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先晾一晾
第十九章先晾一晾
遼東,海上,倭人。
駱思恭不是蠢人,蠢人做不了錦衣衛指揮使,這幾個關鍵詞一連起來,他瞬間就有些明白丁殊彥要說什麼東西了。
“你的意思是,這個錢無病能夠為我分憂?”他盯着丁殊彥看着,嘴裏不緊不慢的說道,這錢無病一回來,丁殊彥就巴巴的跑來求見,若不是為了這事情,還能為了什麼事情,這也算是個肯用心的。
“或許能為大人分憂一二,錢無病這人我是知道的,本事還是有點的,人也精幹,加上大人賜給他的運氣,若是知道能夠為大人分憂,怕是要歡喜得跳起來!”他言之鑿鑿的說道。
“將他帶來!”駱思恭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能不能分憂,得見了此人再說,不過,多少應該會有所得吧。
“這個……”丁殊彥猶豫了一下:“大人,此人剛到天津,又帶着一群倭人,此刻的局勢,就是連天津水師也不敢放任那些倭人上岸,若是其中有姦細或者惹出什麼亂子,朝中抨擊起來,怕是有些麻煩!”
“也是!”駱思恭從善如流:“還是你考慮得周全,看來,此人目前我倒是不宜見他了,不過,能從敗軍中逃回,又帶回一些倭人,倭人的情形至少他是知道一些的,至於能不能替我分憂,得看他有沒有那個福份了!”
他略略沉吟了一下,目光落在丁殊彥的身上,旋即又搖搖頭,“這事情按理來說,你替我走一趟是最合適的,不過,你眼下僉事南衙,這盯住的人也多,難免讓有心人關注,你不能動!”
“大人派心腹之人前去就可以,一個是查看他帶回來的那些倭人是什麼個情況,再看看他在大人關注的這事情上能不能為大人分憂!”丁殊彥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的樣子。
“這錢無病可有家人在京師!”駱思恭又問道。
“父母都已過世,只有一個妹妹,尚未出閣!”
“南衙中誰與他最為親厚?”駱思恭再問道。
“這個……”丁殊彥頓了頓,“家父和錢無病的父親都是鎮撫司的老人,有着過命的交情,若是說親厚,倒是下官與他最為親近一些!”
“哈哈哈,原來如此!”駱思恭大笑了起來,“看來你不僅是想替我分憂,也想為這錢無病分分憂啊,不必惶恐,我鎮撫司衙門若是人人都親如兄弟,忠於陛下,這天底下還有什麼咱們兄弟難辦的事情,先前說你不宜動的話,就不要說了,正好朝鮮戰事一起,這天津海防也好,天津三衛也好,咱們都得替陛下關注一些,在天津我早就有意思設個衛所了,你就以這個由頭,過去替我看一看。”
“那我要不要出個文到經歷司,從北衙那邊要點人手?”丁殊彥問道。
“要什麼人手,你南衙的人,南衙的事情,從北衙要什麼人,北衙那邊的人可不待見你們,去吧,別折騰得動靜太大,有什麼消息,飛報於我!”
