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 第二十四章:雁塔
黑塵雁塔樓,共有七層,矗立在重明鳥雕塑對面,二者遙遙相對。屋檐高高翹起,猶如大雁嘴一樣。又因為春秋之時,常常有大雁飛過棲息於此,故得此名。
雁塔樓存在時間已久,用來存放黑塵的重要歷史古籍和物品,以及每個家族的信息檔案,通常不對外公開,只有議事廳的幾位長老才能進入,一般人不許入內。而對於塔內的每個東西都有不同的咒文保護,一旦有外人試圖翻閱,或者盜取,咒文都會發出禁止訊號。塔中每層都有守衛保護,同時暗中還有“隱”組織的人監視,以防意外發生。
如今,黑塵被入侵,中央區被摧毀,唯獨雁塔樓和重明鳥雕像完好無損。但是這雁塔樓每層的守衛都已經被殺害,轉而變成傀儡繼續看守這個地方。
在雁塔樓不遠處的一個破敗的閣樓上,宋無和朱泉玉二人正在打探着來往的兵力。他們所在地方與雁塔樓只有兩個街道相隔,但卻有四支巡邏軍把守,每條街上有兩支,每支十個人,兩支部隊迎面而來,以防疏漏,在每個街道中間有個瞭望台,將幾個街道的情況盡收眼底。
宋無吸了口涼氣,走到閣樓里,面露難色:“我留意了一下,雁塔樓那裏的兵力比其它地方的要多得多,我感覺裏面可能有一些關於攝魂家的信息,我們必須得潛入其中,只是這巡邏軍太麻煩。我們隔了兩條街,有四個軍隊,比較棘手,還有瞭望台上也有一個人,彼此接應。”
“地面巡邏,空中監察,再加上雁塔樓周邊的防禦,難度可不是一點點啊。”朱泉玉皺起了眉頭。他一直望着那雁塔樓,在大雨中,天色昏暗,光線暗淡,這雁塔樓此刻居然有几絲詭異的氣息散發出來。
一聲雷震將昏暗的大地照亮,也將那雁塔樓上每層的衛兵照亮。時間雖然短暫,但那些個守衛臉色蒼白,如同幽冥一般在各個樓層回蕩,着實將人嚇了一跳。
“雁塔樓有咒文結界守護,還有守衛巡邏,平時卻很少有人進來,這種情況下他們反而增加了防禦力量,加強了周邊防護。”朱泉玉指着雁塔樓腳的巡邏軍,說:“你看,有八支隊伍,還有八個守衛站在四周,可以說是滴水不漏。”
他抬起頭,看着隱藏在黑暗中的守衛,又補充道:“即使是躲過了這些,每層上的士兵也夠你對付的了,假如動手不及時,我們的身影一旦被傳開了,士兵包圍過來還算小,如果墨浩他們來了可就麻煩了,全身而退可能就不太現實。”
“假如我還年輕的話,這算什麼問題,只是現在,看來不得不服老了。”宋無自嘲起來。
“可惜你已經老了。”朱泉玉此時沒空和他開玩笑,他仔細觀察着巡邏兵和哨兵,突然計上心來。
他拉過宋無說:“你看,他們的巡邏並非沒有空隙。”
朱泉玉指向那兩支軍隊,“當兩支軍隊相互擦過時,會出現盲點,此時哨兵會尤其注意街道狀況,而減少對其他地方的關注,當軍隊轉過身再次面對面時,他們才會放鬆,轉而去看別的地方。”
“所以你想……”
“就是那個空隙,加上下雨,這是我們的機會,必須一次成功。”
宋無點了點頭,他坐了下來,將衣服的袖子系好。
望着烏黑的天,他嘆了口氣:“年輕的時候,在那次行動之後,就再也沒有這麼刺激的事情了。”他又轉頭望了望外邊,“我都快忘記奔跑是什麼感覺了。”
“我也差不多忘記了,不知道現在跑不跑的起來。”
“我有點後悔。”宋無站了起來,也將衣袖收起,活動了下筋骨,“假如這次能活下來,我要再看一次日出,聞一次花香,好好珍惜現在的日子,哦對了,黑塵旁邊就是海,你有去過嗎?”
