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讓你開心
雨水從高處落下,掉到地面時,碎成水霧。
不到十幾分鐘,道路已經被沖刷徹底,濕氣蔓延,季舒是司機開車送來的,司機也一直在外面等,見她出來,忙拿着傘走過去給她遮雨。
“謝謝陳叔。”
雨水掃到肩膀,有些微的涼意。
這個季節,雨水應該是衝散悶熱的良藥,可這場雨卻伴着潮濕,像是悶了很久,忽然傾盆而下,沒有絲毫涼爽可言,反倒濕熱。
上了車季舒才好了一些。
車裏開着空調,是冷氣,忽然灑在肩膀上,浸透了濕透的衣服,很涼。
老司機照顧他們久了,那些習慣和小細節,都記在了肢體記憶里。
上了車就關了空調。
“冷了吧?”
“還好。”將和禾箏送走,季舒的悲傷還未褪去,這點陳叔也能看出來。
還看到了季舒泛紅的眼睛。
“方小姐走了?”
“嗯。”
聞言。
陳叔點點頭,若有所思想了會兒,“方小姐一個人在國外,一定很不好過。”
“要不是我結婚了,我就也過去了。”
這話季舒說得忿忿的。
好像後悔結婚了一樣。
陳叔從車鏡里掃她一眼,捕捉到了很多複雜的情緒,比如她的委屈,莫名其妙,糾結,說白了,都是因為裴簡。
“小簡還沒回來嗎?”
“沒有,魂被外面的狐狸精勾走了。”
“不可能。”任誰看來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裴簡是最腳踏實地清心寡欲的那個,對那些燈紅酒綠的場所沒有興趣,不是工作原因,根本也不會踏入。
包括那些紙醉金迷的事情。
他從來不愛參與。
陳叔輕笑一聲,“你這要是說方家那個小子還差不多,我們小簡做不出那種事的,何況他要是敢,舟舟那也饒不了他。”
季舒哼哼兩聲,捏着指頭,“那他為什麼不回來?”
“是你不讓他回來吧?”
“我怎麼沒讓他回來?”
從他離開那天,她沒少打電話去問,他卻不知好歹,弄得像是小學生離家出走,對季舒來說,簡直無聊透頂。
但又不能真的這麼放任他下去。
原本還想着回去后給他打電話叫他回來,可這次裴簡沒那麼木訥了,在季舒去機場時偷偷回了家。
進了門。
阿姨便抓着季舒在她耳邊小聲嘀咕起來,“小舒,裴簡回來了。”
她還在換鞋。
動作遲緩,在機場哭得也有點累了。
這會兒眼睛裏很空,可聽見阿姨這麼說,還是滯愣了下,隨即快速換了鞋跑進去,在客廳看見裴簡時,他正在收拾桌上那些她弄亂的東西。
垃圾一大堆,他不在,她都不記得整理。
阿姨也有很多事要做,除了裴簡,也沒人會跟在她身後給她收拾爛攤子了。
有欣慰,可季舒嘴硬,不願意那些情緒表達出來,只是鬆了口氣。
走過去時,順帶怨怪了裴簡兩句。
“不是不回來了嗎?”
裴簡又失落起來,聲音也低,避而不談,“方小姐走了嗎?”
“走了,你都不去送,到時候等我哥問起來,看你怎麼說。”
“你們在一起……我就不去了。”
他相信季平舟能夠理解。
季平舟能理解,不代表季舒也能理解,她坐在裴簡身邊,轉動眼珠子,偷瞟了他兩眼。
好幾天沒見。
感到他的沉悶感更重了。
在家時還能跟她一起,那陣子還有奶糖,雖然他以前跟禾箏不對付,可現在情況好轉了很多,在一起還能開起玩笑來。
這兩天他在外面明顯不開心。
“上哪兒去了?”季舒還是關心了句,她到底是嘴硬心軟的,跟季平舟是一家人,性子也有相似之處,“家裏哪兒讓你不滿意了,還出去住?”
