎擔心,帶着她離開商園時,她的憤恨也沒降下來,一路上將程家樹罵了個狗血淋頭,那架勢,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
路過她最喜歡的甜品店。
裴簡停下車,“好了,去買個甜的吃吃,程家樹多無辜,人家還什麼都沒做呢。”
“就是沒做之前就要罵,要他真敢怎麼樣,就不是罵兩句的事情了!”
“好,你罵,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季舒不反對。
裴簡下了車往樓上走。
這裏季舒常來,已經是常客,他們也都知道裴簡跟她是夫妻,每次都會特別照顧,來拿的口味不用他說,也會親自挑給裴簡。
他在一旁等待。
才坐下,便撞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現在已經沒有曾經那麼劍拔弩張,見了面總要陰陽怪氣諷刺幾句的氣勢了,相反,有的只是疲憊。
秦止微微頷首了下,卻沒作聲。
看得出自從禾箏離開后,他那份想復仇的野心就大大削減了下去,加之有了家庭,楚靈是有點大小姐脾氣,但是比起季舒來說,好了太多。
待秦止也不差。
在裴簡看來,他就算是惡人,也應該被感化了。
他們並排而坐,卻不作聲。
秦止先到,東西也先包好,服務生來叫他,他應下,便起身要走了。
短暫的碰面。
卻是不言不語的狀況。
這太不像他。
裴簡摸着滾燙的水杯,猶豫了很久才追下去,秦止走到樓梯轉角就被他叫住。
他們有着相同的命運,但轉折不同,才讓秦止走的路跟別人也不同。
可無論何時。
裴簡對他還是同情的,“你最近還好?”
“好。”秦止難耐地扯出一點笑容來,“好久不見,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沒有別的意思。”
“明白。”
“嗯。”
進入了短暫的詞窮時間,秦止主動提出離開,“我得回去了,再見。”
這次再見,裴簡依稀有預感,下次就再難見面了。
他微張唇,卻啞然了一瞬,“你現在不想報仇了?”
“你會幫我嗎?”
裴簡皺眉,“不會。”
“那就是了,”秦止像是豁然了,“前陣子季平舟犯了那樣的事都沒有怎麼樣,他是無法被處判的人,我也無能為力。”
“舟哥不是罪魁禍首,他現在在補救,沒有犯大錯。”
“是不是已經無所謂了。”
禾箏看了他的東西,讓他的仇恨和壓力都有所減弱,這就夠了,至於原不原諒,可能他這輩子也不會知道答案了。
秦止的眼睛裏沒了精明和恨意,走進人群里的時候,溶於其中,泯滅眾人。
裴簡很難回神。
花了很久,終於接受了秦止放棄報仇這個事實,雖然很難以置信,也有所懷疑,但在聽到季舒解釋說楚靈懷孕了時,忽然便明白了。
明白這份恨是怎麼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