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樂不思蜀

第二十章樂不思蜀

一個來歷不是很清楚的傢伙，隨隨便便就進了錦衣衛，還能做總旗，有這麼容易嗎？雖然武官在現在這個世道，似乎沒文官那麼吃香，但是總旗論起品銜來，那也妥妥是正七品的武官，好多人就算是奮鬥一輩子，也未必能做上這位置。

還別說，錢無病這話，還真沒有誑王子和，以他現在百戶的身份，要是真的他的兄弟，就算補個總旗，也是要搭進去一些門路銀兩，提撥個把小旗或許他沒問題，但是總旗可就涉及到一些利益往來了，沒那麼容易，之所以他能拍着胸脯保證，那是因為丁殊彥給了他底細。

丁殊彥在這裏不會呆太久，甚至不會和前田菊姬等人接觸，那太容易貽人口實了，確定了錢無病的情況，也肯定了王子和帶來的這些倭人可能會帶給錦衣衛一些兵部那些人得不到的消息，尤其是得知可能從這裏找到通曉官話和倭話的人，立刻就興沖沖的迴轉京師了，畢竟是一衙僉事，在外面呆久了，容易引起別人的想法。

但是，臨走之前，卻是告訴了錢無病，對於王子和，不妨籠絡一下，讀書人嘛，錦衣衛最缺的就是讀書人，若是這讀書人又還懂得倭話，能為指揮使大人排憂解難，而且和錦衣衛又拉扯不清楚的關係，這樣的人才不拉進錦衣衛來，那簡直就是天理不容了。

有了這個保證，說實話，只要王子和好好的合作，能夠從前田菊姬嘴裏掏出點別人不知道的消息，一個總旗算什麼，指揮使大人高興了，一個百戶也給的起，當然了，現在是錢無病操辦這事情，錢無病本人還是百戶了，就算是籠絡，也不能籠絡得太過分了。

王子和安下心來，開始打量他在大明的第一個安身之處了。

這借給他們的宅子不少，畢竟是揚州鹽商置辦的外宅，鹽商們別的不多，就是錢多，花起錢自然也不會多心疼，前後四五畝的宅子，倒是整得如同江南小院一樣，若是刨除某些地方的粗鄙氣息，倒是也能住人。

錦衣衛負責宅子的防護，住在第一進的院子裏，前田菊姬等人，住在後面的一進院子裏，實際上，這樣的安排，就已經將前田菊姬這些人和外界隔絕開來了，換個角度來看，說前田菊姬等人是被軟禁在這裏也沒錯，反正沒有錦衣衛的許可，前田菊姬那些人，那是哪裏都別想去了。

不過，就目前而言，前田菊姬也沒打算去哪裏，她心裏還裝着自己是使者的事情呢，既然是使者，到了大明再亂跑，那就有些不成體統了，正經是好好的呆在住所，等待大明接洽的官員上門來談事情才是正經道理。

對此，錢無病給前田菊姬的話語是，鑒於前田小姐拿不出任何證明自己是日本方面派出來的使者，大明方面正在核實她的身份，若是身份無誤，自然會有人來接見她。

對這一點，前田菊姬雖然有些不大痛快，但是還是捏着鼻子表示理解，畢竟在她的印象中，明國是一個很大的國家，做事情自然有自己的法度規矩，自己是身份擺在這裏雖然不假，但是若是真的傳出明國朝廷和一個假的使者談判，那笑話可就大了，他們慎重一點也是自然的。另外一個，他相信自己派九鬼久隆送給義父的信，義父很快就能收到，到時候，即便是義父派人來談，自己已經佔了先來的便宜，即便不能成為正使，念在自己和明國先接觸的，義父怎麼也會給自己一個副使的名頭，對於她來說，這就很滿足了。

當然，真的大明現在要談，她還不知道和大明朝廷怎麼談呢，提什麼條件，要達到什麼目的，別看她在前田家也算是得寵的，但是這些軍國大事，不是耳聞目濡多年經歷，還真是很考驗人的，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刁蠻女孩兒，雖然各個方面算出色的，但是，女孩就是女孩，總不可能帶幾個人在戰場轉一圈就成了經世治國的賢能。

雖然表示略略有些不滿大明朝廷的怠慢，但是，她心裏卻是暗暗的鬆了口氣，這樣的安排，倒是也暗合她的心意。

除了這一點點怠慢之外，其他的方面，錦衣衛還真沒怠慢她們，吃穿用度，倒是敞開了供應，至少在錢無病告訴丁殊彥前田菊姬可能有些身份之後，丁殊彥直接撥的銀兩，按照接待來貢的使者的規格來接待她們的，什麼好的都往這院子裏送，這方面大明人從來不小氣。

