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絕不臣服
“我花三億,買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她。”
譚九州接過旁人遞來的毛巾,輕輕擦拭着槍面。
他俊容冷淡無波,忽然生出肅殺的涼意,“誰動了她,我要他一條命都不為過。”
“……”
鴉雀無聲,死一樣的寂靜,縱連莫尼這種見慣大場面的人,也被震懾住。
他舔了舔唇角,心裏是有怨恨,可又心知他正面和譚九州交鋒,絕對是處下風。
拿到三億他已經心滿意足,不再奢求其他。
斷一條胳膊就當送給譚九州,要怪只怪自己手下運氣不好,傷了譚九州的人。
血色夜晚,逐漸拉上帷幕。
……
離開山丘,譚九州一刻也沒有停歇。
直升機降落在譚百州診療所附近,然後由尚勉開車送他過去。
診療所的手術室燈亮着,譚九州抬頭看了一眼,隨手脫掉外面的馬甲,揉成一團扔在旁邊,上面有抱宋初留下的血跡。
他等待了會,坐立不安。
護士小姐給他倒上水,輕聲說:“譚先生,您別著急。宋小姐不是致命傷,不過是一點外傷,身體浸入了一點麻痹藥物,目前姜醫生已經在調查了……”
話音剛落,姜浣就踩着高跟鞋,手裏拿着報告,風塵僕僕而來,波浪卷長發隨着她的動作起伏。
抬頭對上譚九州擔憂的目光,姜浣叫退其他醫生和護士。
男人壓沉嗓問:“怎麼樣?”
姜浣露出微笑:“放心吧,催眠藥物是柬國市面上很常見的那種,解藥我的葯庫里就有,等她手術結束就準備注射。”
她看見譚九州緊繃的肌肉有所鬆弛,他再三確認:“她體內沒有別的毒了吧?”
“還有一些殘存的安眠藥,服用量比較大,得洗胃。”
譚九州心情微沉,寬闊的後背沉倦靠在牆壁上。
一晚上的爭鬥,每一個細胞都必須高度緊張,致使他現在非常疲憊。
姜浣將報告放在一旁:“是那個女孩?”
譚九州闔眸養神,輕淡“嗯”了聲。
姜浣對譚九州的了解與認識,都是從譚百州的嘴裏聽說。
常常聽他吐槽,自己這弟弟是個怎樣的冷血怪物。
但她現在看來並不然,眼前這個男人有多擔心裏面的女人,她感受得再清晰不過。
姜浣嘆口氣:“你跟她什麼時候見上面的?摸透她的底了嗎?聽譚百州說過,這女孩對你的怨氣不輕,當年離開的時候,連孩子都不要了。”
譚九州說:“沒兩周,在榕城偶遇到。”
“那難怪找不到呢。”姜浣若有所思地搖搖頭,“剛才檢查她身體,練了腹肌,小臂線條也很好看,估計挺能打的,力氣也不小。”
她露出看破一切的笑容:“我看接下來你是有的吃苦了。”
譚九州抽着煙,卻是淡然一笑,忽然起身說:“我出去打個電話。”
半小時后,手術結束。
宋初手臂處的傷口處理完成,除了失血過多,沒有其他嚴重問題,接下來只需安心休養即可。
譚百州安頓好宋初的事,從病房裏出來,只見姜浣一人坐在走廊里,膝蓋上放着電腦:“人呢?”
姜浣看了他一眼:“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話音剛落,突然窗戶外車燈亮起,便見胡韻牽着個軟軟的小男孩走進來,梳着乖乖的韓式髮型,黑色背帶褲,胸前一隻鮮紅的領結,五官精緻,大眼睛閃爍着小星星,謹慎又羞澀地走進來。
當看到熟悉的譚百州,小男孩才怯怯喚一聲:“譚叔叔。”
譚百州眼睛一亮,走過去摸着男孩的後腦勺:“喲,你怎麼來了?”
一邊問着,抬頭對胡韻點點頭:“阿姨好。”
“九州帶我們來的。”胡韻手搭在孫子的肩上,壓低聲說,“說是帶孩子來見見他母親。小初人沒事吧?”
