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把她還給我
那是軍用的催淚瓦斯,小曹反應迅速地捂住口鼻,可一切為時過晚。
眼球、面部肌膚和呼吸道都吸進劇烈火熱的氣息,他整個人埋伏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
宋初聽見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嚇得一激靈——那是小曹的方向!
她正要伏過去看到底發生什麼事,卻聽一陣刀沒入皮肉的聲音,很深,但沒聽見人的呼救聲,就再無聲息。
宋初心頭一驚,鮮血的味道混入空氣之中,她立刻伏低身體,胸口幾乎貼近地面,聆聽那腳步聲。
有人靠近!而且,不止三兩人!
“所有人冷靜,戴上包里的防毒面罩,然後向我報數。”她唇瓣落在對講機旁邊,壓低了聲音道。
隊伍里的人在上戰場前,都經過特殊訓練,每一秒都是生命攸關,哪怕拿出道具的速度也不能慢一毫秒。
10秒后,剩餘三人穿戴整齊,耳機里傳來穩健的報數節奏:“一、二、四。”
宋初心跳一顫,唯獨三號的曹文華沒有聲音。
防毒面罩里,她聽見自己顫抖的呼吸聲,握着對講機的手指發抖,掌心濕潤。
她伏身爬到一棵大樹後面,倚靠好身子,極力隱忍聲音悲痛:“小曹,聽到請回話,聽到請回話。”
那頭沒有任何聲音。
宋初咬牙狠狠咒罵一聲。
她立刻調換頻道,切換到唐淵所在的那隊:“唐淵,我這裏出事了。”
唐淵此刻已經伏在地上半小時有餘,他們這隊埋伏所在地依舊風平浪靜,連一隻鳥都沒有經過。
他心中一驚,立刻問:“我在,出什麼事?”
“對方知道我們有人伏擊,提前釋放催淚瓦斯,小曹很可能已經遇害。”宋初克制着劇烈起伏的胸膛。
戰友犧牲,往往就在不經意的瞬間,儘管她有做心理準備,仍舊痛心疾首。
唐淵咬唇,“隊員都戴好防毒面罩,按兵不動,對方想把人逼出來,我們馬上過去支援。”
“好。”
宋初深吸口氣,她收起對講機時,卻聽見頭頂樹枝傳來“沙沙”的聲音。
心臟陡然震驚,她猛地往上看,便見一柬國人不知何時蹲守在樹上,雙眼血紅,奸笑恐怖地瞪着她看!
她到底是個女人,猛地受到驚嚇,驚叫聲從嗓子溢出一半,又硬生生克制回去。
她這一叫,反而會吸引更多柬國人!
焦急之下,立刻想從褲子裏抽出槍支時,那人明顯是個潛伏的弓箭手,手裏早已準備好一把弩。
朝着宋初的肩膀,一擊即中。
鮮血與疼痛幾乎同時溢出,宋初手臂一麻,巨大的痛感蔓延全身,鼻內全是自己身上血液的味道。
抽出槍的瞬間,因為疼痛,精準度也降低了很多,一槍打在樹榦上。
那人奸笑出聲,耳朵上戴着藍牙耳機,一邊嘰里咕嚕對那頭說著什麼,一邊靈活敏捷地從樹上跳下來,一腳踹在宋初的小腹上。
實力差距太懸殊。野人一樣的蠻力,還有閉氣藏在樹葉間的能力,這些柬國人明顯都是經過軍方特殊訓練,且是征戰沙場后的倖存者,才會如此難敵。
宋初被踹出幾米遠,伏在地上,已是滿身的血傷。
那人的近身功夫也極強,戰術背心露出兩隻肌肉健碩可怕的手臂。
一拳砸下去,宋初立刻滾身躲開,傷口卻也因此裂出巨大的口。
她痛得弓起身子,肌肉抽搐,她身體一瞬間麻痹不得,這不只是疼痛帶來的副作用,射中她的箭里有特殊的麻痹藥粉。
那人擰起宋初的領子,抽出她手裏的手槍,對準她白皙的額頭,輕輕一笑:“Gotohell!”
