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跟我姓
無法聯繫到季平舟,但他的工作最晚就會在年底結束。
裴簡很擔心這個時間再出什麼岔子。
常給他的助理打電話詢問。
偶爾也會趕過去想見一面,但足足兩百多天,日日季平舟都是早上趕到實驗室,夜晚星星冒出頭了他才出來,裴簡不怕等,但他還屬於沒有人身自由的範疇。
看,也是遠遠看一眼。
大多是為了給季舒跟禾箏報平安而已。
禾箏的態度一直很冷漠,這次難得多說了一句話,還發了照片過來,內容簡單,卻厲害。
“照片給他,讓他給我電話。”
根本是不容商量的口吻。
裴簡在旁看着,面露難色,季舒則是猛地將電腦合起來,皺着眉,像是要吃人,“我都要替嫂嫂委屈了!”
懷孕沒幾個月季平舟就離開。
放她一個人在國外。
現在孩子都快降生了,他也不聞不問的,禾箏脾氣不好還容忍了這麼久,也是因為真心喜歡他,這事任誰看都說不過去。
裴簡也知道禾箏早晚有發作的一天。
現在才來,甚至都晚了。
“可是……”
他吞吞吐吐,也沒有辦法替季平舟圓場了,這事的確是他做得不對。
季舒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他辯解,“別可是可是的了,這次一定要讓他給嫂嫂打電話,我知道他那裏情況不好,打個電話都要審批,我幫他說,我幫他遞申請函。”
季平舟是沒有時間處理這些的。
他的小助理也沒有時間。
在人手本就短缺的情況下,他們已經是忙到焦頭爛額,沒有任何人能抽空出來處理家務事。
這時候季舒就顯得格外熱血。
裴簡晚上醒來,還看到她在客廳抱着電腦寫申請函,為季平舟能打一次電話而努力。
拿了衣服走過去,裴簡蓋在季舒的背上,輕聲囑咐,“天還涼,別生病了。”
季舒頭都沒抬,正揮發所有才能進這封申請函里。
她知道季平舟所犯的罪過,說白了就是沒抵過那群老頑固的威脅隨便給救命葯定價,導致被發現,從而牽扯出太多利益鏈,可他是清白的。
但也不全清白,起碼在外人眼中,不相信會有人真的清白,
季平舟要保全位置。
也要澄清自己,就必須接受這一道檢查。
可上次實驗室着火,重置的藥品毀壞,從頭開始,不僅耽誤了他的時間,還對他加重了看管,導致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繫。
這在季舒看來是不公的。
他們的錯誤,不應該季平舟一個人承擔,可他這個人就是自負,就是愛以一己之力承擔所有,最後苦的人卻是禾箏。
申請函發送過去需要很久。
加上審批的時間。
幾乎要半個月那麼久。
禾箏是沒有心情等的,第一次不顧時差問題,給季舒打了電話,那個時間,季舒已經入睡,被吵醒也沒脾氣,反倒很驚喜。
睡意全無。
出去接電話時不小心吵醒了裴簡。
他很識趣,沒有跟上去。
站在陽台,風有些涼。
季舒輕了聲音,輕成了氣聲,“嫂嫂,什麼事這麼著急?”
“季平舟……有信了嗎?”
“快了,你再等等可以嗎?”
“我可以等。”
“呼”了一聲,季舒鬆了口氣,可才不到兩秒鐘,禾箏又接上話,“我可以等,孩子等不了,我不是非要跟他說什麼,但你轉告他,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要讓孩子姓什麼了。”
“……嫂嫂。”
這是很嚴重的話了。
幾乎不由得商榷。
可的確,禾箏的情況和精神,能一個人默默撐到現在就很不容易了。
季舒能夠理解,“嫂嫂,你再等兩天,這周五,我一定給你答覆。”
對季舒。
禾箏有抱歉也有無奈。
“不是有意這麼晚打擾你,你還好嗎?”
