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尾巴
蘇泇皺眉,她覺得自己身體裏的一根痛覺神經好像被蕭涼牽住,跟着他的情緒起落一陣接一陣地抽痛。
“你醉了。”
她上前扶他,卻被他反過來推倒按在吧枱上,“你不是喜歡嗎?還要不要玩更刺激的?”
諷刺輕佻的言語總是最傷人於無形的利器,瞬間刺入心間。
蘇泇忍無可忍:“蕭涼,你不要太過分!”
“到底誰過分了?!”
蕭涼一聲怒吼,恍然間,蘇泇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似乎很久以前,他們起過這樣的爭執,她隱約記起蕭涼也是這樣反問她:“到底誰過分了?”
可為什麼他們會起那樣激烈的爭執,她卻記不得了。
她沒有和蕭涼繼續爭執下去,因為洋酒的後勁上來了,蕭涼漸漸支撐不住,歪倒在她身上,口中不停地在她耳邊喃喃:“是我過分嗎?呵,是我錯了嗎……”
蘇泇叫了蕭涼的司機阿輝進來一起送他去醫院處理手上的傷口。蕭涼醉得厲害,滿手的玻璃渣子取出來的時候他一直迷迷糊糊,似乎沒有感覺到一點疼痛。
從醫院出來,蘇泇讓阿輝直接送迷迷糊糊蕭涼回家,她則攔了一輛的士回了公寓。
剛進門,門鈴就被按響。
阿輝架着醉醺醺的蕭涼在門外,為難道:“蘇小姐,蕭總中途醒了,非得吵着要找你。我實在沒辦法,只能把他往你這兒送了。”
蘇泇將蕭涼扶進了門,像從前無數次他照顧醉酒的她那樣。雖然是頭一回,但是她替他擦洗更衣,卻沒有絲毫的遲疑與生疏。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得如此坦然與熟練,或許是對他太過熟悉,或許是在她的內心深處,蕭涼早已是她不分彼此最最親密的人。
醉了的男人眉頭緊蹙,看來即便是烈酒也無法沖淡他心中的煩悶。
在昏黃的燈光渲染中,他俊朗的五官顯出了幾分難得的柔和。那纖長的睫毛像兩把毛茸茸的小刷子,隨着他擰緊的眉心微微顫動。
蘇泇看着這樣的蕭涼,覺得他既陌生又熟悉。心裏微微的異動驅使她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她忽然無法自控地低頭淺啄了他微抿的唇瓣。
可她沒想到一直迷迷糊糊的蕭涼此刻會有感覺,這輕輕一吻,竟然將他驚醒了。
從來只有王子吻醒睡美人,而此刻劇情卻偏偏發生了反轉,變成了美人吻醒了醉王子。
蕭涼那雙好看的眼睛微張,眸子裏頭還滿是混沌的酒意。他只迷糊地看了她一眼,便閉目將她瘋狂地吻住。
蘇泇緊張得發抖,可她的身體被那雙堅實的手臂禁錮住,想要抽身而逃已是不能。
這一夜,蕭涼是真的醉了,可蘇泇沒醉。
蘇泇真希望自己也醉了,那樣她就不會記得那晚發生的一切,不會記得蕭涼是怎樣一遍遍地吻她,也不會記得他是怎樣在情動的時刻喊着別人的名字。
小尾巴……
多麼寵溺又陌生的稱呼,她清清楚楚聽見,他咬着她耳朵喊出這個名字。
那一晚,他一遍又一遍忘情地低喃着:小尾巴,我愛你。
小尾巴是誰?
她的腦子裏浮現出小雛鳥的影子,那是他的小尾巴?
呵,這個稱呼還真是貼切啊!
一室的燃情迤邐,都抵不過這一瞬的心寒。
她從已疲累沉睡的蕭涼懷裏鑽了出來,衝進浴室,用滾燙的熱水一遍遍地沖洗着自己的身體,可她還是覺得冷。
她承認她哭了,躲在瀰漫著水蒸氣的浴室里哭得撕心裂肺。
心上好像裂開了一個口子,疼得無法形容。
原來這世上最痛的事情不是失去,而是不知死活地奢望擁有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獨自拎了一瓶紅酒在陽台喝着,她絲毫感覺不到夜風的冷,大約是她的心已經冷到了極致,所以對外界的冷熱都無感了吧。
最後,她醉倒在了陽台的藤椅上。
也只有真正醉了之後,她才能得到那片刻的安寧。
再醒來的時候她人已經回到了床上,蕭涼也醒了,在陽台上抽着煙。
見她醒了,蕭涼掐滅煙蒂從陽台上進來。他的臉色很差,蘇泇從來沒有見過他那樣。
“對不起,昨晚我醉了。”
他的嗓音啞啞的,看得出來對於昨晚發生的一切他非常自責和後悔。
呵,是啊,以他那樣的性格,醉后睡錯了人又怎麼可能不自責和後悔?
他現在覺得對不起的人怕是不光是她,他心裏頭覺得最對不起的應該是他的那個小尾巴吧!
蘇泇的心底一派凄涼。
她卻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淡淡地說:“沒什麼,我昨晚也醉了。”
蕭涼走上前,執起了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低頭不語。看樣子,他似乎是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
蘇泇的心裏莫名的緊張,她不知道蕭涼的決定到底是什麼。他這麼嚴肅和慎重,難道是打算要對她負責娶了她?
那他的那個小尾巴怎麼辦?丟掉?
蕭涼不是那樣的人吧,他做不出那些的事吧……
事實證明蘇泇想得太多了,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蕭涼,卻獨獨低估了那個小尾巴。
蕭涼是做出了一個非常慎重的決定,他緊緊地握着蘇泇的手,對她說:“南城四季如春,你會喜歡的。”
半年前,蘇泇的公司新拓南城項目,她一腔熱血地想要奔赴南城開疆拓土,希望能建功立威以震懾那些對她頗有微詞的股東。
可最終她卻被蕭涼攔了下來。那個時候他說,“南城的水土,並不適合你。立威事小,身體事大!”
現在,他又自相矛盾地說南城四季如春她會喜歡南城。
呵!多麼諷刺啊!
蘇泇覺得心上的裂口又陡然裂開一寸,似乎有血肉模糊的東西直接剝離下來,而那個疼痛的位置,直接成為了一個永遠也無法填補的豁口。
她的指尖冰涼,微微顫抖,可笑的是她卻依舊保持着鎮定的微笑。
“好。”
平靜地說出這個好字,不知道有多麼艱難,她彷彿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她望着蕭涼,這個從來都只讓她感覺到溫暖的男人,原來竟然也會這樣冰冷絕情地傷人。
不,應該說,他是對他的小尾巴太過深情。所以,他再沒有溫暖可以施捨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