扳機即將扣動之時,突然,藍牙耳機那傳來一道命令。
弩弓手一愣,手裏的槍慢慢放下,然後十分不滿地跟那頭爭辯起來。
宋初意識模糊,知道自己還活着,被射中的右臂已經廢了,右側整個身體已經被麻痹,但左邊手指還勉強可以動彈。
她咬緊唇瓣,趁那弩弓手正在跟那邊爭辯,使勁全部的力氣,用戴着防毒面具的頭狠狠撞向男人的額頭!
“呃啊!”弩弓手低吼出聲,把宋初丟垃圾一樣扔開。
宋初左邊身體努力從地上拱起來,右側身體像爛泥一樣伏在地上,不可動彈。
她拚命試了幾次都無法站立,而那弩弓手憤恨地咒罵了句什麼,朝她跑過來。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左手立刻抽出對講機,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四號小組,全員撤退!”
話音剛落,那弓弩手直接一腳把宋初的對講機踹開,踩在地上狠狠弄碎。
然後擭起她的下巴,把安眠藥粉狠狠灌進她的口腔!
她像瀕死的魚兒躺在地上,藥粉嗆得無法呼吸,鼻腔和嘴裏滿滿都是,雙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
小白萬萬也沒能想到,9這次會突然改變行徑路線,改為坐直升機抵達。
她屏息,眸色陰沉看着窗外陰沉的黑夜,底下山脈綿綿,她很想給宋初姐和唐淵哥哥打信號,可這次非常不巧,她與譚九州坐在同一架直升機上。
她不敢保證是不是自己泄露機密被發現,才讓譚九州突然改變計劃。總之,目前對她而言,不要輕舉妄動是最好的打算。
小白心裏惴惴不安,沒辦法,只能等下飛機時再找機會了。
“譚總,已經到了。”
男人幽幽睜開黑眸,月色淌在瞳孔里,俊美而雅緻,他摘下頭盔,等飛機落穩地面後下地。
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粗壯高大的身材,黝黑皮膚,高隆挺拔的鼻樑,烏黑眼眸透着精明奸詐。
這人就是常年與譚家有交易來往的莫尼,柬國最大的地下黨之一。
他身邊站着個紅裙中.國美女,黑色大波浪長發,嬌小依人靠在莫尼懷裏。
“許久不見。”
“許久不見啊。”莫尼熱情給了他一個擁抱,滿是寶石戒指的大手拍拍他的後背,“最近過得怎麼樣,兄弟?”
交易來往得多了,莫尼會說一點中文,譚九州也聽得懂柬語。過於複雜的交流,由那紅裙女人翻譯。
“就那樣。”譚九州輕輕聳肩,凜風吹動着他冷硬的髮絲。
“我可是過得好得很。”莫尼轉身擁着紅裙美人,暢快一笑,“就要當爸爸了。”
譚九州目光落在那紅裙美人身上,嘴角微微凝笑:“那真是恭喜了。”
莫尼緩緩摸着下巴:“可不,大家都羨慕你,有那麼個大胖兒子,多喜慶!”
晚風吹起男人寬闊的衣擺,劃出凌厲冰冷的弧度:“那小子平時安分守己,從沒出面,沒想到消息都傳到柬國去了?”
他尾音輕輕上揚,帶着絲冷意。
“行了,不說了。知道你是個看重私隱的人,別生氣。”莫尼笑出聲來,撫了撫男人的肩膀。
譚九州不動聲色避開與他的觸碰,淡然掀起眼皮:“能驗貨了?”
莫尼微笑說:“當然可以。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在山脈南部抓到一中.國小姑娘,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啊。”
譚九州微眯起眼帘,沒有發話,便見莫尼勾了勾手指,兩個身穿迷彩的魁梧手下,一人拎着女人一邊手臂,帶上來。
女人一頭烏黑漂亮的長發,襯着瑩白嬌小的臉龐,雙眼被一塊黑布遮住,手臂上有明顯的血洞。
她被放倒在地上,不知是昏厥還是毫無力氣,一動不動。
雖然瞧不見雙眼,但光憑那五官和臉龐的輪廓,譚九州知道是她。
月色將他臉頰覆上一層清冷,透着隱隱危險的味道。
他唇瓣抿成一條深刻冷線:“莫尼先生這是從哪裏抓到的人?”
