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你配嗎
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宋霏很有可能並非自盡。那天,她是執行任務,阻止9和外方的一場輪渡交易,結果,卻慘遭反殺跌進海里。
沒有人知道當天的細節,但大家都推測,兇手只能是譚九州。
那一剎那,宋初的世界崩塌了。
她丟下譚九州、拋下孩子,抱着姐姐的骨灰盒離開這個城市。
有好幾次,她都被譚九州抓了回來。
質問過,嘶吼過,最後得到的都是沉默。
那一剎那,宋初的世界崩塌了。
她丟下譚九州、拋下孩子,抱着姐姐的骨灰盒離開這個城市。
有好幾次,她都被譚九州抓了回來。
質問過,嘶吼過,最後得到的都是沉默。
在孩子一周歲生日的夜晚,她沒有應約出席,除了必要的證件之外,什麼也沒攜帶,連夜逃離Z城,再無音訊。
消失的第一年,譚九州瘋狂下派人馬搜尋她,宋初有很多次都險些被發現。
彼時,唐清林已經提前被警.局擇優錄取,幹了一年後,憑着他出眾的判斷與調查力,一舉破獲二十起疑難案,上面一致投票同意,把9的案子交給他全權處理。
於他們來說,譚九州是個抓不住的狡猾泥鰍,這些掃黑的案子都致死了兩位特警,跟燙手山芋一樣難搞。
宋初離開他后,去向只告訴了唐清林一人。
眼看譚九州縮小範圍圈,使盡全力調查宋初的去向,他立即啟動全部武力,打算一舉拿下譚九州。
但不料,他專心對付譚九州時,忘記有一個更深更黑的組織正在向他逼近——譚家。
疏忽之下,他被譚家抓獲俘虜,由譚九州看管。
在這裏,再一次上演了扣押唐國禮時的情景。
山間那座孤僻的小屋裏,看似是住所,實際所有的牆面和門都是金屬製成,地面上常有擦不幹凈的血液和掃不清的人骨。
這裏是譚家的另一處關押所,常年用來凌虐那些犯人。
譚九州已經扣押了唐清林兩天兩夜,他雙手的筋脈被譚老爺的人挑斷,廢人一個,譚九州沒再對他施刑,也沒有詢問警署的內部消息。
他只是問他:“宋初在哪裏?”
唐清林起初並不回答,宛如死人一般靜寂。
譚九州也不着急,他平靜地說:“我只是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如何。”
“你配嗎?”
這是唐清林抬起頭,進了小屋后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見他沉吟不語,唐清林又是一番冷笑,幾天不言語,說起話格外地利索:
“你什麼身份,她什麼身份?她本該有普通人寧靜自由的生活,本該享受到幸福人生,你卻為一己私慾把他拉下你們家族的渾水,還生下一個孽胎,你良心何在啊!”
“她姐姐死了,唯一的家人沒了,你還處處欺騙她,把她捲入一個深不見底的陰謀里。我就這麼告訴你,她怕了,她怕見到你,怕你找她,更怕你找到她!她從前多疼愛那個孩子,你比我心裏清楚,如今為了躲你,連孩子也不敢再見了。
“你不知道她每天每夜抱着孩子的照片痛哭,每晚枕巾都是濕的……你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帶給她多少痛苦和折磨!”
唐清林再也不忍說下去,眼前男人眸光深晦,用力閉上再睜開,拳頭擰得緊,骨節作響。
細細去看,他的身體竟在發顫,尚忍站在旁側的角度看來,九爺的眼角露出絲紅意。
他說:“替我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唐清林冷冷地笑說:“她不會原諒你,除非你以死謝罪。”
話音剛落,一把槍已經抵上額頭,是尚忍,他語氣輕漠地說:“九爺的死活,豈是你能決定的。”
譚九州緩緩睜眸:“尚忍,把槍放下。”
唐清林眸子森寒:“裝什麼呢?殺了我不是正好,一點點挑掉警方的動脈,就像當年你殺我爸爸一樣,這樣,你們就無人能敵了。”
“以死謝罪,我可以做,但我一死,嶠嶠的命沒有人能保證。他是未來繼承譚家大業的人,而我父親所有姨太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唐清林對這貪生怕死的小人報以嗤笑:“當初這孩子生下來,你就該想到有這一天。如今拿孩子當擋箭牌,真有你的,宋初怎麼就能看上你這個孬種!”
