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討厭我
蘇泇打開了跑車的敞篷,把音樂開到最大聲,把油門踩到最底,在黑夜裏超速狂奔。夜風與她的長發糾纏在一起,淚水不知何時濕了臉頰。
那一刻,她的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被人收養后又再次遺棄的棄嬰,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她不敢回家,終於在繞着空寂的道路轉了一圈又一圈之後,將車停在了市區最繁華喧鬧的酒吧門口。
酒是個好東西,她忽然覺得自己得到了救贖。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她漸漸忘了蕭涼,忘了那個依偎在他身旁的小雛鳥,也忘了她自己究竟是誰。
接連幾天她都沒有回家,或者是她忘了家在哪裏。
呵,她本來就沒有家了啊,三年前她就沒有家了。她現在住的小公寓是蕭涼的,那棟總是讓她噩夢連連的別墅早已經蒙了灰,荒寂得好似墳墓。
一個在酒吧爛醉的凌晨,她醉眼朦朧地對那個扶起她的陌生男人說:“我不知道家在哪裏,你可不可以帶我回家?”
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酒店陌生的大床上。衣衫凌亂,頭痛欲裂,整個人像一具被掏空的軀殼。
在一旁看着她的人,是有好些日子沒見的蕭涼。
當時蕭涼的那雙眼睛透出的厲光,簡直能將她殺死。他咬牙切齒地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蘇泇前所未有的冷靜,她靜靜地望着蕭涼,回答:“知道啊,我在及時行樂享受人生。”
他氣得發抖,失控地沖她大吼:“蘇泇!當初救你回來不是讓你現在這樣糟踐自己的!”
她打着呵欠不以為然,“恩公,我想睡覺,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吵!”
蕭涼一把將她揪起來,怒道:“起來!你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不接我電話?蘇泇,你到底想幹什麼?”
“幹嘛啊!”她推開蕭涼,不耐煩地說,“你這個人真沒意思,是不是覺得救了我一命,我就非得按照你的想法活着?蕭涼,你是我什麼人?有什麼權利管我?”
蕭涼大步上前,死死扣住她的手腕,“我既然答應過你父母照顧你,就有權利管你!回家去!”
她卻像宿醉未醒那樣,藉著酒勁撒起潑來:“你少拿我爸媽來壓我!他們都死了管不了我了,你還成天跟我擺什麼狗屁大家長的譜!我又不是未成年!難不成事事都得經過你的同意才行?我談戀愛你要管,我泡吧你要管,我找人打個P你都要管!你不覺得你管的太多了嗎?!”
她掙脫了蕭涼的手,望着他情緒不明的眼睛,繼續說:“蕭涼,我求你不要管我了好不好!你真的是很讓人討厭!”
蕭涼被她的話鎮住,眉頭皺的像個川字。他嗓音澀澀地重複着她的話:“你討厭我?”
她咬咬牙,點頭道:“我討厭你干涉我的私生活!”
可蕭涼卻好像沒有聽進去她後面的話,只是重複着:“呵,原來你討厭我……”
他摔門而去,看着他走遠,蘇泇忽然心疼的窒息。
她不討厭他,她一點兒也不討厭他。
她希望他一直管她,一生一世地管着她,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如此地自私。他有他的生活,終有一日,同情期滿,他也要從她的世界功成身退。
既然不能再跟他往前一步,她只能後退,退回到屬於她的位置,退回到她原來的世界——那個沒有他的世界。
總要開始這一步,也總要習慣這一天的,不是么?
這天之後,她又有許久沒有與蕭涼見面。她依舊夜夜買醉,在燈紅酒綠中麻醉自己。
她會拉着一起蹦迪的帥哥貼面合影,會在挽着認識不過一天的所謂男友出入氣氛曖昧的餐廳約會,會隨意地將自己的電話留給搭訕的男人並與人深夜露骨地在短訊中撩情。
她的身邊一下子變得很熱鬧,但她的心卻越加的孤寂和荒蕪。
蕭涼曾氣急敗壞地勸了她很多次,還曾直接與她身旁的人動手將她強行帶回家,然換來的卻是她更加激烈的爭吵和更加叛逆的行為。
她像一隻刺蝟,讓他們每一次的相見都變得痛苦和劍拔弩張,最後以傷痕纍纍而收場。
她用鋒利的言語刺傷着蕭涼:“你這人怎麼這樣?自己無趣也就算了,是不是見不得別人過得比你快活過比你瀟洒自在?”
“蕭涼,你真的很討厭!你好好的過你自己的日子行不行?我求你不要再管我了行不行?”
哐當一聲,桌子被人掀翻在地,酒瓶杯盞摔了粉碎。
蕭涼徹底怒了。
一陣狂怒地打砸發泄之後,他幾近咆哮地指着蘇泇:“你喜歡這樣是吧?好,我陪你!我陪你!!”
他包下了整個酒吧,在吧枱前打開一瓶洋酒狠狠地灌了幾口,望着愣在一旁的蘇泇,他發紅的眼中怒火烈燃:“喝啊,隨便你喝,我陪你喝個夠!”
完全失常的蕭涼讓蘇泇慌了神,她上前去搶他手中的酒,“蕭涼,你幹嘛!夠了!別喝了!”
仰頭灌下了整整半瓶威士忌,蕭涼將手中的酒瓶重重地磕在大理石的吧枱上。玻璃頓時迸裂碎開,碎片劃破了他的手掌,殷紅的鮮血混合著淺棕色的酒液流得到處都是。
蘇泇是真的被嚇住了,連忙認錯:“我錯了,蕭涼。我答應你,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她一步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卻忽然被他圈進懷中狠狠地吻住。
這一剎那,她腦中一片空白。
霸道肆掠的吻帶着懲罰性的狂野,很快有淺淺的咸腥夾雜着濃烈的酒氣在唇齒之間散開。
他吻了她多久,她已經沒有思維能力去計算,她只記得他在她幾近窒息的時候,卻忽然一把將她推開,冷冷說了一句:“好玩嗎?刺激嗎?”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底一陣抽痛,聲音有些顫抖:“蕭涼,別這樣……我跟你回去。”
“跟我回去?我是你什麼人啊?我又憑什麼帶你回去啊?”蕭涼忽然自嘲地笑了,眼中的怒火與光亮一點點微弱下去,最後眼底餘下的儘是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