朱泉玉搖了搖頭,“不說了,準備行動。”
“對了老朱,假如我不能活着回去,到時候,還得麻煩你,跟我兒子說句‘對不起’……”
“怎麼,遺言都想好了?我偏不!少在這兒胡思亂想了,把任務完成才是當務之急。”朱泉玉瞟了他一眼,然後打斷了他。
宋無笑了笑,不再說話。他們微微彎下腰,做好出發的準備,猶如兩隻獵豹,在等待時機的到來。此時,他們在尋找契機。按照計劃,他們一口氣穿過哨兵視線疏漏的地方,同時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徹底消失,然後躲過哨兵的監察,再穿過巡邏隊,進入雁塔樓附近的房屋裏。
外面雨下大了許多,雨既可以模糊敵人視線,為自己增加躲避的機會,但也加大了地面房屋的濕度,增加逃跑的難度。
突然間,天空一陣雷聲響起,一道白光閃過,二人相視一眼,急忙跳出,站在屋頂上,然後踮起腳跟飛速跑開。他們努力控制自己的力度,盡量讓發出的聲音被雨水敲打瓦片的聲音掩蓋。在街頭,朱泉玉雙腳猛地一蹬地,身體在空中翻過,隱匿在角落陰影之中。宋無緊隨其後,躲在其旁邊。
又是一聲雷鳴,朱泉玉疾步趕向雁塔樓旁的房屋,在兩支軍隊剛剛相交之時,他急忙掠過,腳尖點地,身體輕輕躍起,跳入房屋二樓,並趴在欄杆後面示意他過來。
宋無點了點頭,快步趕了過去。突然天空猛的一亮,大地被照得煞白,眼前的隊伍正在轉身,且距離他並不遠。朱泉玉替他捏了把汗。
宋無急中生智,手中元氣涌動,將街對面房屋上的瓦片擊落,自己則就近躲在一個小攤的桌子下面,用桌布蓋住自己。
只聽得“啪”一聲,瓦片摔在地上。
“什麼人?”士兵們紛紛趕過去,而哨兵也轉變了視線。
宋無見哨兵望向瓦片那裏,而巡邏士兵皆背朝自己,急忙趁亂跑走,與朱長老會合。
“估計是雷把瓦片震碎了。”帶頭的士兵說,“散了吧散了吧。”
然後,他們恢復了隊形繼續巡邏。
“剛才嚇死我了。”朱泉玉說道。
宋無苦笑了一聲,然後看向雁塔樓:“這邊就比較頭疼了。”
“不,不算太難,剛才我已經找到他們的破綻了。”
在昏暗的天空下,兩道疾影閃過,從八支隊伍的交錯空隙里穿過,然後迅速解決了站在第一層的守衛。
宋無用冰凍住守衛的後背,使他們保持站崗的姿勢,自己和朱泉玉則小心翼翼地鑽入雁塔樓第一層。
剛進門,頓時一股書籍的味道撲面而來,雁塔樓里的書與書城相比不相上下。宋無甩開衣服上的水,隨即望向前方,不由得感嘆起來:“得找到什麼時候啊,而且還有咒文。”
“噓,小點聲,其他樓層還有巡邏士兵呢。”朱泉玉豎起一根手指,提醒道。
“攝魂家在這裏設置了重重兵力,必然是有所顧忌,這些古書中一定有讓他們忌憚的信息。”朱泉玉在抽屜里找到兩支蠟燭,將它們點燃,藉助微弱的燭光把整個樓層看得一清二楚。“我們分開找。”
二人分頭行動,一層一層地找了起來。
咒文是所有長老都知道的,而且懂得方法破解,不過一邊翻閱一邊解除咒文着實增加不少麻煩。
朱泉玉在角落找到一本書籍,封面破舊不堪,積了不少灰,似乎有很長的歷史了,不過沒多少人看。他解開咒文仔細翻閱,剛打開書,撲面就傳來很大的霉味,書本紙頁泛黃,質感很粗糙,與現在的紙相比要差勁不少,從外表上看已經有些年頭了。
書上的文字也較為古老,結構繁雜,不像現在的這般簡單,不過從字型上還是依稀可以認出的。
書越往後,文字越淡,紙張越破。到最後一頁只有一個奇怪的法陣,其它什麼都沒有。
“這是什麼東西?”那法陣上有一個人影,周圍是條紋。看到的第一眼,朱泉玉感到一絲力量在波動。他下意識地把手放上去,撫摸法陣,這法陣一頁的質感居然要舒服很多,而且還有一絲熱度。