譚百州微笑着搖了搖頭:“阿姨放心,沒傷到骨頭還好,休息一兩個星期就沒事了。”
譚星辭眨着明亮烏黑的眼睛,捏了捏胡韻的手心問:“奶奶,是誰生病了呀?”
胡韻蹲下身,給他整理頭髮和衣領,孩子第一次和母親見面,雖然不太正式,但也得收拾好儀錶。
她溫聲說:“等會見到就知道了哦,看嶠嶠能不能猜出來是誰。”
診療室外,黑色邁巴赫沒有開動,副駕座上的男人沒急着下車,掏出根煙埋在唇瓣之間,徐徐抽着。
尚勉捏着方向盤,謙儒的眼鏡下,視線凌厲掃過後視鏡:“九爺,還跟在後面呢。”
從他們回家去接小少爺時,半路就被一輛寶藍色的奧迪一路追着。
譚九州心知肚明,撣了撣煙灰說:“是黎菁。”
尚勉微微凝目:“看來,也不好讓宋小姐一直在診所待着,要是黎小姐狀告到老爺子那去……”
“不怕他。”譚九州摁開安全帶扣子,修長的身形下車時,那輛奧迪往後倒了一些,隱藏在視線死角處。
他唇角溢出絲冷意,沉默着走進屋裏。
……
綿長的呼吸里,宋初睡得正熟,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到她又回到和姐姐生活的那個小屋子裏,姐姐拎着新鮮的菜進門,笑着讓她來幫忙打下手。
於是小屋頂很快升騰起一股炊煙,宋初嗓音像小鳥,一邊洗着菜,一邊向姐姐唱着在學校新學的歌曲。
這些年,大腦深處留下了這些最美好的東西,她都記得深刻,一邊做着夢,眼淚一邊溢出眼角。
隨即,她感覺到有一雙軟軟奶香的小手,抹掉她眼角流出的眼淚。
朦朦朧朧里,聽見有個童真的聲音在問:“爹地,她一直在哭誒。”
譚九州看一眼兒子肉肉手掌里的眼淚,眨了下疲累的眼眸,嗓音也因一直熬夜而沙啞不已:“拿紙擦。”
“哦哦。”
譚星辭有點怕他爹地的。畢竟總是綳直一張陰沉的俊臉,薄唇抿緊緊,不愛說話,對他又總是嚴格,幼兒園滿分八朵小紅花,他拿了七朵,還要被爹地揪起來問怎麼回事。
但譚星辭也不傻,外表是個軟萌甜,腦袋瓜子聰明着呢,他知道床上這個白凈漂亮的姐姐對爹地很重要,至少,比黎菁阿姨重要。
兩個晚上了,爹地就守在床頭,特別難得地聽護士的話,給那姐姐換藥換紗布,洗臉擦胳膊,他還沒見過爹地對誰這麼好過。
譚星辭努着小身子,給那姐姐擦着臉上的眼淚,誰知道擦着擦着,一雙漂亮而淡漠的大眼睛忽然睜開。
譚星辭嚇得小手一松,紙巾掉落在宋初的臉上。
宋初迷惑地眨眨眼睛,思緒還在神遊,突然眼前被覆上一片白色——
她這是……死了?!
動了動自己的手指器官,都還聽大腦指揮,除了手臂纏紗布有點疼之外,沒問題啊,怎麼就直接給她蒙白布了?
她正想開口,嗓音卻像老機械一樣沙啞。耳邊忽而傳來一男孩奶里奶氣的聲音,又驚又喜的:“爹地爹地!她醒了!”
譚九州幾乎是第一時間放下手裏電腦,疊着的雙腿擺平,撐身子起來:“倒水,我去叫醫生。”
小傢伙邁着小短腿開始殷勤忙前忙后:“好哦!爹地交給我哦。”
宋初聽那黏糊糊的正太嗓音在耳邊,一會一個軟萌萌的“爹地”,隨即又好像聽見了譚九州的聲音。
譚九州的……兒子?
宋初心裏咯噔一陣,大腦突然變得尤為清醒,猛地睜開眼睛,把臉上的那層紙吹掉,視線與那孩子瞬間交匯。
突然這麼大舉動,顯然嚇到了譚星辭,他小手輕輕攥了下,慢聲問:“姐姐,你沒事吧?”
