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唱歌的占卜師
“不必恭喜。因為我不打算再接客了。”
這句話是我回到翠微樓的第一句話,也是他們這輩子所聽見的我的第一句話。
因為這句話的緣故,他們都變得驚訝起來。
即使是見慣了大世面的綺綠也怔了怔,然後,她找回了她那殷勤的笑容,說:“影姑娘真會說笑。”
我說:“不是說笑。我不接客了。”
笑容在她臉上退去,她挑起眉,帶了點鄙夷說:“影姑娘是想要個更高的價吧。”
我說:“你想錯了。我不是那種人。我就是不想接客了。”
這一次她是真的發起愣來,她看着我的眼睛足足愣了有五分鐘,“看來你是說真的了。”
我點點頭。
她冷笑着說:“你以為你是誰呢?不接?你要靠什麼活下去?”
我說:“我會想辦法。”
她說:“你可以想辦法,那我呢?我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錢,你說不接,你怎麼給我交代?”
她自然只會在我身上賺錢而不是虧錢。可我知道這一行的規矩,像我這樣的姑娘,應該是要給出一大筆天文數字的贖身錢才能離開的吧。可是我的錢都用在了那些藥店老闆身上。
於是我只是沉默着。
“這又何苦呢,”想了想,她依舊笑着,過來摟着我的肩說,“影姑娘一言不發便足以震動整個廬江,現在又有了聲音,只怕以後的日子會過得比皇后還舒坦呢。”
我說:“我不稀罕。”
我能感覺到她的手因為生氣而微微顫抖着,而她依舊壓抑了憤怒,用最甜蜜的聲音對我說:“影姑娘是個聰明人。有些客人不配影姑娘,以後便不必再見。我在這一行也很久了,江東的達官貴人我也認識不少,以後影姑娘能說話了,我可以帶影姑娘去認識他們呢。”
那一刻我心裏突然亮起來。是啊,也許這樣,我可以走入江東名門的社交,我可以認識他。
可這一點亮光又馬上暗淡下去。
是啊,我認識他后,別人會說,看吧,這是廬江最漂亮的人盡可夫的女子。
我不要那個樣子。
我搖搖頭。
綺綠的耐心終於到了終點。她放開手,幾乎是憤怒地吼起來:
“你以為你是什麼人?你以為這翠微樓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嗎?我告訴你,不可能!”
我安靜而從容地看着她。
“把她鎖在房間裏!給她三天時間,三天後若她還是這樣,就把她丟進江里餵魚!”她幾乎歇斯底里地大喊。
三天後的晚上,我坐在窗邊,安靜地看着下面滿院艷俗的燈火。
多麼可笑,我知道這時代大部分人的命運,卻無法得知自己的命運。
心裏不是沒有惶恐,可是我總是告訴自己,要堅持,這件事情終會過去的,雖然我不知道它會以一種什麼方式過去。
很久沒有在這樣的夜晚安靜地一個人待在房中。因此窗外飄入的歌聲便變得格外的清晰。
這時我聽見隔壁綺綠的房間裏傳來男人的說話聲。
“早聽說廬江的翠微樓是男人的天堂,今日來見,果然名不虛傳。”
“肅老大過獎了。我們在廬江也經常聽說肅老大的威名呢。”綺綠在千嬌百媚地笑着。
我有些茫然,不知為何豎起了耳朵,很用心地聽他們說話的聲音。
“不過是一個街頭的混混,稍微混出了些名氣,哪配讓姑娘這樣謬讚。”男人又是這樣說。
“肅老大太謙虛了。肅老大的垂愛,是我們這小地方許多姑娘一生都盼不來的幸運。”
“你們這叫小地方,那東城只能算鄉下了。”男人笑着說。
肅老大。東城。我有些茫然地咀嚼着這兩個詞。
突然一個念頭猶如閃電,迅速地照亮了我所有混亂的思緒。
我不顧一切地大喊起來:
“肅老大,魯肅!”
隔壁房間裏迅速安靜下來,我聽見一個酒杯掉在地上的聲音。
然後是急匆匆的腳步生傳來。我的門被迅速撞開,帶着一臉的憤怒,綺綠出現在我面前。在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之前,她打了我一巴掌。
“你發的什麼瘋?得罪了貴客怎麼辦?”
