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的報復
孫權中風的消息,最終還是被悄悄傳出來。
將近一年的休養讓他的身體也有所好轉。漸漸地,由他親手批出來的奏章也多了。每過一兩個月,他也會出來見朝臣一次。
他只是不願意見我。
我能夠理解他。甚至當我一次又一次被他拒之門外而讓孫和他們佔了上風的時候,我也不怨恨他。因那是他想要保護的最後一點尊嚴。
他是江東的主人,是皇帝,是我的丈夫,他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我眼中的他,永遠是那個站在啟明星下堅定地眼望前方的他,是那個親自帶兵打仗衝鋒陷陣的他,是那個能夠力搏猛虎的他。
至於那個白髮班駁、嘴角歪斜、身形抽搐着的他,被緊緊鎖於宮門之內,鎖在我看不見的黑暗中。
因為孫權長期不出,我也無法見到他,王夫人在後宮的勢力漸漸強大起來。
兩宮之爭,她雖多站在太子一邊。可無論太子也好,魯王也好,都是她的親生兒子。剛立太子時朝臣上書請立王夫人為後,孫權雖然沒有同意,但畢竟也沒有表示明確的反對。在這樣的時候,人們便儼然將王夫人當了皇後來對待。
她住在為皇后而建的未央宮,穿皇后的袍服,車馬用品皆是皇后禮儀。朝臣順從她,宮內的下人們巴結她,連同後宮那眾多妃嬪,也多多少少地畏懼着她。
她是恨我的,素來心胸狹隘的她怎麼可能忘記十四年的屈辱,更何況現在我又堅定地站在反對孫和的那一邊。有好心人暗地裏勸我,要小心她。這話我記在心裏,卻並不能多做什麼。這後宮已成為她的地盤,如果她非要做點什麼,即使再小心,也小心不過來。
只是沒想到王夫人的報復來得那麼快。
那一天,王夫人通知後宮好幾個地位較高的嬪妃,說因為孫權重病,所以我們要一同到城外的寺廟裏為他祈福。
她甚至親自來請我。她站在我房門口,擺出一副我非去不可的架勢。我也沒有多想,還是答應了她。
車開了一段路我已覺得不對勁。不知從何時起,周圍全換上了全副武裝的親兵。他們一個個表情嚴峻,冷冷地打量着車裏的我們。車開得飛快,卻不是往寺廟的方向,而是一路在往江邊的大路上奔馳。王夫人的車馬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
車裏另外幾位嬪妃也察覺到了什麼,低聲交換着她們的疑惑。
“把車停下來!”我忍不住喊道。
車卻沒有停。一個軍官騎着馬靠近我們的車,生硬地問我:
“夫人有什麼事?”
“王夫人呢?”
“娘娘她回宮了。”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去為陛下祈福啊。”
“為陛下祈福?為陛下祈福為什麼一路往江邊去?”
他沒有立刻回答我的話,停了停,然後用很清晰的聲音告訴我們:
“娘娘有諭,你們幾位夫人平日只顧自身享樂,從不擔心陛下安危。如今陛下染疾,你們應該去公安痛思己過,為陛下祈福。”
此言一出,車內響起一片驚呼。車中有兩位皇子年紀尚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茫然無措地看着他們的母親。我忍不住又對那軍官說:
“如果我們不願意去呢?”