譚九州沉默,與唐清林又在小屋子裏待了兩天之久,終於等到譚老爺出國探訪的消息。
當天,他就把唐清林放了,解開他的繩子時低聲說:“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想過讓你父親死。那天,我是打算放了他。”
唐清林一聽到自己父親的事,平靜的神經猛地被撩起,他手腳解開束縛,騰地一下站起身,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時,竟然伸手拿起桌上那把槍,指向了譚九州。
就連尚忍都未想到,唐清林確實被挑斷了手筋,但其實有一隻手還能聽使喚,此刻拿着槍對向譚九州的下巴,死死抵着,猩紅的雙眼裏都是狠意:“你沒資格提起我爸!償命去吧!”
他的手指扣動扳機。
“砰——”
一陣炙熱的鮮血流溢到譚九州的臉上。
他並未感到任何疼痛,只是睜大雙眼,看着唐清林太陽穴出現一個碩大的血洞,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整個人就癱軟倒地。
尚忍驚愕萬分,立刻打開窗看去,便見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正在收起槍支,深深往這裏看了一眼。
尚忍立即大叫:“九爺,有人從外面狙擊!”
譚九州看着倒在腳邊的唐清林屍體,唇側的弧度慢慢降落。
但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他並未有過多情緒波動,冷靜下令:“追!”
那人卻彷彿對森林環境十分熟悉,身手輕盈矯健,辨不清是男女,追了大概有半小時之久,便漸漸拉開差距,直到跟丟。
唐清林之死,直接把在機場安檢的譚老爺緊急拉回。
譚氏一大家相對而坐,談論着接下來該怎麼應對。
譚九州位於最高的主座,俊沉的容貌含着浮冰。他緩緩將一張照片推上前,淡聲問:“誰認識這個人?”
圓桌轉一周,給譚家所有人過目。
“不認識。”
“這穿了個黑斗篷,誰知道是誰啊。”
譚老爺看了一眼照片,問孫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唐清林被這個人殺的。辨不清男女,但看她身體輕盈程度,以及奔跑的姿勢,我傾向是個女人。”
譚九州手指淡淡敲擊着桌面,補充道,“而且,是個懂槍,且槍法極其完美的女人。”
譚老爺道:“這樣的女人比比皆是。暫且不管這個女人,她既然殺了唐清林,那就是與我們一夥的。我們現在首要討論的是,目前警署還在搜尋唐清林的蹤跡,我這裏有兩個方案。一是把唐清林的屍體帶回去,以示權威。二是,找一個人替代唐清林,潛伏進警署獲得情報。”
他說完,場下親屬開始竊竊私語交談。
譚老爺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靜:“這件事最終的投票權,大家都有份,我們按照票數行事。大家把自己的答案寫在紙上,統一亮出來。”
幾聲讀秒后,所有人亮出答案,除了譚九州以外,所有人都選了2.
譚老爺淡淡睨他一眼,畢竟譚九州是他最重視的孫子,他想聽聽他的意見:“你的想法是什麼?”
“我們之中沒有誰與唐清林的體型符合,也沒有人和他密切接觸過,警署那邊也不是吃素的,就這樣貿然假扮,會露出馬腳。”
譚九州平靜地說,“警署那邊,已經沒人能跟我們抵抗,所以我建議與他們休戰。”
眾人都沒想到,能從譚九州的嘴裏聽到“休戰”兩個字,一時間,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休戰,你說得容易。我們的交易只要繼續,他們就會持續追擊,怎麼個休戰法?”