我連還手的念頭都沒有,只是捂着臉往外沖,不顧一切地大喊:“我要和魯肅魯大人說話!”
綺綠死死拉住我,用手去捂我的嘴。
我們拚命撕扯,我的衣服都被她撕壞一片,我被綺綠按在地上。可我嘴裏還是不停地叫着:“魯肅!魯子敬!魯大人!我有話想對你說!”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突然之間,走廊里響起這樣的聲音。
我們停止了撕打,我抬起頭,看見魯肅就站在我的門口。
他還只是個二十齣頭的青年,有着高大沉實的身軀和讓人信任的眼神。
在我開口之前,綺綠已經近乎哀求地對他說:
“肅老大,實在抱歉。我們這個姑娘神經不太正常。請您回房休息,我一會就來陪您。”
而我搶着說:“我沒有神經不正常——”
我話還沒說完,嘴又被綺綠捂住。
“放開她吧。”魯肅突然開口。
綺綠只有放手,並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魯大人——”我充滿感激地要說話。而他抬了抬手。
“先站起來吧。慢慢說。”
我這才從地上爬起,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狼狽萬分的發。
“你要說什麼?”他又問。
我張口欲言,卻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是想要錢?要房子?要為誰報仇?還是想要我幫你脫籍嗎?”他突然又這樣問。
我不停地搖頭。
“那你想要什麼,說吧。”
“我什麼都不要,”我抬起頭,堅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要幫助魯大人你。”
“天啊,你一定是瘋了。”綺綠過度驚愕地又想過來捂我的嘴,然而被魯肅制止住了。
“你要怎樣幫助我?”看着我的眼睛,他這樣問。
我能充分理解綺綠的驚愕。此刻我站在魯肅的對面,我不過是一個一貧如洗的妓女,披着發捂着微腫的臉,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而我竟然說要幫助他。
即使他讓我說下去,也並不代表他不覺得我瘋狂。這只是出於一種基本的憐憫和來自他人格的偉大吧,我知道的。
可接下來我說出來的話足以讓他改變想法。
“魯大人在東城富甲一方,官至東城長,這已是許多人終生都盼望不到的地位。但魯大人並不為此感到滿足,魯大人看到的,是整個江東乃至天下。”
他用心地聽着,在他眼中我看到了驚愕。
“可是光看到並沒有用,魯大人一直在等待時機,但這個時機卻不知在哪裏。這個亂世很難找到值得投效的明主,即使找到了,又不一定有這樣的機會能為他所用。”
“說下去。”他急切地說。
“魯大人家中是否有兩倉糧?”
“連這個你都知道?”他好奇地挑起眉。
我當然知道,我在心中暗笑道,然後繼續說:“魯大人回家后,會有個叫周瑜的人前來借糧。什麼都不要說,痛快地給他一倉。”在三國的歷史裏,這就是魯肅和周瑜的第一次見面,以及兩個人相交的契機。
他看看我,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從袖管里掏出一貫錢放到一旁依舊驚愕的綺綠手中。
“不要太為難她了。如果她說的是真的,我會再來。”
如同追逐暗夜裏突然出現的流光那樣的人,他邁着大步子急急地走了。
“別以為你可以就此離開這裏。”綺綠不甘心地留下一句,也關上門走了。
如同突然喪失了全身的力氣般,我長出一口氣,緩緩滑坐在地上。
我知道這事情很荒謬,上天待我並不薄,可我還是利用了上天給我的東西胡來。
反正如果真的有審判日的話,在那一天,我願意接受一切的懲罰。
反正根據我所知道的,離那一天到來,至少還有一千八百多年。
半個月後魯肅來找我時,我正靠在窗邊無聊地唱着英文歌。
他站在門口安靜地聽了很久,然後說:“影姑娘唱歌很好聽。”
我只是微笑,心想你若能聽懂我唱的叫什麼才叫奇怪。
他很不拘謹地坐下來,給自己倒了茶,然後說:“前兩天確實發生了那樣的事。而且我和公瑾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我繼續微笑。
“然後當如何呢?”他突然問道。
如果身處現代,我一定跳起來拍他的頭,大叫你這個笨蛋。但我很艱難地抑制住了這個想法,很平靜地問他:“他去哪了?”