宋初目光如注,一瞬不動地盯着他看。
孩子一頭柔軟的黑髮,眉眼溫柔似她,薄唇挺拔鼻樑,皮膚冷白像譚九州……
時隔六年不見,身為人母,不管多久,還是能一眼認出自己的孩子。
一時之間,宋初的情緒有些失守崩潰,她眼淚頓時溢了上來,鼻尖酸澀難受。
彼時房門開了,譚九州帶着護士和譚百州來查看。
宋初一抬眸就與男人冷如冰鋒的視線交疊,她神情微凝,忍不住抓緊床單,往後面靠坐了坐。
那晚的事她都想起來了。她被柬國人逮到灌了安眠藥,在談交易的時候,譚九州把她救了回來。
既是如此,他一定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畢竟,一個失去記憶的酒吧歌女,是不可能埋伏在山丘間伏擊的。
她一時豎起渾身的戒備。只可惜身上裝備都被拆卸,她沒有任何武器對付他。
眼珠微轉,宋初看到擱置在床頭柜上的花瓶,輕舔了下唇角。
幾個護士走上前為她做了檢查,宋初任人擺佈,但餘光始終警惕在男人身上。
他情緒淡淡地凝視自己,不明情緒。
宋初不知道他把孩子帶來是為什麼,恨意在聽到孩子的聲音又煙消雲散,只剩歉疚。
六年前她因太傷心痛苦而丟下孩子離開,決心成立一個報復的組織,把譚家的勢力徹底鏟清滅絕,再把孩子接回來自己撫養。
打算得很美好,現實卻總是殘酷。與柬國人交戰,她深深明白自己的無力和弱勢。
六年,縱然她與唐淵在軍力上有質的飛躍,與譚家相比還差得太遠。
“怎麼樣?”靜寂空氣里,譚九州的聲音忽然響起。
譚百州看一眼面色疏淡蒼白的宋初,輕拍了下譚九州的肩膀:“人醒就沒事了,剩下的,你慢慢處理吧。”
他這話有所指,譚九州心知肚明地點頭:“好。”
護士和醫生一股腦走光后,胡韻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盅參茸湯。
時隔六年第一眼見到宋初,胡韻眼神流露微許意外,打量宋初,不由露出笑容:“漂亮了,變大姑娘了。”
宋初的目光落在胡韻身上時,冰冷中摻着幾分溫意。
畢竟曾經,胡韻對她像親生女兒一樣好,看孩子跟胡韻那麼親近,也知道她一定把孩子照顧得很好。
“胡阿姨。”她嗓音淡淡的,“您這六年身體可好?”
聽她沉靜不變的聲音,譚九州不由微微挽唇。
索性卸下偽裝的面具,連裝都不多裝一下了?
胡韻有點受寵若驚,自知譚家對不起宋初,她卻還主動問候,沒有半點記恨。
果然如她第一眼見到宋初的直覺一樣,是個好孩子。
胡韻笑着搖搖頭,鬢邊的銀絲也隨之晃動:“六十了,身體能有多好,慢慢各個地方都出現老毛病了。”
宋初眼神落寞地垂下,“還勞您給我準備湯,感謝。”
感激的口吻,明顯透着絲絲疏離。
胡韻悄悄看一眼兒子的後腦勺,也不跟她多聊,把嶠嶠牽到身後:“今天周日,這孩子明天還要上學,我就先帶他回去休息了。”
宋初點點頭:“好。”
譚九州也跟着送她出去,胡韻卻轉過頭,悄悄遞給他一記視線。
男人腳步頓住,凝在原地半晌,眼看房門在眼前關上。
頭頂廊燈映照之下,他俊美精緻的五官深邃無邊,緩緩轉過高大的身形,朝宋初走去。
那雙曾經叫宋初留戀又心醉的雙眼,靜靜注視着她,像要把她整顆心都看穿。
宋初的餘光瞥着床頭的花瓶,算好了角度和位置。
如果能以最快速度砸中他,她有機會脫身。
男人率先發話,鞋尖往前一步,手指敲着陶瓷鍋:“湯趁熱,能不能自己喝?”