“這是娘娘的旨意,你們不得有違。”
他說這話的時候,四周的士兵也一起望過來。他們每一個人都全副武裝,目光中決無和善之意。
我怔了怔,然後說:“你們這是謀逆。陛下不會放過你們。”
“——我們只是奉命。”他安然打斷我的話答道。
我從未想過,會在這種時候、這種情形下、以這種面目來到公安。
公安是與蜀交界處的一座小城。當年孫尚香初嫁劉備,也曾在這裏居住過。印象中的公安,因為地處兩國交界,又靠近江陵,還是個不錯的商貿往來的集散地。可時隔多年再來到這裏,發現這裏已成了一座形同廢墟的死城。
殘缺破敗的城牆上長滿青苔,城中街道上佈滿泥濘。居民很少,有的也只是形容枯槁面如菜色,見到我們來,他們就從那些看起來和他們同樣無精打採的房屋中走出來,遠遠地打量我們。
——這曾是吳蜀兩國都想納入版圖的城。但近年來,因為蜀後主寵溺黃皓而吳忙於兩宮之爭,兩國都無心戰事,各自從邊界撤軍回國。而公安也漸漸被遺忘。又加上連年洪災不斷,居民紛紛遷走,這裏便呈現出了一片殘敗凄慘之象。
士兵將我們安置在一間大房子裏,緊緊把守着大門,不讓我們出入。幾位嬪妃哭過一陣,鬧過一陣,但發現無濟於事,也只有愁眉苦臉地認命。
嬪妃中有一位王姓的夫人,帶着她十歲的兒子孫休。這位王夫人出身卑賤,為人寡言老實。平日在後宮裏,經常被人欺負。連宮仆都對她不客氣,為了將她與孫和之母區分開來,私下都稱她為“王氏”。她也好像是被欺負慣了的人,別人對她不客氣,她也逆來順受。
她的衣飾總是最不得體最不起眼的那種,她的話語總是像她的為人一樣讓人感到無趣。她長得其實並不難看,眉眼間有一些耐看的光澤。孫權寵過她一段時間,可終於還是覺得索然無味。如果不是生下了皇子孫休,恐怕王夫人根本不會把她當成一個對手。
如今即使來到這裏,面臨著一樣多虞的命運,她卻依然不認為自己能與其他人平起平坐,當大家在一起商量對策時,她只是抱着孫休安靜地坐在角落裏,不發一言。
可能是覺得我比較好相處的緣故,她唯一走得比較近的是我。每天早上她都到我房間來,安靜地呆在一旁。她讓孫休叫我“影娘”,孫休看了我半天,怯怯地叫了一聲。
我對她實在也沒有太多好感。並非憎惡,只是出自於對她自身那過於卑謙和小心的厭煩。她臉上很少有笑容,她總是愁眉苦臉地對我說該怎麼辦。我有時很想拉長臉把她教訓一頓說有什麼大不了。但看着她一臉茫然的樣子,突然覺得連發火也是無趣的。
——她是典型的這個時代的女子。沉默、木訥、謙卑、逆來順受。平日在後宮,我們並無過多交往。如果不是一起被關在這個地方,恐怕也不會和她走這麼近。
這一天一大早她又走過來,坐在房間的一角,唉聲嘆氣半天。最後我終於忍無可忍,對她說:
“有什麼關係?他們總不至於要我們的命。他們如果想要命,早就要去了。”
“可是我們會在這裏被關到什麼時候呢?”她可憐巴巴地問我。
“不知道,”我嘆口氣說,“不會太久吧。陛下總會想起我來的。他要見我又見不到的時候,他自然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後宮都是娘娘的人,他們會瞞過陛下的……”她小心翼翼地說。
“那也只能聽天由命,難道你想我帶着你衝出去和那些士兵決一死戰?總會有辦法,但現在還要等待時機。”我不耐道。
她還想說什麼,但看着我的臉色,終於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我承認有時我對她也太刻薄。我並不是個很容易發火的人,可面對她的愁眉苦臉,總是無法成功壓抑住心中的怒氣。但我其實心裏明白,那些怒氣並非因她而起。
因我心裏也彷徨,因我也不知道在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樣的命運。可是我不屑於也不能夠愁眉苦臉,我只有維持住那一絲哪怕是偽裝出來的平靜與自信,並拒絕任何對於這平靜自信的猜疑。
所以我容易生氣,只因為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是赤烏七年的六月。天氣在一天一天地熱起來,然後,從某一天開始,整個城市走入了一場傾盆大雨。