“他去了居巢任居巢長。”
“那麼,去投靠他吧。”
魯肅畢竟不是個笨蛋。即使這時候的周瑜還遠未及他日後名聲之萬一,他也深切了解到這個俊美的年輕人應當前途無量。他點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我含笑看着他。不過兩三年後吧,他就能得到孫策的賞識。五年後,他將對孫權說出那一番能與《隆中對》媲美的話啊。
然後他會與孫權並肩站在江東,看着整個天下。
“我不知道我能為姑娘做什麼,”他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剛才已為姑娘贖身了。”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另外,我在廬江有套宅子,只是很簡陋的宅子,若姑娘不嫌棄,可先與姑娘寄身。”
“大人的好意心領了,只是……”我有些猶豫地說。
“我想要謝謝姑娘。只是很微薄的心意,請姑娘一定要接受。”他堅持着說。
三天後,我帶着阿碧離開了翠微樓,搬入了魯肅贈我的那套宅院。
我在那裏度過了一整個冬天。古時的冬天真長,每一天我都想,等第二天風雪過去了,但每一個第二天都是陰鬱濕冷。
等到終於開春了,我突然又覺得有點捨不得廬江,在這裏度過了這麼戲劇化的兩年,我突然發現我還未好好欣賞過這裏的春天。
有一天傍晚,我看完了城外的桃花走回家,沿路的燈正一點一點亮起來。走到家門口,發現門口停了兩輛很華美的馬車。我知道,有貴客來。
然後我穿過院子走進屋內,進屋的那一剎我突然覺得目眩,彷彿月亮掉進了我的廳堂,滿屋流淌着白色的水一樣的光。我不由遮住眼睛,責怪阿碧,為何點這樣亮的燈。
“可是,我還未點燈啊。”阿碧小聲不甘地說道。
我一點一點放開手,發現屋內坐着兩個人。一個是魯肅,而所有美麗的月亮般的光,是從他身邊那人身上流淌出來的。那個年輕男子穿着白色的錦衣,長長的發垂下來,微微擋住如畫的眉目。
“我終於見到你了,會唱歌的占卜師。”含着笑,他說道。
笑意浮上我的嘴角,我向他行禮,然後說:
“我終於見到你了,周瑜。”
見到周瑜的那一刻起,我便開始後悔。
我後悔在來這個時代的時候,為什麼不在口袋裏放上一部相機。
那麼我便可以拍下許多關於他的照片,拍下他輕蹙眉尖思考的樣子;拍下他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托着下巴的樣子;拍下他低頭吹涼杯中茶的樣子;拍下他安靜地看着什麼的樣子……
然後我要把這些照片帶回我來的那個時代。我要徹底顛覆那個無趣時代人們的審美觀。我要讓保守的女人變得瘋狂,讓自以為英俊的男人變得抓狂。我要讓他的一顰一笑遍佈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我要讓人們知道,原來男人的容貌也可以傾城。
傾城。是的,我竟用了這個字眼來形容他。但如果後世的人們能夠見到他的樣子,他們便會同意這個詞只是為他而造。
——如果我還能回到那個時代。
當然,如果我還能回到那個時代,可以預料到的也會有麻煩。好事的小mm會痴狂地圍繞着我,孜孜不倦地問我那一個晚上,他在我那裏都做了些什麼。
答案或許會讓所有人失望。事實上,那天我們只是交談,什麼都沒有做。
只是最普通的交談,關於音樂、關於詩詞、關於一些近乎無聊的無關緊要的話題。期間他喝掉三杯茶,月光從門外的台階往下移了三格,然後他起身告辭,來去如風。
我甚至一直沒有和他談及關於命運的事情。從見到他那一刻起我便清楚知道,他來這裏只是因為他好奇。他是那種不需要靠預言來確定自己命運的男子。他不問,因此我也不說。
一直到告別時,這種良好的默契終於被魯肅忍不住打破。他好奇地問我:“公瑾一場來訪,影姑娘難道就沒有什麼要對公瑾說的么?”