丁殊彥和駱思恭的會見,沒有耽誤多少時間,從駱思恭那裏出來,丁殊彥派了幾個手下去了幾個地方,自己則是回家,給夫人做了一下交代,讓自己夫人準備行裝,竟然是打算立刻出發的架勢。
沒過多久,二十多個錦衣校尉,騎着高頭大馬,如一片紅色的浮雲,擁簇着丁殊彥出城而去,緹騎出京,儘管是駱思恭交代了動靜要小,但是,這幾十緹騎出京,還是引起了不少關注,而錦衣衛中的人尤甚。緹騎出動,固然倒霉的可能是某些官員,但是,也有可能倒霉的是某個錦衣衛的同僚,尤其還是指揮僉事這個級別的官員為首,在他們的猜測中,這要是某個同僚倒霉的話,至少得是千戶那個級別的,也不知道是誰又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
而有些善於鑽營的,更是開始心動起來,真要是有自己人倒霉,只怕這些人第一時間不是兔死狐悲,而是惦記他們屁股下來空出來的位子,一時之間,錦衣衛內部暗流涌動,這就不為外人所知了。
當然,這一切,在天津的諸人卻是不知道的了。
“倭人不許上岸!”這是海防游擊賀虎臣心裏划的一條底線,更別說眼下這錦衣衛們的身份還沒得到證實,放幾十個倭人上岸的後果,他承受不住,不過,很快,這後果就不用他承受了。
從昨天早上發現倭船到他六百里加急將消息送到錦衣衛去,緊緊只是一夜,在第二天中午還沒吃午飯的時間,錦衣衛那邊就風塵僕僕的來了一票人,賀虎臣哪怕自覺自己在這件事上沒有做錯,但是看到那麼大一票錦衣衛,帶頭的還是一位指揮僉事,他腿都有點軟了。
真心有點軟了。
這麼說吧,若是他賀虎臣犯事了,朝廷要派錦衣衛拿他,正經是來個錦衣衛百戶才對等,別看他這個游擊將軍是從三品的武官,一個區區的百戶才是正六品,但是,錦衣衛就是這麼牛,要是派出是個副千戶的話,那要麼就是他犯了天大的事情了,要麼就是他京里有人,否則的話,他還沒這個面子。
正兒八經的若是錦衣衛千戶拿人,那至少也是參將這個級別的,這事情不是沒有,但是,他手下面這點事情,居然驚動得是一個錦衣衛指揮僉事,這可就有些大條了,他現在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沾上某個不該自己知道的事情了,反正這種事情,真要沾了,不是大富大貴就是死無全屍的那種,他一點都不想碰。
好在這為僉事大人,派頭也夠大,來了直接佔據他的衙門不說,他連陪在旁邊說話的資格都沒有,派人問了他幾句話,直接就將被他安置的那幾個錦衣衛叫了進去,然後幾個人在裏面差不多呆了半個時辰,之後那個錢百戶才走了出來。
“丁大人的意思,那艘倭船先靠岸,所有的倭人,由我們錦衣衛來監管,賀游擊,這事情和你們水師沒多大關係了,你看這合適不合適?”
“合適,合適!”賀虎臣哪裏敢說不合適,反正出了事情,現在也算不到他頭上了。
“不過,天津咱們錦衣衛也沒衛所,這地頭有些不大熟,這些倭人怕是要在這裏帶上些日子,賀游擊只怕還是要幫襯一點,尋個去處!”
那錢百戶說話倒是也不是特別難說話,只是他要求的事情,令賀虎臣有些難辦。水師在天津,也不是一家獨大的,真正在天津說得上話的,還是天津三衛的許參將,這安置倭人,可是大事,找他的話,還不如找地方官員或者是那許參將。
抓耳撓腮了一番,在確定這錢百戶是真的不想和地方上以及天津三衛有什麼接觸,賀游擊勉為其難的為這錢百戶找了一處地方,那是揚州一個富商在天津的私宅,那傢伙也是靠着漕運吃飯,對他們水師自然是要多孝敬有多小姐,借用一下他的宅子,自然是沒什麼困難。
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然後他就看見一副讓他目瞪口呆的情形,那錢百戶居然領着數十個花枝招展的倭女從船上走了下來,款款的來到他安排的地方,別說那些倭女穿着奇形怪狀類似甲胄的玩意,看起來好像是軍士一樣,但是那一個個胸前鼓鼓囊囊的,瞎子都看的出來那是女人了。
算了,不關我的事情!