譚老爺嗤了聲,“難道你要為了一個死人,把我們整個家族產業鏈都斷了?你問問在座有人同意?”
“是啊,小九啊,你就別跟着瞎摻和了,就像你說的。目前紅方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我們賺我們的錢,心安理得,你非這麼做,老祖宗都得從墳里跳出來掐死你。”
譚九州靜靜聽着,眉頭愈蹙愈濃,“我不管老祖宗怎麼想,從我們這一代起,我打算開始收手。”
他這話一出,下方坐着的所有人大驚失色。彷彿聽見什麼萬惡的言論,面面相覷,但最後,目光都集中到譚老爺的身上。
譚老爺果然面色陰沉,十指死死攥住拐杖,然後一字一句地說:“譚九州,你給我跪下!”
話音落下,威懾四座,現場頓時鴉雀無聲,沒人再敢說一個字。
譚九州沉寂地站在那,黑眸冷淡如冰:“老祖宗曾經沒有文憑,沒有社會經驗,獨自闖蕩出一條生路,我敬佩他們,但那並非正路。我們在做的事情,除了我們,沒人敢做。因為這是一條扭曲的路,帶來的巨大利益也是髒的。如今,既然能有實力給下一代更好的教育,為什麼不讓他們走上正道?”
在座的算是聽明白了,字裏行間都是“這一代”、“下一代”,完全就是為了那野種兒子。
“簡直一派胡言!你沒兒子之前,只怕賺得比我們還開心吧。現在你想收手不幹?哪有這麼好的事,譚家這麼多張嘴,未來喝西北風去?”
譚九州閉了閉眼。
場上開始凌亂地爭執起來,對譚九州的各類指責、怒罵、不認同。
尚忍在旁邊看着實在心疼,他就像孤軍奮戰的士兵,明明想爬出深淵,卻沒人肯拉他一把。
老爺子聽得頭疼,厲聲道:“行了,都靜一靜。譚九州,你說的這些胡言亂語,我就當沒聽過。譚家後代總有人要繼承,你想走你的光明大道,請隨意,但你的兒子,必須要接替你的位置。”
譚九州眉目冷厲,拳頭一硬。
“這一點,你再怎麼反駁都無效。就此,你自己考慮清楚。”
思量多夜,看着在嬰兒車裏,抱着他的手指睡得正熟的兒子,譚九州最終妥協於譚老爺的威嚴。
動用所有人脈,他或許能顛覆譚家的歷史。但那樣,避免不了一場大戰,嶠嶠的安危無法保證。
他接受譚老爺的命令,作為最接近唐清林身材的人,戴上人皮面具潛入警.局,佯裝唐清林還活着,收集內部信息。
日復一日,他的內心一天天在麻痹。唯有每晚見到嶠嶠熟睡的臉龐,冰冷暗淡的心臟才有一絲溫度。
這一晃就是六七年過去,直到一次偶然,他重新遇見了她。
……
這夜,宋初的窗戶被人敲了敲,她拉開窗帘一看,竟然是小白。
“你怎麼出來了?”宋初驚訝又驚喜地睜大眼睛,四下看無人,連忙把她拉進屋子裏,“快進來。”
小白是個比她年齡還小的女孩子,人聰穎又懂變通。家人都曾經受到譚家的荼毒,只剩她一個孩子,如今潛伏在9之中當卧底。
“哎喲,可跑死我了。”
小白低低地嗚咽了一聲,宋初關好窗戶,把窗帘拉上,遞一杯水到她手裏,“辛苦你了。又有什麼最新消息嗎?”
