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秘密
房間裏，老婦和周延奎想對相對而坐。
“月前，暉雲侯府遭到滅門，全家上下雞犬不留。公子可有聽說過？”
“此事震驚天下，百花之劫便由此而來。”周延奎道：“可惜官員昏庸，濫殺無辜，弄得民不聊生。”
老婦笑着搖搖頭：“公子此言差矣，官家才不糊塗，他知道自己殺的是什麼人。”
周延奎心中一咯噔：“此話怎講？”
“如果公子熟悉侯府，就會明白這段日子以來，被誅殺的所謂百花邪教，大多是與侯府往來親密之人。”老婦喃喃道：“親信、下屬、友人、奶娘、工匠……一個個，誰也逃不掉。”
周延奎猛地一怔，這段時間以來，他的確發現了些蹊蹺，只是礙於一些事沒有來得及細查，這老婦突然間說破，到讓他立時警惕了起來。
“周某不明白您的意思？”
“周公子，我認得你是劍客。既是劍客，請你拿劍客的聲譽發誓，絕不出賣自己的良心。”
周延奎突然意識道，有什麼巨大秘密即將對自己敞開。
“我發誓。”
老婦滿意的點點頭，突然厲聲道：“周公子，殺掉侯爺一家的不是別人，正是暉雲太守李塔山！”
周延奎打了一個激靈：“什麼？”
老婦嘴上在笑，渾濁的眼睛卻流出兩行淚：“你該看出，琦雲出身不凡。她的真實身份乃是暉雲侯府的二小姐，而我，是伺候侯府十餘年的奶娘。”
“可……可……”
“是啊，他們對外稱無一人生還……可你以為，官府連續一個月封城、屠殺，如此大動靜只是為了剿滅百花教么？哈哈哈，他們要找的，不過是漏網大魚罷了。這魚從死人堆里看到他們的陰謀，僥倖逃了出來，卻不得不苟活在這暗無天日中，一天天消耗生命。”
周延奎被一系列消息震得緩不過神。
周延奎還在消化信息，只聽外面一聲巨響，琦雲持劍沖了進來：“出事了，官兵包圍了巷子所有出口。”
“什麼？”周延奎和老婦同時驚叫。而琦雲在看到周延奎時，突然全身都開始顫抖，周延奎欲問，卻見她揮劍迎面劈來。
周延奎大驚，旋身躲開，急的老婦大叫：“發生了什麼？雲兒？二小姐？”
“嬤嬤，我們被這個人出賣了。”琦雲舉着劍咬牙切齒道：“他是百花教的人，是他引來了官兵。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琦雲瘋了般衝過來，周延奎趕緊跳到門外，琦雲又追了出去。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周延奎氣憤至極，幾下將發狂亂砍的琦雲制住。
“到底怎麼回事？周公子，別傷雲兒……”
老婦摸索着撲過來，周延奎挾持着琦雲跳開。
“琦雲姑娘，周某方才剛跟老人家交換秘密，可否冷靜協商？”
“協商？”琦雲流着淚恨恨道：“嬤嬤，你糊塗啊，此刻這個人頭頂百花教信物，還在這裏大言不慚……我們完了……”
老婦一個踉蹌，周延奎一扭劍，看到自己束髮帶上赫然沾着一片黑色。他難以置信的取下，仰頭向四周搜尋，無數黑色花瓣從天而降，在月色中說不出的詭異。
“糟了，此地不宜久留……”他要去扶老婦，大門外卻想起了嘈雜的兵戈鎧甲聲。
“老人家，琦雲姑娘，不管你們信不信，我被跟蹤暗算了。”周延奎警惕地看着周圍：“百花教就在附近。”
老婦腿一軟，一下子跌倒在地。琦雲恨恨道：“今日便是死，我也要為爹爹與娘報仇。”說完一把抓起劍就要向大門衝去。
“不，”老婦趕緊抓住琦云：“二小姐，我們打不過的，到時候白白死了，侯府的冤情將常埋地下。”
琦雲哀呼一聲，捂臉痛哭。老婦此時卻是鎮定下來。
“周公子，七日前，老婦冒死救你一命，可算有恩？”她一把抓住周延奎衣襟咄咄逼人道。
周延奎因為自己的過錯正是自責，連忙道：“老人家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周公子乃是劍客，劍客是有恩必報的。”
“不錯。”
“那，老婆子若要你立刻相報呢？”
外面已經有人在敲門，周延奎咬咬牙，一橫心道：“今日周某便是力竭而亡，也會保護二位！”
老婦好似很滿意，點點頭：“有這句話就夠了。老婦有一事相求，請周公子拿命發誓。”
周延奎一愣，隨即舉手發誓：“只要不違背忠信道義，周延奎以命起誓。”
外面的敲門聲更緊了，威脅要破門而出，老婦卻絲毫不理，只平靜的將琦雲的手放到周延奎手裏，嚇了兩人一跳。
“嬤嬤你想幹什麼？”琦雲觸電似的想抽回，卻發現老人乾枯的手如鐵鉗般。
“周公子，二小姐自幼與西域鎮西大將軍家的公子定了姻親，如今天日灰灰，只有大將軍才能為侯府伸冤。老婆子要公子全力護送二小姐前往鎮西王府。”
馬蕭山來到門口，看到雞窩后被挖空一半的樹榦。
“將軍，這裏可容一人藏身。”
馬蕭山沉着臉望向漆黑的大門：“翻牆！”
老婦還在等周延奎回答，周延奎冷冷道：“周某絕不會枉顧道義離開！”
“周公子，劍客之道義，在於“信”字。你若今日留在這裏，小姐但凡有所閃失，便是辜負老身之信。”
已經有人翻牆頭準備進來，老婦拉着他一個勁哀求，周延奎進退兩難之際，被琦雲猛地拉了一把。
琦雲冷着臉指指樓上：“帶我上去。”
周延奎扭頭看向老婦：“好，周某答應你。”
說完，抱着琦雲騰空跳上二樓。官兵已經追到樓下，飛快的從樓梯上去捉人，沒想到樓梯突然坍塌，他們全都摔下來。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尖庄，所有人頃刻間便斷了氣。
琦雲最後看了眼老婦，拉着忐忑不安的周延奎閃回房間，馬蕭鳴進來時正好看到她們的背影，再看看手下的慘死，怒不可遏的藉助一根斷梁向二樓躍去。
這時，被官兵控制的老婦突然嗚咽了一聲，猛地掙開束縛沖向他，緊緊抱住他的腰，她雙唇微微顫動，無神的眼睛裏滿是不忍。
馬蕭鳴看到老婦，更是火上澆油，一揮劍就刺穿她的胸膛。
老婦流着淚，一點點放手。馬蕭鳴甩開她就要上樓，只聽“轟——”的一聲，一隻大火球翻滾着從二樓房間衝出，將他高高掀起摔落。房子瞬間成為一片廢墟，之前衝上去的人屍骨無存。
馬蕭鳴驚慌未定，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切，再看老婦時。她的身子已被炸去一半，塵土蒙上她的眼睛，卻被殘留的淚痕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