滿院子的鶯鶯燕燕,奇腔怪調,賀虎臣覺得自己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找了個理由,簡直是飛一樣的逃開了。
“這些日子,咱們就在這裏獃著了!”看着賀虎臣告辭,錢無病也不在意,略略客氣了一下,就目送他出去,回過頭來,對着王子和和前田菊姬說道:“王兄弟,借一步說話。”
如今到了自家地盤了,身邊都是錦衣衛的兄弟,而前田菊姬和他的那些看起來好看多過實用的護衛也解除了武裝,錢無病也不用忌諱什麼了,說實話,他如今甚至可以不用在意前田菊姬的想法,倒是王子和,他倒是還要在意一下的。
“暫時也請王兄弟在這裏安頓下,如今咱們兄弟幾個,也算是難兄難弟,一時半會兒也分不開,這前田菊姬這女人的事情,我也報了上去,至於上面怎麼處置,得看上面的大人們怎麼想了,不過,說句難聽點的,那女人是一廂情願,我估計今後這宅子她得住很長一段時間了!”
“也算不錯了!”王子和嘆嘆氣,不管前田菊姬感覺怎麼良好,真正情況就是如此,起碼暫時上如此,在錦衣衛的眼裏,怕是俘虜的意味躲過她自己給自己封的那個什麼密使的意味要更多一些。
“咱們兄弟幾個的事情,咱們南鎮撫司也得查證一下,好在丁大人頗為關照,估計這也是走個過場,不過可能需要些時日,在這之前,大家都得委屈一下了。”
“這個我明白的!”王子和點頭表示理解,一邊眼角瞟瞟正在四處打量這宅院的前田菊姬,心裏暗暗替她有些悲哀。
“嘿嘿!”看到王子和的眼神,錢無病嘿嘿一笑,擠眉弄眼道:“王兄弟若是憐惜她,不妨多陪他說說話,給她說說那個江湖的故事,正好也隨她多學學那倭話,沒準到時候故事講完了,倭話也學會了,好事也成了呢?”
“錢大哥說笑了!”王子和心裏一盪,立刻正色說道。
“裝,你繼續裝!”錢無病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不過前田菊姬這小妞,可是倭奴中的大人物,對於倭奴的事情可是知道得不少,錢兄弟有心,不妨多探聽一些,這對咱們可有大用!”
我當然知道從她嘴裏掏出來的情報你們有大用,王子和翻翻眼珠,只怕現在你們對日軍的狀況都是一抹黑吧,看着錢無病嘿嘿的笑容上,略略帶有期待的眼神,他心裏一動,錢無病這話,肯定不是代表自己說的,要不然,這一路來他有的是機會和自己說這樣的話,甚至可以親自上陣和前田菊姬說說話什麼的,儘管前田菊姬不大喜歡和他們幾個說話,他們也沒表示出格外套近乎的意思啊。
而現在有了這個反應,那隻能是他接到了錦衣衛上面的指使,王子和突然意識到,這可是自己敲竹杠的好機會啊。至少,自己到現在在這個世界,什麼安身立命的本錢都沒有,一睜開就在逃命,一直到現在才喘口氣,要是現在還不為自己打算點什麼,這後面的日子,還真只怕有些不大好過。
“都自家兄弟,錢大哥,別怪我說話直啊,這套話可是你們錦衣衛的事情,我又不是你們錦衣衛的人,要我來做,有些不大合適吧!”
“那女人就只愛和你說話,怨誰去,而且,還不知道這女人有用沒用,不套話,難道還能用咱們錦衣衛的大刑伺候不成!”錢無病瞪了他一眼:“你抱得佳人,我得到消息,你還感覺吃虧了不成!”
王子和搖搖頭,這可不靠譜。
“得,我知道你要啥了!”錢無病鄙夷了他一下:“不是咱們錦衣衛的人,這還不是簡單的事情么,回頭我給丁大人說下,在經歷司走一下,你就是咱們錦衣衛的人了,跟小六一樣,先做個總旗吧!都共過生死的兄弟,誰要是覺得有問題,讓他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