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家的七姨太（四）

大太太面色鐵青，坐在堂屋等老爺出來。

羅媽走來走去收拾着。蓮兒端了托盤進來上菜。

院子裏，李篾匠在划蔑條，地上擺滿青的蔑條和刮出來的竹心。

羅五兒打了熱水從側門進了天井，往老爺書房去。

“老爺，大太太等着您呢，說是有話說。”羅五兒恭恭敬敬遞上毛巾，說。

老爺心下懊惱。大太太要說的話，他猜了個七七八八。昨晚自己酒後失德，大少爺的病。無非是這些。六姨太敲門進來，說，“老爺，清梅鬧着要走，你看怎麼著？”

老爺抹了一把臉，把毛巾狠狠丟在盆里，說，“她有去處，就只管走。”六姨太欲言又止，轉身出去。

走到門口，又返回來，說，“老爺，這事，得有個說法。”臉轉向羅五兒，使使眼色，羅五兒便退了出去。六姨太走近老爺，說，“大太太的意思，要收了清梅去大少爺房裏，跟清梅提過了。清梅是死活不依的。”老爺瞪了六姨太一眼，又把臉轉向別處。緩一緩，說，“清梅就算了，要給老大收一房不是不行，去佃農家尋尋吧。”六姨太說，“這話你得跟大姐說去。我不好多嘴。”

老爺從衣架上取了長衫，一邊系扣，一邊說，“這些事，我自有分寸。只是，清梅那裏，她受了委屈。我也知道。她如今家裏沒人了，你且勸勸她，安心住下來，有啥要求，提出來，不十分過分的，我曉得安排。”六姨太伸手幫老爺整理衣衫，說，“她到底是年輕，很多事，她一時想不開，久了，就明白了。”老爺伸手把六姨太抱住，要去親她，被六姨太拿手擋開，嗔道，“滿嘴酒氣！”

羅五兒在門外催，“老爺，大太太讓您去用飯，蓮兒來催了。”

六姨太悻悻然，掙脫老爺，說，“去唄，省得大姐不高興。”老爺說，“她不高興？什麼時候輪到她給我臉色了？”

卻還是抬腳去了堂屋。

玉棠跟明棠跑着出門去，老爺對着兩個女兒吼，“不能穩當些？！”兩人卻充耳不聞，嘻嘻哈哈地跑遠。

大太太見到老爺，面色略有緩和，起身揖了個，又坐下。

不高興都寫在臉上。老爺只是不理。顧自在上席坐下。六姨太坐了下席。

老爺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茄子放嘴裏。還沒吃出味兒來，大太太說，“老爺，紹衍越發不好了，是不是給他找個郎中來看看？”老爺蹙眉，說，“這些事情，你安排羅五兒去就是。”大太太說，“李氏整天不管事，紹衍房裏，該添些人了。”老爺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說，“食不言寢不語！”大太太嚇得跳起。很快有了怒氣，道，“你不心疼紹衍，我不能不想着他。他到底是我十月懷胎生的。”一忽而眼淚流下來，“紹衍要是沒了，我也活不成了。”

“好啦！”老爺煩躁地說，“讓羅五兒去把葉郎中請家裏來。羅五兒也不必跟着我了，就留在偏院跑腿。”

老爺起身走到院裏，看到李篾匠在織籮篼，問到，“早飯用過了？”李篾匠站起身，答，“用過了，老爺。”

老爺推開院門走了出去。想着往山上去清凈清凈。

院外的石板路上卻急匆匆走來一個人。

“趙師爺？”老爺定睛一看，叫道。

趙師爺走近林老爺，揖了個，抹抹臉上的汗水，說，“老爺，出大事了。”

“啥事？”老爺心往下一沉。趙師爺說，“小女慕蘭回來說，四小姐慶棠，跟她學校的先生去了成都！我得到消息去水碼頭堵人，沒堵着，撲了空！”老爺跺了跺腳，急得團團轉。問，“是哪位先生？”趙師爺說，“可不就是你見過，還請他吃過宕府魚的劉先生。”老爺惱道，“這混賬！”

老爺說，“這事不要去家裏說，你知，我知就好。”頓了頓，說，“老楊也不在，沒個得力的人。”趙師爺說，“我大概問出些線索，只是怎麼去尋，得您拿主意。”

老爺說，“你先跟我回去，不要聲張，去我書房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