他開口時,宋初都忍不住心臟陡然。其實內心深處,對他是抱有恐懼和警惕的。
畢竟,曾經同床共枕的愛人欺騙自己那麼多年,他潛伏在一個巨大的黑色集團里,默不作聲帶走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這種恨與恐懼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
宋初嘴角扯笑,往後靠了靠,讓身體離花瓶更近一點:“少裝了,你知道我是誰,也知道那天我去做的什麼。”
譚九州低垂着濃長的眼睫,長指拿着一個鍋勺,緩緩繞着一個方向旋轉,松茸的香味頓時充溢整個房間。
他似乎並沒察覺宋初的動作,拿起旁邊的塑料碗緩緩盛了一碗:“先吃飯,再說其他的。”
宋初目光冰冷地掃他一眼,一字一頓說:“我要回去。”
譚九州端着碗,突然在她身邊坐下。
宋初條件反射往旁邊一彈,與他距離遠遠的。
男人長指修長地伸過去,冰涼觸碰到她臉頰,那樣緩慢,一下下撫摸:“回去,回哪裏?回到唐淵身邊,繼續與我作對?”
見宋初不說話,他又慢聲說:“你也看見,他那麼大了。”
宋初心裏陡然一顫,提到最脆弱柔軟的地方,眼底顯而易見的發抖。
“你少拿兒子威脅我。”宋初咬牙切齒,完全像一隻炸毛的病貓,“我總會有一天把他接出譚家!”
譚九州聽着她的話,像聽到什麼有趣的事,緩緩嘲諷地勾起嘴唇,“一個連柬國士兵都打不過的女人,在我面前談什麼?”
嘲諷,激怒,對宋初統統都很受用。
六年她不管怎麼努力,獲得自以為的成就,在他面前還是不足掛齒,甚至被他拿來嘲諷說笑。
宋初眼睛血紅,一股血氣方剛充涌心臟,她怒吼一聲:“少看不起人!”
手精準抓到旁邊的花瓶,快准狠要朝譚九州的腦袋砸過去。
他卻反應更快,甚至宋初還沒有看清,手腕就被鉗制在半空中,完全無法動彈。
她驚愕地鼓圓了雙眼,使勁咬牙,氣到顫抖,用力動了下手腕,可忘記自己手臂還有傷,一下牽扯到傷口,她痛得手發軟,人不受控制倒在床上。
譚九州沒有放開她,一邊傾身,一邊將她小臂壓到頭頂去,覆壓着她的身體,卻巧然避開那些傷。
宋初反覆掙扎幾下,臉都憤怒到漲紅,他卻靜靜裊裊地控制她,完全不為所動。
自己剛才舉花瓶砸他的舉動,就像小貓撲鳥那樣,可笑又毫無意義。
譚九州淡淡嘆息,傾吐在她薄白的臉頰上:“殺不了我,還讓傷口裂開更深,你是何必?”
“現在或許不能,但我還年輕,我還有很多時間和機會。等你老了,沒有力氣了,我總有機會!”宋初冷笑兩聲,不死心地試圖用腳往他襠部踹,也被男人一條腿固定。
他被她的話愉悅到,嗓音淡淡覆在她耳側:“那就先陪我到老。”
“你做夢你!我寧願賣到柬國為娼為妓,也絕不臣服你,你這個惡魔!流氓!你會遭到報應,你們全家都是……啊!”
宋初憤怒的話,一下讓男人臉頰陷入冷陰。
他手掌稍稍用力,就將宋初扯下枕頭,她整個身子已經完全受制於他。
男人五指擭着她的下頜,照着她薄嫩倔強的唇瓣就狠狠吻了下去。
宋初拚命掙扎,甚至拚命去咬他舌頭和嘴唇,男人吃痛地哼聲,反而對她吻得更重。
鼻腔充斥着男人濃厚的氣息,再熟悉不過的濕熱感,一下勾挑起多年前的記憶。
沒有甜蜜,反而是噩夢,深深縈繞着她。
從掙扎到無力,只經歷了一分鐘不到。宋初深深喘息,雙眼含着淚,那樣無助又絕望,彷彿對生無欲無求。
那一瞬間,小腹被她挑起的火熱都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