“好的。”季舒咬住了唇,品嘗到了絲絲痛感,可這跟禾箏的思念之情相比,什麼都不算,“沒關係,你想什麼時候打給我都可以,這就是我哥的錯。”
禾箏住得地方地處偏僻安靜。
四周沒有過多的住宅區,離方陸北那裏只有十幾分鐘的車程,很相近,明姨會經常過來照顧,但這些體貼和關照,卻連季平舟的一通電話都比不上。
整整三四個月。
她都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了。
沒有人能夠熬過這份苦。
她按照季舒說的,一分一秒都在等待,等到那邊的周五,等季平舟的電話。
人是有些憔悴的。
倒不是面容里的,而是逐漸衰竭的心靈。
連照顧她的阿姨都能看出來。
程家樹抽空去看她,雖然帶了很多好吃的,可禾箏沒有胃口吃,她孕期有控制,是不能吃太多補品的。
程家樹挑的這些並不是大補。
有些是為了解她的嘴饞,很體貼入微了,甚至有些過了頭,讓其他人看來,就成了別有用心。
他們自己但是不在乎別人怎麼說。
“還沒打電話來嗎?”
程家樹隨口問了一句。
禾箏沒有回頭,也不去看他,摸着光滑的手機屏幕,並未言語,她盯着牆上的鐘錶,眼看着時間走到八點,這裏的天色暗了那邊的日出就該升起來了。
身後的人嘆了口氣,走過來,遞了杯泡好的果茶給她,“先喝點,晚上又沒吃東西吧。”
禾箏隨手接過來,給面子的喝了一口就放下。
“沒胃口。”
肩膀被蓋住。
這條披肩還是方陸北前陣子出差給她帶的,說是什麼限量款,全球就這一條。
程家樹的手離開了披肩,轉頭微笑,“我說他該不會買錯了吧,我今天去華人街,還看到有個小姑娘也帶着這個,花色都一樣。”
“他經常糊弄人,習慣了。”
對這些瑣碎,禾箏根本不在意。
也是看得出她不在意,程家樹才會佯裝無意嘆氣,為了能讓她多說幾句話,算是煞費苦心了。
可他又有點沉不住氣。
才聊了兩句,便提起了季平舟,語氣很不自在,但又要裝得自在,這很難,從某種程度來說程家樹已經做到了百分之八十。
可禾箏偏偏看到的就是那百分之二十。
“他不給你打電話,等孩子生下來,也別跟他姓了,叔叔說不能這麼給他輕賤了。”
禾箏摸着披肩上的流蘇,心裏暗罵方陸北眼光差,這東西艷俗又不精緻,簡直就是暴發戶的首選,給她披上,就是在臉上寫着不入流三個字。
可不就是不入流。
要不是這邊開放,換了在燕京。
她懷着孕,丈夫卻不在身邊,還不知道要遭多少閑言碎語。
當初季平舟也就是想到了這點。
才會安排她兩個月以後出國,他把什麼都安排好了,唯獨沒安排自己。
禾箏摸着流蘇,掌心軟軟的,說出來的話也沒了底氣,“不跟他姓,跟誰姓?”
程家樹開着玩笑,卻也是認真。
“跟我姓。”
“去死吧你。”她毫不客氣,這次臉上印着的不是不入流,而是憤慨,也不知道那裏來的情緒,眼淚就那麼掉下來。
孕期時她一直這麼琢磨不定。
這是正常的。
就連醫生也說是正常的。
隨手一抹,又像從來沒有過眼淚一樣。
察覺到是自己說錯了話,程家樹就認錯,沒什麼不好認的,“他那兒忙,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被嚇住了。”
“不打就不打。”
迫切地想打這個電話,也只是因為前些天方陸北隨口的一句,“孩子生下來名字是什麼,起了嗎?”
名字進入禾箏腦袋裏的時候,在她空白的地界碰撞里一下,將這幾個月的不安,焦躁,思念全部撞了出來,回來當天,她就給季舒發了照片。
那是她產檢的照片。
有寶寶成型的樣子。
想讓季舒給季平舟看,可她也是求助無門,最後只能被逼發了申請函。
這東西被打回來好幾次,第一次是因為她言語過激,第二次是因為理由不充分。
第三次,才通過。
而季平舟電話打過來的時候,禾箏剛擦乾淨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