我不由看看周瑜,而他正用一種懶洋洋的態度漫不經心地看着我。我想既然魯肅提起了,我大概還是要說點什麼。我在腦海中迅速過濾了一遍關於他的所有事情,然後一件事情突然躍出眼前。
我忍不住笑起來。
“周大人和孫策大人都尚未婚娶吧。皖南有喬姓人家,家有二女,皆有沉魚落雁之貌。大人若有機會,不妨前去拜訪。”
他們和我愉快地在家門口告別。彼時月光如水,而我的心也彷彿被月光映得澄澈起來。記憶中迎娶二喬應該是兩年後的事情了。這兩年間,他們會有許多的事情要做。如同這月光般,他的光芒,也會漸漸映照這片江東的土地吧。
然後我開始準備離開。我想要先在江東四處看看,最後我要去吳,去他現在在的地方。距離上一次見他,已經過去兩年。甚至連他的樣子,也已經變得依稀了。但再依稀也不可能比我在他心中的印象更依稀,只是一個回頭的瞬間,他不會記得我。
在我開始準備上路的時候,一件突然發生的事情卻再次困住了我的腳步。
那一天傍晚,我聽見遠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然後後院裏傳來一聲悶響,彷彿是什麼東西跌進了柴草堆的聲音。
我聞聲前去查看,看見柴草堆里躺着一個滿身傷痕的年輕男子,血順着他的手臂一直往下淌,他一雙明亮的眼睛十分無助地看着我,他說:“姐姐救我。”
就在這時,前面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我再次看他,他的眼神絕望而近乎哀求。幾乎是一瞬間,我決定了,我用一大捆柴草蓋住他,然後去前面開門。
是風塵僕僕的帶刀的官兵,他們說:“姑娘可有看見一個負傷的男子?”
我說:“我整日都在這裏,並不見任何人進來。”
他說:“能否讓我們搜查一下?”
我說:“這裏只小女子獨居,只怕不便。不過如果大人堅持要搜查,便請進來。”
他猶豫了一下,伸頭往裏面看了看,然後便點頭說打擾了。
我到後院去,說你可以出來了。
然後他撥開柴草艱難地爬出來。我帶他入屋,拿葯為他包紮。包紮的時候他一直看着我,然後突然叫起來:“又是姐姐救了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則歡天喜地地說:“姐姐不記得我了?好幾年前在徐州,姐姐給了我幾塊餅吃。”
然後他又說:“我的字還是姐姐給起的呢,子明。”
呂蒙。我想起他來了。世界上竟有這樣的巧合。四年前在徐州我救過的兩個人,又以不同的方式分別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可他的樣子變了好多了。四年時間,原來的懵懂少年已成為了一個健碩青年,即使傷痕纍纍,倔強的眼神里卻有一種嗜血的味道。
我說你犯了什麼事。
他低下頭,說,殺人。
見我沒有說話,他又搶着說:“我並不是有心的。是那小吏欺人太甚!”
我說:“那你是怎麼逃到這裏來的?”
他說:“我起先逃到同鄉鄭長家中,袁雄大人勸我自首。可我還未走到官府,便被官兵追殺。我知道他們若拿住我,一定要殺了我,所以一路逃到這裏。”
“那你以後準備怎樣呢?”
