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盡歡

須盡歡

建安三年九月立冬,燈火將會稽的夜晚染成白晝。

街道被熱情的人們涌成了河流,河流被放入的花燈點成了星海,而天空中的星海,卻在一次次綻放的煙花中黯然失色。

皇帝的婚禮也不會比這一次婚禮更熱鬧,天上諸神的宴會也不會比這一晚太守府中的宴會更引人注目。後來歷史的長河緩緩流淌,恆河沙數的故事被埋於河底,然而這四個人的婚事,卻反覆被人們提起,被詩人們用了最美麗的字眼來形容。

我想說,這也許是人類歷史上最美麗的宴會之一。

對於我個人來說,這也會是我生命中最難忘的一次盛宴。六年來我見過的江東人物,尚比不過這一夜所見到的十分之一。黃蓋、程普、太史慈……這些從前夢都不敢夢到名字的人物,現在都活生生地立在我前面。廳堂的燈光很目眩,因此讓我覺得在做夢。

這種夢幻般的感覺,在我見到孫策后發揮到了極致。我以前一直以為是造物主特別偏心才造就了周郎,但見到孫策之後,我發現造物主原來偏心了不止一次。

他穿了一件紅色鑲金邊的袍子。這樣顏色的衣服,若穿在女人身上,便一定是艷俗的;可穿在他身上,便讓人覺得再好不過,甚至再無第二人配穿這顏色了。他坐在首座摟着周瑜(!),如同太陽伴着月亮。他時而漫不經心地敲着桌子思考,時而對着前來敬酒的人大笑。他打翻銀燈盞,敲碎白玉杯,這一夜他像個從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孩子,也許他只是覺得,人生得意須盡歡。

宴會很好,酒很好,音樂很好,賓客很好,一切都很好。

我像欣賞一件很好的東西一樣欣賞着這一場盡歡無憾的盛宴,卻始終彷彿置身局外一樣,快樂不起來。

也許是因為他不在這裏;也許是因為我本來就置身局外。

魯肅沒多久就不勝酒力,被人抬入房間休息去了;在這裏我只認識周瑜,可這一晚他是主角,怎會有那麼多閑暇來招呼我。

沒有人注意到我,我穿着很普通的衣服,長長的發上沒有任何飾物。如同這華美大廳中的一個幽靈,我端了杯酒在角落裏自生自滅。

然而卻有個人向我走來。

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面部的稜角很分明。我有注意過他,一晚上我都看見他端着酒杯,穿梭於廳堂間和不同的人說話。

我起先不知道他是誰,直到他走近了,我發現他的眼睛帶了一點藍色。

“孫權大人。”我盡量壓抑住了我的聲音里的激動。

他也絲毫沒有驚訝的樣子,走過來就對我說:

“怠慢姑娘了。我母親想見見姑娘,請跟我來。”

我跟隨他走進內堂,在那裏,我見到吳夫人和今晚的兩位新娘。

我已經不想多花費筆墨去形容二喬的容貌。我只想說一句: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那樣的男子。

只這一句,便足夠。

吳夫人彷彿對我很有興趣的樣子,連接問了我許多問題。

而我也不遺餘力地詳細解答。我知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我使盡了全身解數去哄她開心。

收效是良好的。她聽我說的話聽得入了迷,一雙眼睛很迫切地看着我。到後來她甚至說,影姑娘若是能和我們做鄰居就好了,這樣有空就能過來陪我說說話。

我立即乖巧地說,若夫人願意,我隨時可以搬來會稽。

這時,我突然聽見屋角處,有人“哼”了一聲。

聲音很輕,除了我沒有別人聽得見。我抬起頭,目光搜索過去,發現屋角處站了個大概七八歲的女孩子,一身紅衣,頭髮隨便地挽在腦後,腰間竟還裝模作樣地掛了把劍,細長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我。

這時前廳傳來一陣喧鬧,我忍不住便走出去看看,發現周瑜正在舞劍,而孫策站在桌子上,高聲以歌相和。宴會的氣氛被他們推到頂點,人們瘋了一樣將酒灑向空中。而我站在一旁,也饒有興趣地看着。

“你這樣沒有用的。”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我回過頭,發現是剛才那個女孩子,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我身邊。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要說什麼。

“我是說,你這樣處心積慮接近我母親和哥哥,是沒有用的。”她一臉的冷淡。

母親?哥哥?我明白過來,看來她就是那個日後嫁了劉備的孫尚香了。竟然從小就這麼有性格。於是我盡量溫和地對她說:

“你搞錯了,我並沒想過要嫁你兄長……”

她滿臉懷疑地看着我,然後,用更加冷淡的語氣說:

“那麼你想要做什麼?”