莫尼正蹲下身,抓起宋初的頭髮左右察看,輕輕笑出聲:“山上啊,人就躲在山上,可能打算伏擊我,武裝得挺隱蔽的,瞧。”
手下又丟出宋初隨身攜帶的各種裝備,防毒面具、淬毒匕首等等:“這一看就是有備而來啊,嗯?我倒挺好奇的,咱們交易的事是雙方機密吧,我的人都是忠心耿耿,更不可能流傳出去給一個中.國女人。”
同樣認出宋初的還有小白,她站在譚九州身後,雙腿發軟,倒吸口涼氣,十指緊緊攥入掌心。
宋初姐怎麼會被抓住!完蛋了,一切都完了!唐淵哥哥呢?其他人都還好嗎?她滿腦袋嗡嗡作響。
譚九州沉默不語,視線始終落在宋初身上,她背上的血已經凝成干塊,身體微微顫慄。
肉眼可見最嚴重的傷在胳膊上,還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內傷。
心臟狠狠一擰。
莫尼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不是柬國人透露出去的秘密,那就只能是譚九州這一方。
更何況,抓到的還是個中.國人。
尚勉往前一步,幫譚九州開口:“莫尼先生,交易還沒開始,我們雙方就失了信任,不太好吧?”
莫尼朗笑一聲:“我當然相信你,但這莫名出現的小美人該怎麼解釋?嗯?長得這麼漂亮,似乎跟九爺你手機桌面的那個女孩有點相似哦。”
宋初意識陷入大段的模糊,斷斷續續能聽見頭頂說話,身體幾乎完全麻痹,到處都是血,嘴裏、鼻子裏,聞得她想吐。
她睜開模糊的視線,看見正對面有一雙鋥亮的皮鞋,在銀色月光下熠熠發光。
然後,聽見譚九州徐徐緩慢的聲音傳來:“她是我的人。”
話語一出,震驚四座。
甚至連尚勉都愣住,顫顫地看向譚九州:“九爺?”
莫尼饒有興緻地挑起眉梢:“哦?當真?是九爺你的女人?”
他臉靜如霧,眸如寒潭。
“我不知道她如何進入山脈,也從沒透露給她關於此次的信息。”
譚九州淡聲說,“如果我對柬方有惡意,早在前幾次交易就會對你方動手,莫尼先生說對嗎?”
莫尼微微眯着眼眶。他記得初次與這個男人交易,他身上冰冷的氣息讓人膽顫,從未料想過有一日,能從他眼裏看到示弱。
“可她侵佔了我的領地。”
莫尼用柬語激動地說,一把加長步槍砸在地面上,“咚咚”震得宋初的耳膜疼,“看看這些東西,明擺就是衝著消滅我們來的,我們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那你想怎麼樣。”
譚九州緩緩地問,“怎麼樣才能把她還給我?”
“還給我”這三個字充滿了佔有欲,彷彿這女人一開始就是他的所有物。
這一出意外來得太突然,尚勉和身後的一幫兄弟完全摸不着頭腦。
莫尼笑出聲,對方示弱,他明顯就變得強勢起來:“還給你?人抓到我方,就是我莫尼的人,自然我不會輕易放過她。”
聽他挑釁,譚九州臉頰笑容不變,語氣溫溫地說:“那我們今天誰也別想走。”
話一出,像有無數冰冷暗刀扎進莫尼後背。
他暗暗咬牙,嗓音嘶啞着:“你什麼意思?要跟我打?”
“未嘗不可。”譚九州微微一笑,“但莫尼先生別忘記,你的情人還懷着孩子。戰爭若真的觸發,你覺得孩子還保得住?”
莫尼看一眼躲到身後柔弱膽怯的女人,暴躁質問:“你威脅我?”
“彼此彼此。”
兩個團隊的首領在月光下彼此對峙了許久。
一個鐵血壯碩,一個溫冷瘮人。
終於,莫尼鬆懈了口氣,像是妥協:“還給你,可以啊。但我有要求,這次的貨,我要加價三倍,三億。”
話一出,尚勉就忍無可忍地想掏槍:“你說什麼?”
