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家的七姨太（十一）

第二天一早，翠兒進來侍候清梅早起。又去給兩房太太請安奉茶。大太太神色並無異樣，泰然冷淡，喝了茶，說，“往後不必每天來請安，大家姐妹，守着規矩本分行事。只是這請安這一條，我向來是潑煩，前面幾個姨太太，我也一視同仁。”清梅喏喏而應。

去了六姨太房裏，六姨太正梳妝。看清梅去了，道，“今天你是新婦，客氣些也是應當。往後啊，你得空便來姐姐屋坐坐，行禮這一套就不必了。”丫鬟給六姨太挽了個髻，插上簪子。六姨太站起來，走到清梅身旁，拉起她的手，說，“妹妹，你且過來，我們姐妹說點體己話。”眼一掃，丫鬟退了出去。翠兒見狀，愣了愣，也跟着出去了。

六姨太拉清梅到床上坐下，說，“昨夜委屈妹妹了。老爺忙了一宿，凌晨回來，不好進妹妹房，到我這裏將就睡下了。”清梅一愣，卻不知如何接話。六姨太顧自說道，“老爺心裏苦悶，跟大太太是說不上話。妹妹的性子，他又沒摸清，也就我，能聽他說兩句。”清梅心內五味雜陳，嘴裏說，“是，姐姐是懂得的人。”六姨太說，“大少奶奶的事，妹妹大約是聽說了。這事也是出得突然。老爺可不想當眾捉姦，先若是得個信兒，悄悄料理了，也省得鬧將起來，四鄰皆知。突然發作，由不得籌謀，只得如此。”清梅聽了這話，明白了一半。老爺其實是怪自己知情不報。可自己如何來報？清梅心裏苦悶不堪。“姐姐……”清梅想說點什麼，卻不知怎麼說。六姨太打斷她，說，“我如何不知妹妹為難。這事不出也出了，到底不是旁人的錯。”清梅道，“我其實不甚知道，有點風兒，婆子丫鬟又遮得好。大少奶奶的性子，又接近不得。”清梅急出淚來，說，“再說我又怎知昨夜要發作。”六姨太輕拍清梅兩下，嘆氣，說，“知道妹妹委屈，這兩天，你不要做聲，等老爺想通了，自會體諒妹妹。”

六姨太拉着清梅的手出來，去堂屋用飯。

老爺已在上席就坐，一臉肅然。看不出情緒。

一頓飯吃得各懷心事。飯畢，老爺接過婆子遞來的毛巾抹了下嘴，緩緩說，“往後，周氏就在自己屋用飯，不用出來。你也自在些。”清梅一時沒回過神，看看大家，突然意識到這個“周氏”說的便是自己。趕緊站起來，給老爺揖了個，答“是”。

六姨太也是萬萬沒料到的表情。

若她坦然自若，清梅反而好受些。六姨太這一臉驚訝，彷彿說，想不到老爺嫌棄清梅到這個程度。令清梅更加掛不住。站起來，低了頭，揖別眾人。翠兒上前幾步，扶了清梅，默默回房。

見清梅黯然落淚，翠兒靠近遞塊絹子，細聲勸慰，“七太太，這原本不算什麼。其他老爺的府上，姨太太不上桌，都是自然。林老爺偏愛六姨太，允她隨便出入而已。”清梅捏了一把鼻涕。問，“你多大了，啥時候來府上的？”翠兒答，“十四。剛來。”清梅道，“那你如何懂得這許多人情世故？”翠兒說，“閑時婆子們常有閑說，聽得多。”清梅抬抬眼，見翠兒也是一臉漲紅，知她是寬慰自己，鼓足勇氣說了那番話，心中感念，柔聲道，“今後無人時，你我便姐妹相處唄。”話說完，想起六姨太也曾說過拿自己當妹妹看，又有些惆悵。

入夜翠兒換了新燭，悄聲說，“你且準備着些，老爺一會兒過來。”

清梅又是期盼，又是害怕。換上一件翠綠薄綢旗袍，正襟危坐。

老爺推開門進來，顧自脫了青色褂子。清梅趕緊起身接過，掛在床尾的衣架上。又轉身奉了茶遞上。老爺喝了一口，復又遞給清梅，緩緩問起，“可能習慣？”清梅道，“有丫鬟婆子引導，清梅自是會學了規矩。老爺不怪就好。”老爺坐上床去，面色柔和許多，說，“我怎會怪你。”清梅呆立一旁，不知如何作為。老爺拍拍床沿，說，“過來。”清梅心咚咚狂跳，一步一挪，走近了些。老爺伸手捉住她的手，拉向自己。清梅往後一縮，老爺又猛力一拉。清梅撞在老爺身上，兩人一起倒在床上。

清梅閉緊眼睛，不敢看老爺。老爺翻了個身，把清梅放倒，伸手去解她衣裳的盤扣。清梅瑟瑟發抖，縮着身子，緊張到臉色發白。

老爺突然停下。嘆口氣，放開她。站起來說，“睡唄，我去別的屋去。”說不清是憐惜，或是不滿。

老爺走到床頭，取了褂子穿上。清梅目瞪瞪地看老爺走到門口去拉門。幾欲跳起來抱住老爺，卻到底是害羞不敢。白白放走了老爺。

老爺剛出去，翠兒就急忙進來，問，“這是怎麼了？老爺怎麼走了？”清梅欲言又止，羞愧難當，跺跺腳，和衣倒在床上，道，“不要問了。”翠兒看看她，卻仍是不解，又不便多問。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