“有的,很重要。”
小白從懷裏拿出一張皺着紙,展開攤平在她面前,“這個是我偷偷溜進他們會議室里,照着路線圖畫的,他們這次交易的地點在Z城邊郊的一片山裡。”
宋初捏着那張圖,上面畫得崎嶇蜿蜒。
“然後,這是名單。”
這些信息十分寶貴,宋初的手甚至都在發抖,接過一一閱讀,然後唇角勾出笑容:“都是些老熟人啊。”
這麼些年,從唐國禮、宋霏、唐清林再到她,一輪又一輪的血戰後,對9的輪廓和面貌越來越清晰,已經基本了解他們的主要交易內容、手段,以及常年的合作夥伴。
這一批柬國人,是常常與他們交易的夥伴之一。
小白點點頭,抹了把臉上的汗:“這次人數不多,目測交易總額在三億之內,不算大額,所以想攔截也是挺簡單的。”
宋初表示同意,把那些文件用手機拍下,再上傳到他們的小群里。
最後,將這些圖和信件都放進火盆里燒得乾乾淨淨。
“感謝,消息帶到了,你早點回去吧,免得他們懷疑。”
“先不急……他們今天有應酬,要很晚才回來。”
小白輕輕咬着唇瓣,又從懷裏遞給她一包亮晶晶的首飾,以及兩大包金駿眉。
小白彎了彎唇:“這個,還要麻煩初初姐,你幫我寄到孤兒院那邊了。這個是金駿眉,三年前去看老院長,他就一直念叨着想喝這個;還有這包珠寶,是9賞給我的,我平時也不戴這些,就分給孤兒院的那些女孩們吧。她們未來要嫁人,要找新人家,比我更用得上這些東西。”
女孩說著,眼睛裏閃着亮晶晶的水霧,孤兒院就是她的家啊,她沒有家人,於是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寄託。
宋初幫她送過很多次東西,要麼是錢,要麼是信,每一回去,孤兒院的園長都拉着她的手問:小白那丫頭,什麼時候回來看我啊。
每每如此,宋初都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以她工作繁忙為借口。
“放心,東西我一定帶到。”
宋初露出微笑,她從梳妝枱上拿起一朵水晶蝴蝶夾子,輕輕別在小白的短髮上,“不過你啊,也多為自己打扮打扮,不然白白浪費這張漂亮的小臉,嗯?”
小白一愣,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已經多久沒有照鏡子了?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她生得削瘦弱小,但一頭短髮十分柔軟漂亮,眼眸如星辰清澈,一朵水晶蝴蝶在她髮絲間躍躍欲飛。
“喜歡嗎?”
小白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頭“……嗯。”
宋初雙手輕輕放在她肩上,“這場戰役,我們很快就能了結,再堅持堅持。到時候,你就能跟院長他們團聚了。”
她年輕的眼中都是希望,用力點頭:“嗯,初初姐,我相信你!我們都相信你!”
送小白離開,看着她戴着那朵水晶蝴蝶在夜色中消失,宋初唇角微微挽起。
……
交易那日,宋初組織的隊伍人不多,除了一些精幹佩槍的武力隊伍之外,負責統籌的是她、唐淵和許擇。
整支隊伍大概20餘人,在譚九州與那柬國人計劃交易的時間前兩小時埋伏蹲守。
交易點叢林環繞,地形複雜,靠着地圖也不一定走得出來。
宋初索性將隊伍分成四小支,每隊負責山上不同的區域,這樣大家都只用記得一條路,不會亂,埋伏等候命令即可。
唐淵領着一支四人精幹隊伍,在山區的岔路口與宋初告別:“你自己一人小心一點,隨時保持聯繫。”
宋初鄭重點頭。
唐淵又向她身後的四人小隊命令:“謹慎行事,保護宋初的安危的同時,也要保護好自己,沒有命令情況下,不許貿然行事。”
“是!”
宋初與四人小隊在一片草垛之中埋伏起來。他們皆穿着與草木相同的顏色,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有人在此。
黃昏近晚,月色逐漸籠罩上天空。
宋初時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聽着對講機的動靜,還要關注草垛附近有沒有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