尚勉往前一步,莫尼身後的部隊齊刷刷舉起槍支,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尚勉。
譚九州緩緩抬臂,把尚勉擋在身後:“你閉嘴,站到後面去。”
尚勉咬着下唇,雖有不甘,但還是聽令後退。
沒想到譚九州根本沒有猶豫和思考,直接說:“成交。”
“爽快,大氣,我就喜歡跟九爺這樣大氣的人交易。”
莫尼的態度頓時轉變,露出大笑,“你們中.國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和氣生財?我看啊,我們現在是‘財生和氣’。”
譚九州沒什麼過多表情,側頭對尚勉道:“把錢準備給莫尼。”
“九爺,您做決定之前好好想清楚啊,突然加價這事按照規矩,怎麼也得讓老爺或者家族內部的某人知情……”
他濃眉擰蹙,慢條斯理地問:“9是我一手創立,主導權掌握在我手裏,跟譚家人有關係?”
“……”
尚勉抿緊了唇瓣,撫了撫額頭,又不敢抗命,“我知道了。”
莫尼連連鼓掌,笑容爽快:“九爺果然是爽快啊,為美人一擲千金,值得!”
譚九州再側身,便直接看到身後的小白,從她眼神里看到一絲藏不住的擔憂。
譚九州頓了頓,說:“你去叫醫療隊來接人。”
小白還僵在原地,同行的柳溫初拍拍她:“喂,九爺在跟你講話呢,發什麼呆!”
她這才如夢初醒,顫顫地應一聲,邁腿迅速往醫療隊跑去。
月光莊重的見證下,譚九州緩緩俯身把女人從地上抱起,摟入懷中。
動作那般小心,稍稍扯痛了她的傷口,女人疼得呻吟一聲,滿頭冷汗,而他的臉色也肉眼可見地陰沉。
這一幕竟是全場寂靜,誰也不敢開口。
莫尼心知肚明地微笑:“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冷血動物,殺伐果斷,沒有人類的感情。如今一見,算是開了眼界。”
“都同為人,怎麼可能沒有感情。”譚九州把女人攔腰抱在懷裏,外套輕飄飄落在她的肩上。
眼前此景,襯着明麗的月色竟顯得無比和諧。
莫尼忍不住勾了勾唇,“既然這次合作很愉快,那九爺,我們就先行撤退了。”
他說著,轉身要率領隊伍離開時,卻聽身後寒氣襲來:“慢着。”
不悅的口吻,未散的敵意,莫尼腳步一定,回身時竟有些緊張:“譚先生還有什麼高見?”
此時,小白已經帶着譚百州等最強力的醫療隊抵達:“九爺,醫生來了!”
譚百州看一眼弟弟懷裏的女人,愣了秒,這不是……宋初嗎?這到底怎麼回事?
但他顧不上那麼多,吩咐手下醫療隊把人抬上擔架,迅速做急救措施。
離去前,譚百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先帶人走,你隨後來。”
男人頷首:“嗯。”
目送宋初被送上直升機,視線才慢慢移開,逐漸浸冷。
眾人緊張的注視下,譚九州緩緩寒聲質問:“敢問莫尼,她手臂上的那個血洞是怎麼回事?”
有如當頭一瓢冷雨降落,澆灑在莫尼身上。
他定了定神緒,悄悄看一眼身邊的弩弓手,說:“自然是我哪個不得力的手下做的。發現有人埋伏,就主動攻擊,這也說得過去。”
譚九州緩緩勾笑,袖子裏的一截銀槍已經露出鋒芒:“在我這裏,可說不過去。”
他忽然舉起手槍,直接對準弩弓手的右臂,毫不猶豫開一槍。
槍聲震起林間鳥兒逃竄上天。
鮮艷的血液再次浸染了整個山丘。
莫尼是萬萬想不到,剛剛還握手言和的譚九州,會突然持槍相見,直接打斷了他弩弓手的一隻胳膊。
“譚九州,你這是做什麼!”眼看心愛的手下痛苦倒地,用柬語胡亂呼喚着,莫尼驚慌失措,怒然瞪向譚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