突然,這法陣閃了一下,一點光從陣法的最上端亮起,然後慢慢地劃過花紋,將整個陣法弄亮,然後,它發出一束光芒,在這昏暗的樓層里流動。慢慢的,這光芒中的顆粒有組織地排列起來,逐漸成為人型。
“這是……?”宋無走了過來,看到朱泉玉手中的書,皺了下眉頭,“這個法陣,好像是墨家的。”
那顆粒最終排列完成,變為一個男子的模樣,臉龐,衣服都很清晰。他頭髮發白,但身形俊朗,風姿颯爽。至於衣着,顯然比宋無他們要落後得多。
“請問您是……?”朱泉玉和宋無向他作揖。
“你們是…黑塵後人?”他問道。
“是的,在下朱泉玉。”
“在下宋無。”
“你們為何會出現在此?”男子問道。
“是這樣的,黑塵遇到攝魂家入侵,逼不得已,我們來雁塔樓找尋方法,以解黑塵之困。”
“攝魂家…沒想到這麼久了,恩怨依舊未了…”那人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宋無說道:“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我姓墨,單名一個‘傷’字。”
“墨傷前輩?”宋無和朱泉玉二人一驚,急忙向他施禮。
墨傷,墨家創始人,黑塵建立者,第一任議事長,為黑塵做出了極大的貢獻。死後,墨家族人為紀念他,將其佩劍取名為“墨傷”,以此表達敬重。後來又因為一些戰亂波折,墨傷劍不知所蹤。
“前輩,難道說攝魂家與黑塵早有過節?”宋無問道。
墨傷點了點頭,說:“當年,黑塵與攝魂家爆發戰爭,攝魂家宗主親臨戰場,打敗黑塵,後來重明鳥出現,拯救了黑塵。本以為時隔多年,那恩怨早已了解,不曾想,居然會捲土重來。”
“原來重明鳥出現的時候,就是為了對付攝魂家,所以說其實黑塵與攝魂家的恩怨在千年之前就種下了?”
“那前輩您現在這是……”
墨傷說道:“我擔心黑塵有變故,所以將我的一些力量注入墨家的一個陣法之中,若日後需要時,可以幫忙。”
“前輩,既然這樣,還請您為我們指點迷津,找尋解救黑塵的辦法吧。”那二人紛紛跪下懇求對方。
墨傷嘆了口氣,“也罷,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你們快快請起。”
那兩人起來之後,他繼續說道:“在那座重明鳥雕塑的背後,有一個陣法圖,專門對付攝魂家,你們二人前去將陣法記下,找武功相當的人一起練習,到時就可以解除黑塵之困了。”
“多謝指點!”二人喜出望外,向墨傷表示感謝。
“這下黑塵有救了!”宋無鬆了一口氣,但墨傷的臉色卻始終陰沉着。
“墨大人,難道還有什麼事嗎?”
墨傷點了點頭,說道:“這一劫,遠比你們想像的難,如果單純靠武力無法解決問題的。而黑塵是存是亡,全看你們了。”
“我們定會不辱使命!”二人一齊說道。
“以武制武,一時之功;以心制武,方得永存。”說完,墨傷的身體慢慢消失,那光芒消散在樓層之中……
“以心制武?”朱泉玉喃喃着,反覆品味這一番話。
“我們走吧。”宋無提議道。
“你不往上面看看嗎,我感覺,上面還有些比較重要的東西。”朱泉玉仰起頭看着螺旋狀上升的樓梯,在高樓處有黯淡的光芒發出。他盯着那些光芒,不禁有些出神,感覺那兒有某種力量在吸引着他。
宋無則是推了朱泉玉一下,說道:“別浪費時間,以免被發現。”
“好吧…”朱泉玉無奈地點了點頭,只得把目光從最頂層收回來。“我們得想辦法出去,總不能還從一樓出去吧。”
“嗯…”宋無思索了一下,耳邊除去大雨“嘩嘩”落下的聲音,還有巡邏士兵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只能把樓層高的士兵給解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