我竟一時語塞。而更令人吃驚的是她接下來的話。

“我知道,你覺得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也許你有什麼更好的目的。可我告訴你,別期望過高。誰叫你只是個女子。”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竟然可以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我知道也許這只是單純地出於一個孩子的好惡,可是她說的話,每一句都命中我的心事。

但無論如何,一個孩子的話不可能阻撓我接近孫家的決心。婚宴結束后,我回廬江賣了宅子搬去會稽。我本來想給阿碧一筆錢讓她離開我去嫁人,可她堅持要跟着我。她的堅持背後彷彿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心事,但當時我無暇去想。

我在會稽的太守府附近租了一套宅院住下,隔三差五地去孫家拜訪。孫家的男人常年征戰在外,因此每次我去,家中的幾個女人看見我都是很高興的。包括孫尚香,她再倔強也不過是個孩子,漸漸地她也開始對我溫和起來,每次我去她都吵着要我帶她去城外騎馬。

建安四年的第一場雪來得特別早,還是秋天的時候就下下來了。那一天深夜,我的院門被人拍得山響,我打開門,看見滿臉淚水的孫尚香。

“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嫂嫂難產,可能快要死了。家裏能做主的又都出去打仗去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幫忙。”她哭着對我說。

我二話不說,便跟她去了太守府。

產房裏瀰漫著一股奇怪的難聞的氣味,大喬躺在榻上,汗濕透了整個身體。她看着我,嘴微張着,卻說不出話。那種痛苦,應該超出我最大的想像。

旁邊有一些奇怪裝束的人在紛亂地忙碌着,過了一會,有個滿臉畫著道道的老婆婆拿了一杯渾濁的水讓大喬喝。我忍不住攔住她,問那是什麼。

“是符咒燒化的灰和的水啊,”她奇怪地看着我,“趕快讓產婦喝下去。神仙會保佑產婦母子平安,皆大歡喜……”

這時周圍又開始嘈雜起來,那一群裝束奇怪的人開始敲打起木魚,念着難聽的調子。我呆了許久,突然忍不住把那杯水打翻在地。

周圍頓時變得安靜起來,大家都緊張地看着我。

而我忍不住激動起來。

“孫家的人不是向來不信這些神仙鬼怪的事情嗎?為什麼這時候還讓這種人進來?產婦都快死了,居然不想着用藥,而要燒什麼符水!尚香,你把他們都趕出去,你嫂子需要安靜!”

她馬上開始堅決地執行我的命令。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連氣味也好聞了很多。

“你,去燒碗紅糖水來;你,馬上去請醫生;你,繼續幫她用力。”

我好像一個將軍般胸有成竹地頤指氣使。儘管從未接觸過類似的事情,但我覺得我總比那些巫師方士要正確一些。

紅糖水端來了,我喂大喬喝下。“你現在是不是有力氣一些了?繼續用力,不要放棄。”我輕聲對她說。

而她閉起眼睛,虛弱無力地說:“我好累,我覺得我的力氣都用不上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和孫尚香一起勸她,要她不要放棄,可是她只是搖頭,秀美的眼睛流下淚水。

最後我終於忍不住搖醒她,看着她的眼睛,我堅決地說:

“你應該知道,我的預言總是很準的。我現在告訴你,你不會死,而且會生一個健康美麗的女孩。所以請你一定要再努力一次。”

她微微睜開眼睛,然後點了點頭。

孩子在午夜時分出生,出生時窗外正大雪紛飛。大喬抱住這個美麗的女嬰,忍不住掉眼淚。

可預想中的第一聲啼哭始終沒有聽到,那嬰兒只是緊閉着眼睛,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大家慌張地把嬰兒傳來傳去,卻始終沒有辦法令她啼哭。