“沒。”
“你再沒沒沒的,就真沒了。”
這是嚇唬裴簡的話。
可他是一字一句都會當真的人,聽季舒這麼說,面容即刻灰暗下去,像矇著一片灰色的光,很暗淡。
被他這麼看着。
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對不起他的事,季舒頭皮要炸開了,剛才淋了雨,又吹了空調,很不舒服,“你有什麼不滿的就說,別這麼看着我,難受。”
“真的沒什麼……”
醞釀了很久。
還是只有這一句。
裴簡轉過了臉,人有點沮喪,有些事他的確是說不出口,死都說出不去,這時候就只能期盼季舒自己領悟,可她又是個沒心沒肺的,哪裏會知道這樣。
不知哪根筋忽然被打通了。
季舒莫名想起在機場吃東西時,方陸北似笑非笑看着她說的那句話。
意思很淺。
幾乎就浮在表面了。
她當時正憤恨着程家樹的出現,也煩惱裴簡,所以並沒多想。
現在想起,突然就明白了許多。
“你是因為陸北哥?”
這算是隱藏在裴簡心底的秘密了,很小,小到不會被人發現。
就算是方陸北察覺。
也是因為他記得季舒之前的愛慕。
也想起了那天裴簡的冷漠。
他是聰明人,不代表季舒也是,所以她想了這麼久,才想到答案,一面替自己委屈,一面又理解了裴簡的心情,“我可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能這樣想我。”
“我不是……”
他還想否認,季舒不給他機會了,“還說不是,這醋哪裏值得吃,八百年前的事了,你不這樣我都不記得。”
“我知道,我只是自己得消化一下。”
季舒性格與裴簡恰好是相反的。
他沉悶,話少,最愛藏事情,季舒偏不是,她直爽,開朗,有話就說,絕不憋着自己。
也正是如此。
才剛好互補。
季舒哼哼兩聲,也不繼續興師問罪了,將腳從鞋裏拿出來。直接踩在了裴簡的膝蓋上,耳濡目染的,這種小動作還是她跟禾箏學的。
禾箏每次跟季平舟撒嬌,就用這個方法,百試百靈。
腳趾蜷縮了起來,掐住了裴簡的西裝褲,他有些木然,轉過臉,神情悵然,“是我想多了。”
“對,就是你想多了。”
季舒不客氣,也只有這樣說,裴簡才會有點覺悟,她可不是受氣包,更不會走禾箏的老路,“你怎麼不想,我要是對陸北哥還有什麼意思,怎麼會跟你結婚?”
說著說著。
她又把自己說惱。
“還是你覺得我就是那種人?”
“不是的!”裴簡總算給了點反應,“只是他在,你笑得更多一些。”
他本意是想讓他們開心,不想打擾他們而已,可自己也是有血有肉有情緒的,不開心也是自然的,所以選擇出去避了兩天。
他們走了。
他便趕了回來。
季舒沒想到裴簡是這樣的心思,虛握着拳頭一拳往他的肩膀上砸,“你什麼意思?那我要是真的怎麼樣了,你也不管?”
“不是……”裴簡溫吞着,“你開心最重要。”
“我現在不開心!”
她惱怒着。
現在身邊人都走了,她也是唯一見證着大家分崩離析的人,心口的鬱結還沒散,又被裴簡這麼一氣,臉都白了,“現在連嫂嫂也走了,除了你,我還有誰?你也不想要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說多錯多,裴簡乾脆將季舒抱進懷裏,久違的溫暖回歸,看到方陸北來時,他渾身是透涼的,怕季舒舊情未熄。
可他們已經結婚這麼久。
說到底,還是他太多謹慎,把工作上的謹慎帶到感情里,這不是好事。
雨還在下。
還要下一會兒,暫時不會停。
聽着雨聲,裴簡心緒漸漸平靜了下來,也在靜等着雨過去,夏季過去,轉到微涼的秋,再到聽見禾箏生子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