雨下了整整半個月沒有停。
一開始大家還覺得快慰,因為我們終於不用省着士兵們每天挑進來的水來洗衣服。我們在院中放上盆子接水,接好了就將衣服泡在裏面洗。可是隨着雨日復一日地落下,心裏開始生出隱隱的惶恐。
這種惶恐終於在某一天成為現實。
那一天雨下得很大,隨着城外隱隱傳來的一聲巨響,地面上的積水驟然越變越多。
我們所居的房子在高處,可水還是迅速地順着地面一直漲到腳踝。
幾位嬪妃站在院子裏,面色蒼白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終於還是我忍不住說了話:
“可能是山上瀉洪了。”
王氏抱着孫休開始痛哭。我有些厭煩,但終於還是沒有斥責她。有兩位夫人比較有主見的,便朝大門跑去。
我們想砸門叫士兵帶我們離開這裏。雖然知道會有預料中的困難,但完全沒想到事情是向著另一個方向發展。
大門根本沒有鎖。
門口的士兵消失得無影無蹤。也許在漲水前一夜,他們就已離開這裏。
從大門口往低點的地方看,只見四處都是水。黃色的、混雜了泥漿和其他東西的渾濁的洪水,吞噬了一間又一間低洼處破敗的小屋。我看見一個婦人在水中哭着將手伸向她的孩子,可是洪水轉眼將她帶走。
我們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又只能退回屋裏。
我們就坐在屋裏的榻上,看着不停滲進來的水,相互依靠着、安慰着。
那可能是我們一生中最難熬的日子。每一天我們都坐在榻上,聽着窗外無盡的雨聲,看着緩緩在地上流淌的水,祈禱着這水不要繼續往上漲。
屋裏的存糧已經不多,我們每個人每天都只能分到一點點。孫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常常喊餓。王氏總是將自己的那一份給他吃,自己鬧得面黃肌瘦。我看不過去,也常常將自己省下來的一點分給她吃。
在積水有小腿深的那一天,天終於放晴了。
太陽像被陰雨天憋了很久的氣般,一出來就施展出渾身解數,毫不留情地炙燒着大地。水在漸漸退去,從水面下露出來的那些殘垣斷壁,竟與燦爛的陽光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當我們艱難地走過那些洪水浸泡過的街道時,常常可以看到被泡得腫脹的屍體。
但雨終究是停了,水終究是退了,看守我們的衛兵也不知道到哪去了。灰色的城門映入眼帘時,我們每一個人都感覺到死裏逃生般的快樂。
我們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一個個興高采烈地跑向城門。可是走到城門下的那一刻,心中所有興奮頓時化作烏有。
城門被緊緊鎖上了。
“在那裏停下來。”
一把嚴厲的聲音,從高處的城樓上傳下。我們不約而同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城樓上林立密佈的刀戟,和那一張張漠然的臉。
——那些看守我們的衛兵,竟都沒有走。在洪水來臨的時候,他們撤到這裏又鎖上了城門。
“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最先按捺不住憤怒的是一位年輕的董姓妃子。對着城樓上那些殘忍無情的衛兵,她悲憤地大叫。
“抱歉,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冷冷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你是想讓我們都死在這裏嗎?”董妃又問。
“屬下絕無此意。只是娘娘吩咐過,沒有她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走出公安。”
停了停,那城牆上的聲音又說:
“——違者死。”