後來嬰兒傳到了我手中,我輕拍了拍她的背。

然後奇迹發生了,她咳了一聲,咳出一口羊水。

然後慢慢地,她睜開了美麗的玻璃珠子一樣的眼睛。

她黑黑亮亮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然後“咯咯”地笑起來。

大喬要我給她起名字,我想了想,沒來由地,突然想起個“如”字。

大喬覺得這個字略嫌單薄,最後定下來的,是個“茹”字。

是個美麗的名字,如同河底舞動的水草般柔軟、堅韌而感傷。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叫“茹”的女子,我從死神掌下搶回來的孩子,日後,是他的妻。

而此刻,她正在我懷中,安詳地熟睡。

幾天後孫策趕回家中,抱起他的女兒,歡喜得親了又親。

然後他扶起榻上的大喬,兩個人一起將女嬰抱在懷中,彷彿欣賞一件絕世的珍寶。

而我看着窗外的蒼茫雪地,在心中默默地對他們說:

請盡情享受這一刻的歡喜,請不要浪費任何一秒的時間。

因為歡樂的日子不會持續很長。

我知道,這是孫策的最後一個冬天。

冬天過去,然後建安五年,邁着它沉重的步子,不可抗拒地來到。

這一年應該是多事的一年。許多舊的東西在這一年死去,新的東西從這一年開始萌芽。

我了解這一年發生的所有故事,儘管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是什麼。

茹已經會咿咿呀呀地發出聲音了。是個很可愛的孩子,一雙眼睛又黑又亮,沒有絲毫人世間的陰影。

甚至一直在我心目中以酷哥身份存在的周瑜,見到茹時,也忍不住將她抱在懷中,發出滑稽的聲音逗她笑。

真是讓人汗顏但溫馨的場面。

很奇怪,茹對我的依戀竟不亞於對她的母親。只要隔幾個小時不見我,她就會開始哭鬧,然後會有人前來尋我,我急急地趕去,她會帶着尚未乾去的眼淚投入我懷中,依戀地將玫瑰花瓣一樣的嘴唇貼近我的臉。

因此我成了孫府的常客。在會稽的兩年,我陸續見到不少史書上的名字。

這本該是讓人開心的事,然而時間一天天過去,我卻漸漸陷入難過。

見到的人越多,我越發現,在這樣一個世界,這樣一個男人爭霸弄權的社會,女人的身份只能是看客——即使你懂得很多,即使他們對你很客氣。

那一晚孫尚香的話,如同毒藥般縈繞着我的思緒。如果是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幾年,我會對自己說:“是看客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我是為他來的,至於身份是什麼,這並不重要。”

然而現在卻不同了,一方面我不想像上次那樣狼狽地出現在他面前,另一方面,見多了這個時代的風雲變化,我想我既然來到這裏,就不應該只是一個看客。

但我越是這樣想,就越是失望。

孫策決定進攻吳郡時,我找了個機會,努力勸說他不要殺死太守許貢,同時盡量保護當地的士族。

他很有禮貌地安靜聽我說完,也許他根本就沒聽我在說什麼,然後他“哦”了一聲。

隨後他開始客氣地請求我,在他行軍時,多照顧照顧他的家人。一個月後,當我們開始準備搬去吳郡時,太守許貢的死訊傳到了會稽。

這真是讓人惱火而又無可奈何。孫策不是那種武斷專行的首領,因為他連拒絕的話都懶得說。他只是禮貌地聽你說完,然後繼續我行我素。連辯駁的機會都不留給你。

起先我只以為是因為我人微言輕,但後來我發現,對於手下的人的進言,他也經常是如此處理。

他勇敢、慷慨、積極,他身上有一種類似太陽的光芒,但正因為這光芒過於明亮,他看不見群星的璀璨。

包括他所在城市的居民,說起他的時候不是說“吳侯又打了勝仗”,而習慣說“將軍今天又在馬上掛了幾個人頭回城來了”。

所以有時候我會想,在盛年死去,對他來說也許是一種幸運而非不幸。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選擇。

在最輝煌的時候消逝,然後便可不朽。

到吳郡后沒幾天,孫權從沙羨回來了。這兩年來,他一直跟着孫策南征北戰。每平定一處,他就留在那裏準備下一次征程。因此算起來,我也有兩年時間沒見他了。

奇怪的是,即使兩年不見,他仍記得我。他找人給我送信,說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和我喝酒。

他在太守府後院接見我。他像對待男子般對待我,挽我的手入席,大大方方給我倒酒。我很懷疑他有什麼別的目的,不久這種懷疑就被驗證了。

幾杯酒下肚,他沉默了一會,突然說:“來自虛無的預言,我本來是不願意相信的。但大家都在說姑娘的預言十分準確,我也想聽聽姑娘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說:“大人既然一開始就不相信,那就請一直不相信下去。預言只是迷茫的人才需要的東西。”

“如果我告訴你,我現在就處於迷茫中呢?”