這一來，前田菊姬可就有福氣了。雖然他貴為前田利家的女兒，這些身外之物她從來沒缺過，但是，大明的富饒可是她從來都不敢想像的，上好的綢緞，精美的點心，聞着都醺醺然的美酒，還有那些平常的用具，精美得好像寶物，她敢悄悄的在心裏說，哪怕是她的父親，也從來不曾想像過有這樣的日子。

記得有一次她隨着父親和兄長們到昭覺寺去，主持昭覺寺的大師招待他們這一行貴客，拿出了堪稱鎮寺之寶的一套茶具，當時那套茶具令人眩目的色彩，華美的造型，還有在瓷面上流傳的光芒，都讓她讚嘆不已，能夠經常捧着這樣的茶具飲茶論道，她覺得人生最大的享受也不過如此了。但是，現在的她不這麼想了，如今院子裏，比那樣的茶具更好的瓷器，碗盤碟子杯子，簡直是不要太多，每一件放在日本，都足夠可以當作傳家之寶了。

這裏面還鬧了一個小笑話，她身邊的鐵炮隊少女，雖然都是來自忠於前田家的武士家庭，但是她看到這些瓷器都是如此，這些少女們會有什麼反應可想而知了，以至於住進院子裏之後第一天送來的那些茶具碗碟什麼的，到第二天要用的時候，才發現少了許多，當然，這少的東西都在那些少女們的房間裏找到了，這讓她臉上很沒光彩，於是趁着沒人主意，將自己房裏悄悄藏起來的一個精巧的小碟子混進了搜出來的那些瓷器裏面。

鐵炮少女們身上的甲胄到了這裏，自然不能再穿，錢無病很貼心的找了裁縫，用上好的綢緞按照她的喜好，為她和她的那些鐵炮少女們做了兩身新衣裳，女人們對穿着的狂熱比起使用的器具的狂熱更甚，為此爆發的熱情，簡直是令錦衣衛們猝不及防，錢無病甚至在心裏鄙夷了那麼幾秒鐘，這大明稍微有點銀錢的，哪個沒幾身好點的衣裳，這些倭女們可不像伺候貴人的，簡直跟流民沒多大區別了。

吃的方面也是如此，這天底下，若是輪到吃食的精美，只怕大明自認第二，沒人敢自認第一，第一次在大明吃飯，別的不說，按照丁殊彥給的標準，這熱八盤冷八盤，果味四樣，點心四樣，這樣的席面錢無病擺了八桌，錦衣衛四桌，前田菊姬等人四桌，錦衣衛就算了，無非是好一點的席面，雖然不經常吃，也不是沒吃過，但是，前田菊姬和他手下的妹子們，可就連舌頭都快吃進去了，一個個興高采烈，有幾個豪放點的，甚至喝了點酒就唱起歌來，整個院子裏倒是一片歌舞昇平，歡歌燕語，一副和睦景象。

當然，有吃，有穿，有用的，讓人身心愉快，但是，天天呆在院子裏，哪裏也不去就這麼吃穿顯然那也不是前田菊姬和他手下妹子們的追求，興奮了幾天，陡然她們發現，雖然一切都滿意，但是，就這麼空閑下來，似乎也有點難受啊。

這個時候，王子和的重要性就顯露出來了。

吃着精美的食物，喝着可口的香茶美酒，然後聽一個相貌勉強算得上俊俏的大明讀書人，說著那些關於江湖的故事，而且，他口中的江湖，可不僅僅是那些廝殺殘酷的東西，也有着少女們喜聞樂見關於男男女女的故事，這樣的日子，簡直是誰都盼望沒有盡頭。儘管大多數時候，王子和說故事的對象，僅僅只是前田菊姬一人，但是，這並不妨礙少女們搬磚凳子圍在一邊，似懂非懂的聽着那些對於他們來說熟悉而又陌生的江湖故事。

有好的語言環境，自然對於語言的領悟學習相當的快，每天就這樣的過着，不知不覺中，王子和的日語簡直是在突飛猛進，而那些本來就受前田菊姬熏陶偶爾能蹦出幾個大明官話的少女們，對於大明話，也是飛快的在熟悉，儘管從她們口中的話，未免有些怪腔怪調，但是，已經有很多少女能夠用這樣的話和外院的錦衣衛們打招呼了。

王子和甚至有一次還聽到一個鐵炮少女神秘兮兮的用這樣的大明話，問一直酷酷的孫六，華山劍派的那個華山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答的，反正王子和是忍着笑意悄悄的離開了。

就這樣，一晃，差不多快一個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