我們,這些被王夫人視為眼中釘的女人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得到過孫權的寵愛,每個人都有一段自己的故事。
可是如今我們只能被囚禁在公安灰色的城牆內,如同最卑賤的囚犯一般,和城中那些面如菜色的倖存者們一起在死屍堆里翻找食物。
老天也彷彿在捉弄我們。陽光一日比一日猛烈。城中的水被迅速烤乾,泥地上有龜裂的紋路。
那些被泡得腫脹的屍體開始潰爛,先是一點一點變成紫黑色,然後長出白花花的蛆。空氣中瀰漫的皆是令人作嘔的難聞味道。
食物越來越少,即使找到一點,也不夠大家分。漸漸地,幾個共患難的女人也開始出現摩擦。到了後來大家索性分頭行事,各自散開去尋找食物,一邊維持住生命,一邊等待那不知什麼時候能來的救援。
王氏帶着孫休跟上了我。我們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還不錯,很快在城的偏僻處找到一家不知什麼人留下來的農地。地里還有一些未挖出來的白薯,我們每日就靠那些為生。
很快,我們中間便有人死去。
是年紀最大的一位夫人,死得很突然,從某一日開始,突然高燒不退呼吸困難,身上泛出黑灰色的斑點。堅持了不過一日,便死去了。
和她一起的人找到我,哭訴着對我說了此事。我不覺一驚,便急急跟着她趕去。
她們分散后一直在城中低處覓食。那裏的居民多數被洪水淹死,所以每家都有些餘糧。她們本以為她們應該是過得最好的一夥,只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死去。
我們雇了幾個當地人,找了個塊地把她埋了。
只是沒想到,一天以後,和死去的那位夫人一起覓食的另外兩位夫人也相繼死去。
是同樣的癥狀,高燒不退呼吸困難,身上泛出黑灰色的斑點。
不是餓死,不是中毒,是感染性極快的一種疾病。癥狀應該來自她們之前所呆的地方。
這樣想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之前所雇來埋屍的那幾位當地人也死去了,死的時候他們身上也佈滿黑灰色斑點。
是瘟疫。
我們一同跑到城樓下,告訴士兵城中有瘟疫,要他們放我們出去。
我們哭過,威脅過,哀求過,可無論說什麼,得來的只是這樣一句話:
“城中發生什麼我們不管。但娘娘說了,沒有她的命令,我們不得入城,你們也不得出城。”
後來我們終於絕望,相繼散去。
死亡的陰影籠罩着每一個人。我們不敢碰城中的食物,不敢喝居民井裏的水。每一天都覺得自己隨時會死去,但每一天又覺得王夫人可能會發了善心將我們接回。日子就這樣在交織着的不安和期盼中過去。
那塊白薯地,成為我和王氏之間的秘密。每天我們都避開眾人,去那裏挖出白薯來充饑。剛挖出的白薯帶着一種泥土的腥味,可是對這個時候的我們來說,卻是最芬芳的味道。泥土再腥,總是乾淨的。比這城中的空氣都要乾淨。
我承認這很自私,可是這個時候,連自身都難保,又如何去顧及別人。城中死的人越來越多,可是等待中的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看起來又是那樣遙遙無期。
地里的白薯一日比一日少,終於從某一天開始,能挖出來的,只是發育不良如同腫脹的藤般的根。
那些根,擦乾淨了放入嘴中,嚼了兩下,便不知所蹤。吃過之後,腹中仍是空空如也。
王氏每天都哭。在她哭的時候,我那麼厭煩卻又無可奈何。我只有告訴她:“快了,我覺得陛下快來接我們了。”
有一天晚上,醒來之後,我發現她和孫休不見了。
不好的感覺泛上來。我爬起來,迅速在附近那些空空如也的居民屋中尋找她的身影。
在一處躺滿潰爛屍體的屋中,我終於找到她。她坐在屍體旁,坐在一鍋凍結了的粥旁,眼中有飢餓的光。她貪婪地用手撈起粥來吃,又將粥往孫休嘴裏喂。
我嚇一跳,迅速奔前,一下子打掉孫休嘴裏的食物,返過身又去掐王氏的脖子,讓她把那些粥吐出來。可是我晚了一點,她仍然咽了一些下去。
“你瘋了么?”我不顧一切地大喊,“這家人明明是吃了這些粥死了,你還吃?”