他突然這樣說道。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他。他站在窗邊回頭看我,微藍的眼中真有一些迷茫。

我漸漸明白過來。看歷史時目光很容易被他的父兄吸引過去,因此完全不曾用他的立場來思考過。這個時候,我突然明白過來。

他今年也有十九歲了,孫策十九歲那年,已被人稱為“江東小霸王”。帶起的一團火,燃遍了江東的土地。

而孫權,他有孫策所沒有的才華,但是這樣的才華好比星光,即使再耀眼,也會被陽光蓋過。

所以他迷茫,因他不知前面的路該如何走。

於是我柔聲對他說:“大人完全不必迷茫,大人有屬於自己的寬闊的路,日後大人前途不可限量。”

他就笑起來,他說:“我東吳每一個男兒前途都不可限量。這樣的話我懶得聽。”

我心情矛盾地看着他。有一個天大的秘密就在我嘴邊,可我想要不要告訴他呢。

我最終還是決定說。

我靠近他,輕聲在他耳邊說道:

“會有很悲傷的事情發生,可請大人一定要振作起來。從此大人便是這江東的主人。”

“你說的悲傷的事情是指何事?”他驚訝地看着我。

“不過太久,吳侯就會去世。”我輕聲說。

他好像是突然被人點中了穴道般,一動不動地看了我許久,一直到我以為他真的不會動了,他卻突然跳起來。

他把一個杯子狠狠砸碎在地上,然後指着我大罵起來。

“我兄長勇武過人,身強體壯,你憑什麼說這樣的話?你這個騙子!你竟然敢詛咒他!”

我瞠目結舌,正想說話,這時門口跑進來兩個帶刀的衛兵。

“把她關起來,”孫權恨恨地指着我,“等到她知道自己錯了的時候,我要殺了她。”

然後,我就在陰暗潮濕的地牢裏,心情沉重地檢討自己的行為。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幾千年來,江湖騙子能夠一直存在,因為他們再虛假的好聽的話,總是比真實的噩耗受歡迎。

然而再怎樣不當,我也沒想到他會把我關起來並要殺了我。貉子、碧眼小兒、紫須賊,我在心裏把自己能找到的關於罵他的詞彙都痛快地念了一遍,仍然不能解恨。

我知道最終我的預言會成真,但我不能確定的是,當這一切成為現實時,他會不會更加惱羞成怒而將我殺掉?我想得越多,越發發現自己只能聽天由命。

而且更讓人悲傷的是,我來到這個時代見到有着神話色彩的孫策,然而在他要離開這個世界時,我卻不能見證,我無法向他告別。

從牢房的天窗看出去,還是能看見一方天空。有一天夜裏,我看見一顆赤色的大星拖着長長的尾巴,轉眼消失於星海。

我只能在心裏默默地念:再見,小霸王。

兩天後的一個夜裏,有士兵走進來,打開我的牢門,將我帶到外面,說:“你可以走了。”

孫權畢竟還不是個背信棄義的人。儘管如此,我心裏還是無法原諒他對我這樣冒犯的行為。我忍不住問那個士兵:“孫權呢?”

他驚訝地看着我,終於還是說:“在他自己房間裏。”

我說:“他在自己房間裏做什麼?”

士兵猶豫了一下說:“將軍自從吳侯去世后,便一直在自己房間未出來過。”

我解恨地想,反正我以後也不能在這裏待了,去奚落一下他也好。我便擺出一臉哀憐的表情,對士兵說:“帶我去見他。”

他將我帶到孫權房間門口,然後說:

“我們進去將軍會怪罪,請姑娘自己進去。”