他搖搖頭,一臉的茫然。最後他用一種彷彿溺水的人遇見救命稻草的眼神看着我,說:“請姐姐收留我。”
“那怎麼行呢?”我失聲說,“他們會一直在這裏找你的呀。”
“他們是從外地追殺過來的,過不了幾天便會走。他們走了,我就離開。”他胸有成竹地說,“離開之前我就一直在這院裏,哪裏都不去。”
我嘆口氣,心說自己真會給自己添麻煩。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那你就暫且留在這裏吧。”
沒想到這一留,便是兩年。
這個時代的司法系統甚至比我來的那個時代的還要高效。兩年來,逃犯呂蒙的通緝文書一直緊緊貼在城門口的佈告板上。儘管後來經過日晒雨淋,上面的畫像已經辨認不清,但是只要它一天貼在那裏,便足以給當事人心理嚴重的威懾效果。
我對外宣稱他是我逃荒而來的族親,留他在家裏。每天他就在家中做些劈柴燒火的事情,閑了就對着後院的大樹練劍。他對劍法的狂熱到了讓人費解的地步。即使兩年不上沙場,沒有對手,他依然執着地一有空就拿起他那把劍。而且他的劍法十分凌厲,招招不留餘地。或許正是如此重的殺心,才會讓他日後從行伍間脫穎而出,成就一番功業的吧。
有時我會覺得沒來由的煩悶,時間一天一天地流去,我卻停留在此,止步不前。但每當這樣想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還早,我的愛人,他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應當還在吳郡的大宅中茫然地猜測着未知的命運,我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
但比起虛度光陰來,更不可忍受的是手頭拮据。離開翠微樓后,我只是靠魯肅留下的一些饋贈過日子。這些饋贈在三個人的花銷下,一日一日變得微薄。
一開始還有些慕名前來的鄉紳富豪等找我算命。他們的名字都是我所不知道的,我只有裝模作樣地胡說一通,然後在夜裏為自己這種近乎行騙的行為祈禱。漸漸地,他們不再登門,而我也就開始靠抵押首飾和衣物度日。
他知道我對他好,可是男人的心總是粗的,他不知道我已經開始靠抵押自己的首飾度日。而我不知出於一種什麼心理,也從來沒給過他這些壓力。我總是告訴自己,會過去的,會好起來的。
建安三年的那個秋日的清晨,當完了最後一件首飾回到家中,看見他一遍一遍用劍在樹上劃出深深的印痕,我的心突然變得焦躁起來。我竟上前一把握住他的劍,然後狠狠地擲之於地。
他驚訝地看着我,而我惡狠狠地說:“你想這樣到什麼時候?”
他握住我的手,他說姐姐你流血了,去包紮一下。
我說:“不,我不需要包紮。我要你告訴我,你想這樣到什麼時候。”
他低下頭,輕聲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像瘋了一般,把他按到牆上,傷人的話如開閘的洪水般從我嘴裏說出來,“你是可以去建功、去封侯的人,可你就甘心這樣,每天讓女人養着?”
他看着我,眼睛裏的倔強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難過,他嘴唇顫抖着,卻說不出話來。
我受不了了,我突然鬆開他,快步跑出門,我覺得我要瘋了。
我在街上轉了整整一天,傍晚的時候才回到家。家中突然變得非常空蕩,阿碧看着我,幽幽地說:“他走了。”
我嚇了一跳。明知這是想要的結果,可卻突然不忍起來。我問:“他說他走去哪裏?”
阿碧說:“他說他要去自首。如果死了也認了。”
儘管知道他不會死,但我的心還是突然一沉。我說:“他還說了什麼?”
阿碧說:“他還說了很多話。他說可惜他不會寫字,否則就要留封信給我。所以他都跟我說了。哎,他說了好多好多話,我都記不太清了……”
我說沒關係,揀你記得的說吧。
“他說他很感激姑娘。他說他覺得姑娘就像他的親姐姐一樣。他還說一定不會忘了姑娘……”
阿碧幽幽地說著話,我茫然地在空蕩的廳房中行走。桌上擺了許多錢,我好奇地拿起來,問阿碧,這錢是如何來的。
“這是他……他賣了母親給他掛在胸前的飾物換來的。他還說他知道這錢很少,但目前只能留下這麼多了。他說日後若能出人頭地,再好好報答姑娘……”
“他還說了什麼呢?”我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
“他要姑娘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呂蒙是個比我偉大得多的算命師。因為這句話我說過許多次,卻只是安慰;他只說過一次,便成了真實。
秋天快過去的一天傍晚,我打開院門,看見門口停着一輛馬車,而馬車旁站在餘暉中那穿着白衣微笑着的人,是周瑜。
“我和主公將在七天後迎娶二喬。主公的母親和二位夫人都聽說了姑娘的事,很想見見這個美麗的媒人。因此我來接姑娘去會稽。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姑娘能賞面參加婚禮。”
他微笑着拉開馬車的簾。
我安靜地走上馬車。
馬車行得飛快。漸漸廬江的燈火便在身後的地平線上隱去了。而會稽的燈火,漸漸收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