“我餓……”她流着淚對我說,“我好餓……”
那位年輕的董夫人也死了,卻不是死於瘟疫。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跑上城樓的甬道,又翻過甬道盡頭的柵門,一路跑上了城牆。
在城牆上,衛兵從城樓里跑出來,用槍指着她,逼迫她回到城中。
聞訊而來的我們站在城牆下,紛紛說著勸她的話。可她置若罔聞,只是發狠似的說:“我要離開,我不要在這裏!”
士兵上去捉她的臂,她退後兩步,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突然縱身對着城牆外跳下。
那一刻竟沒有人驚呼。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
這城牆,雖然陳舊,雖然殘破,可再陳舊再殘破,它也是那麼高聳巍峨的城牆。一塊石頭從城牆上扔下來也會摔得粉碎,一隻鳥兒也要用力地扇動翅膀才能飛過。可董妃,年輕的董妃,竟選擇了這樣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樣死了也好……”王氏輕輕地說,“總是不用死在這裏……”
“我們不會死。”我不耐道。
“都會死……陛下早就把我們忘記了……”
我板了臉想要斥責她。可目光剛落在她身上,心突然往下一沉。
在她頸窩處,我看見一塊新生的,黑灰色的斑。
一天後她就死了。
死的時候,她那樣痛苦。灰黑色的斑佈滿她的臉。她含混不清地念着孫權的名字,流着淚的眼一直絕望地看着天。
我抱着孫休站在一邊,我死死抓住孫休,不讓他跑過去握住他母親的手。即使她再痛苦、再難過,我們也不能握住她的手幫她分擔。因她身上帶着瘟疫。
“影夫人……”她流着淚說,“幫我照顧休兒……”
“我會的。”我哽咽着說。突然有些後悔,為什麼共處這麼多天來,這是第一次對她溫柔地說話。
“我死了沒關係……可是休兒他還小……求求你……不要讓他死……”
“我不會讓他死。”
“謝謝你,”她嘴角展開一個寬慰的笑,“你真是個好人……”
我其實一點都沒她說的那麼好。這些天我對她說話的時候總是那麼大聲那麼生硬,我甚至連她名字也總是記不住。每當半夜被她的哭聲吵醒時,我也只是皺皺眉換個角度再睡,從未想過要去安慰她。
“休兒……”她低聲喚着,“你要好好的……影娘娘會帶你出去……你不要乖乖的,不要惹娘娘心煩……”
說完這話,她頭往旁邊一歪,似是進入了一個安靜的夢。
一個沒有飢餓,沒有苦難的夢。
我嘆口氣,對孫休說:“你母親死了。”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然後終於是一點一點哭起來。他哭着往前撲,想要去抱住他母親。可我死死拉住了他。
“休兒,你不能碰她,知道嗎?”我第一次那麼低聲,那麼溫柔地對他說,“我們去搬些草來蓋住她,讓她在這裏休息,以後我們再來接她……”
“我們還能活着回來接她嗎?”他問我。
我怔一怔,看着他的眼睛,用了最大的勇氣和堅定說:
“一定會。”
入夜,我拉着孫休的手,悄悄地來到城樓下。
城門依然緊鎖。城樓上的燈都已熄滅,這個時候衛兵們應該都已沉睡。只有一個士兵手執火把,還在城牆和甬道之間來回巡邏。
我走到甬道上那道柵欄前,輕輕地喚那個士兵:“大人……”
他回過頭來看見了我,一臉吃驚的樣子。隨後他壓低了聲音卻毅然決然地對我說:
“快點回去,你不能呆在這裏。”
“大人,請你幫幫我們……”我一邊哀求着,一邊迅速將身上的首飾都摘下來,隔着柵欄往他手裏塞。他往回推脫着,我卻拒不肯收回,他也不捨得鬆手,我們就這樣僵持着。
僵持之下,他終於是嘆口氣對我說:“你如果要些糧食,我能想辦法。但你要出去,不可能。”
“大人啊……”我苦苦哀求着,“城中有瘟疫,再多糧食也只是多活幾天而已。現在人們都睡了,你放我們出去,沒有人知道。”
“這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說,“你回到建業那一天,就是我人頭落地的那一天。”
“大人,”我拉過孫休,對他說,“陛下可能忘了我們這些女人,可他不會忘記他的親生兒子。如果他也死在這裏,陛下總有一天會知道,那時你一樣要人頭落地。甚至更慘,連你的親人宗族,一個都不會留下。”
他猶豫着沒有說話。
“你們現在都覺得王夫人會是皇后,孫和將來會是皇帝,可你們有沒有想過,他們這樣的所作所為,又能讓他們在這個位子上呆多久?你再看看休兒,”我又指着孫休說,“他現在雖然年幼,好像和太子之位也沒什麼關係,可他身上畢竟流着皇上的血。你怎麼能夠保證,將來做皇帝的一定就不是他?”