我點點頭走進去,然後他輕輕從外面將門關上。

屋裏沒有點燈,四處一片昏暗。窗上換了白色的長長的紗簾,有風吹過,那些紗簾便在空中飛,如同招魂的幡。

我猶豫地往裏頭走,卻沒有一個人出來迎我,我也沒看到一個人影。整個屋子像死去般沉寂。

在我以為屋裏沒人時,卻聽見屋角傳來了非常輕聲的啜泣。

我聞聲尋去,發現孫權蜷伏在屋角的地上,那姿勢竟像一隻受了傷的獸。

他低着頭,長長的發散落開來,覆在臉上,淚水仍在不停順着面頰滑落。我去扶他,而他衣襟間,竟也是濕漉漉的一片。

原來準備好的奚落的話一下子被忘到九霄雲外,我不由可憐起他來。我扶着他,發現他的雙肩其實還很單薄,他哭泣的臉,看上去竟完全是個孩子。

只是個孩子啊。我在心裏嘆氣,然後安慰他。我說請保重身體,請坐起來吧。

“你為什麼還來這裏,你不是可以走了嗎?”他嘶啞着嗓子說。

我無言以對,只是盡量溫柔地替他將頭髮梳起來。他也沒有拒絕,跪坐在地上,木然任我為他梳理。

“你太殘忍了。我真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是你錯了,我真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我可以殺死你。”他又輕聲說。

“如果殺死我能讓你好受些的話,就請你殺死我吧。”我也很平靜地答道。

他不說話。過了一會,他又開始流淚。我用衣袖去擦他的眼淚,他突然轉過身來,抱住我的身子,放聲大哭。

“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他邊哭邊問。

我很平靜地拍着他的背。我的聲音平靜如水。

“沒什麼怎麼辦的。這對你心中的兄弟之情來說,是壞事;但對你自身的前途,對江東,對整個天下來說,卻未嘗不是好事。”

他的哭聲輕了一點了。

“今後江東的路,將由你引領着走。你能夠改變這天下,你只是自己不知道。”

他突然鬆開我,認真地看我的臉。

“我如何改變這天下?從來都是兄長征戰南北,我在後面協助他。可現在他去了……”

想到這裏,他又開始抽泣。

“能夠征戰的人從來都不會找不到。周瑜,魯肅,程普,黃蓋……他們都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將相,他們都能夠獨當一面,然而——”

我看着他的眼睛,很嚴肅地說:

“然而能夠帶領他們,讓他們每個人都最大限度地發揮出自己的才能,這個人,非你莫屬。”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我,又看看窗外的天。這一夜的星空格外璀璨,點點光芒的連綿,宛如海洋。

“你的征途是星之大海。”突然想起這句很喜歡的台詞,我隨口這樣說道。

“星之大海?”他回頭來看我,嘴角竟有了些笑意,“這句話,很美。”

我不做聲,給他遞上乾淨的手帕。他接下,然後說: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我走到門口,發現孫尚香抱着茹站在那裏。

“嫂子好不容易睡著了,我抱她過來看看哥哥。哥哥怎麼樣?”孫尚香問我。

“應該沒事了,”我接過熟睡的茹,她很伏帖地趴在我胸口,“你去睡一下吧。”

“我不,我要在這裏等哥哥出來。”她很堅決地搖頭。

然後我就陪她一起坐在門口的石桌旁等。等着等着,我們竟都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你們怎麼在這裏睡覺?着涼了怎麼辦?”

一個身影突然將我們從夢中喚醒。我睜開眼,看見孫權站在那裏。

他換了套新衣,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套在帽子裏。除了眼睛微腫,在他身上幾乎再看不見那個哭泣而無助的少年的痕迹。他堅定地站在寶藍色的天幕下,一顆啟明星在他頭上分外明亮。

我們看着他,竟說不出話來。

“你去送信給所有能通知到的官員,孤今天要召大家議事。”他對一旁的衛兵說,聲音堅定而清醒。

“另外,準備兩匹好馬,同時通知軍部,孤要去各地巡軍。”

旁邊的士兵受了他的感染,立直了腰桿聲音洪亮地答應着,然後轉身精神抖擻地傳令去了。

“你還不回去換套衣服。”他看着我,語氣竟像大人對小孩的責怪。

“我這就去。”我迷迷糊糊地站起來,準備走開。

“換套方便行動的衣服,今天議事完后,你陪孤去巡軍。”他突然這樣說。

我驚訝地看着他。“合適嗎?”我忍不住問。

“為什麼不合適?”他很堅定地說,“這是孤的命令。”

我看了他很久,然後迅速地站起來,邁着大步子走回家。

回家的路上,一輪朝陽正從城市的邊緣緩緩升起,而我潮濕了許久的心,也在這朝陽的照耀下,漸漸明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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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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