他仍是猶豫着不說話。
“大人啊,”我苦苦哀求着,“放我們出去吧。你會活着,會有你想不到的榮華富貴等着你。”
他想了半天,終於還是說:“放你們出去不可能,就算王娘娘以後會失勢,可我也不能活着看到那一天。”
我的心迅速沉下去,又不願意就此放棄,仍是扯着他的手,好像是扯着一根救命稻草般。
“這樣吧,”他嘆口氣說,“我明天要回建業向娘娘復命。或許我可以想辦法讓陛下知道此事。但事先說明,我也只能託人傳口信。我不想留下任何可能讓王夫人抓住的把柄。”
“大人,謝謝你……”我感激地說。但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剛燃起的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又黯淡了下去。
“可是大人,”我又說道,“這裏到建業來回至少要半個月。城中瘟疫在蔓延,我們現在都不敢吃城裏的東西了。只怕半個月後,我們早就不在了啊!”
“這我也沒辦法了。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他正色道。
我難過地看着他無可奈何的臉,幾乎要鬆了手慢慢走回去。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大人去建業,是否要路過武昌?”我問他。
“是,怎麼了?”
“那麼,”我一咬牙,橫下心來對他說,“不要帶信給陛下了,就帶個信給丞相大人吧。告訴他,我在這裏。”
“丞相大人?”他充滿疑惑地看着我,彷彿覺得我是吃錯藥了般。
我義無返顧地點了點頭。
“你確定是帶給丞相大人?”他又問一遍。
“我確定。”
“好吧,你既然這樣說,我就這樣做。”他一邊覺得不可思議地搖着頭,一邊將我那堆首飾盡數納入袖中。然後他又突然問我:
“如果丞相大人不相信呢?”
我想了想,說:“我寫封信給他。”
“不可以,”他斬釘截鐵地搖頭,“我說過,我不可能留下任何被王夫人抓住的把柄。”
那要如何讓陸遜相信這真的是我呢?我想了半天。身上的首飾都給了面前的人,全身上下好像再無任何可以表明我身份的信物了。我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一件東西來。
——那塊掛在脖子上的暗紅色的玉,就是靠着它我才來到這個時代。這麼多年,我一直戴着它,再不曾換過別的項鏈。
如果陸遜還記得那一夜的夷陵,記得他是怎樣一點一點順着我的脖頸往下吻,那麼他也會記得它。
我嘆口氣,將它取下來,交到那個士兵手上。
“你把這個交給丞相大人,他自然會相信是我,”我對他說,“這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但對我很重要。請大人千萬不要弄丟了。”
他看了看,然後將那塊玉收下了。
“拜託大人了。”我拉着孫休,給他行了個禮,然後轉身欲走。
“夫人,”他又一次叫住我,看了看我,然後猶豫着說:
“夫人,別怪在下沒有提醒你。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可是丞相大人是太子那邊的人,又聽說他最近一直與你不和,他怎麼可能來救你?”
“他會的。”
留下這三個字,我拉着孫休的手,一步一步走下甬道,走入黑暗,回那如同一個巨大墳墓的死城中去。
那三個字,其實不止是說給他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這個時候,我只能讓自己相信,他會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