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攤牌
入夜，酉時三刻末，皇宮大內。
馮化吉與潘雨潤元神出竅，肉身則躺在幾十年未有人涉足的冷宮深處，由守寧設下結界把守。
兩枚元神隱形之後，堂而皇之地升空俯瞰，就見金鑾殿處燈火通明，刀斧手如林。
馮化吉與潘雨潤倏忽落地，穿過重重守衛身軀，徑直入了殿中。
刀斧手們只覺得一股涼風拂過，各自聳了聳肩，不以為意。
威嚴肅穆的大殿之內，只有趙衍孤零零一個，他躺在龍椅下的地鋪上，手中握着一柄鑲滿寶石的出鞘長劍。
馮化吉施展道氣，罩住了趙衍與潘雨潤，隔絕了他們的談話聲。
“父皇……”
空靈好聽的嗓音響起，驚得趙衍挺劍一跳，四面張望：“誰？”
潘雨潤連忙顯形：“是兒臣呀父皇。”
“姮兒……”趙衍心神一震，劇烈咳嗽起來“好手段……跟着你外公這些年……沒有荒廢！”
“都什麼時候了您還說這些。”潘雨潤輕拍父親后心。“這些亂臣賊子竟讓您住在此處？連太醫也沒請么？！”
“他們不願背上弒君的罵名，巴不得將朕拖死好辦事哩。”趙衍苦笑着握住女兒手“姮兒，讓父皇好好看看你。”
潘雨潤急道：“父皇，兒臣這就帶你出去治病……”
“不!”趙衍嚴辭拒絕“這是朕的宮殿朕的天下！朕哪兒也不去！”
潘雨潤大急：“青山尚在，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呀父皇。”
趙衍哈哈一笑，手撐龍椅再次咳嗽：“坐穩了天下又如何？這皇位……朕又能傳給誰？”
潘雨潤欲言又止。
趙衍顧自己道：“鐸兒平庸無能，連郡縣之長都難以勝任，何況王朝之君？”他望向女兒“你雖自小聰穎果決，識人穩准頗有智計，且有娘舅靠山輔佐，但古往今來焉有女子稱帝為王乎？”
潘雨潤脫口而出：“女子又如何？女媧娘娘不也是女子？”
趙衍沒有接話，憔悴地坐在龍椅上閉目自語：“你三年前回來就叫朕削減李家兄弟的兵權，朕猶豫了……”
潘雨潤一聽這話就無比懊喪：“早知今日，當初您何必給李家這般大的權柄？”
“當年初有子嗣，你舅舅潘紅麟又因你母后的事耿耿於懷，朕內憂外患，只希望有更多人能輔佐朕，輔佐太子——初時李格李物做的很好，但二十年過去，一切都變了……”
潘雨潤沒好氣道：“李物還張貼了皇榜，說兒臣要與李錫爵成婚！簡直痴心妄想！”
“他這麼做就是為了引你和潘紅麟入朝。”說到此處，趙衍神色一重“快，趁他們沒發現你，走得越遠越好，去五川，五川易守難攻，潘紅麟偏安一隅，保你下半輩子榮華富貴綽綽有餘。”
潘雨潤性子執拗：“憑什麼？這天下姓趙又不姓李，呆會我就去斬了李家父子！”
“你斬不了的！李家招募了百十名地元境高手，除非你外公出手，可三清教在冊弟子是不能干預政事的……”
“此事自然需要從長議論，兒臣有分寸的。”說話間，潘雨潤身子一陣發虛。
馮化吉見狀提醒：“你快撐不住了，先回去休息吧。”
“誰在那兒？”趙衍盯着空空如也的大殿。
馮化吉這才顯形相見。
“兒臣先去了，父皇多忍耐，保重性命要緊。”潘雨潤踉蹌着走向馮化吉。
趙衍伸手去抓，卻不料穿過了女兒的手臂，一時僵在那裏，轉向馮化吉：“這位壯士是……”
“陛下年初不是要將我凌遲處死么？”馮化吉笑着，抓住潘雨潤手，直穿屋頂，破空而去。
趙衍呆立良久：“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馮師勝你可以瞑目了。”
重回肉身，潘雨潤躺在守寧懷裏全身虛汗。
“先休息。”馮化吉道“容我想幾條計策出來。”
潘雨潤一把抓住馮化吉衣衫：“我已經有法子了。”她吃力地調整了坐姿“父皇說李物身邊有百十名地元境高手護衛，那李錫爵身邊總沒有這麼多吧？洞房的時候就更不會有高手在旁了。”
“你想假成婚，真行刺？”
“沒錯！”
“你這樣最多殺了李錫爵，未必能傷到李物啊。”守寧憂心忡忡。
馮化吉道：“可以再細化一番，比較保險。”說著朝兩位姑娘招手“來，俯耳過來。”
片刻之後聽完計劃，守寧道：“這樣仍舊過於冒險，不如回師門報知掌教定奪？”
潘雨潤道:“三清弟子不得干預政事，即便國師在金鑾殿上也不能阻止李家人弒君。而我不同，這天下姓趙，朝野內外都是我的家事！”微微一頓“只可惜來得匆忙，未向阿舅借兵……”
………………
第二天清晨，潘雨潤光明正大地回了皇宮，早有耳目報知大司馬李物。
“就她一人？”李物大奇“恐怕有詐。”
坐在輪車上的李錫爵大叫：“有詐又如何？還怕她？”
李致也道：“現如今整個盛京，整個皇宮都在我們李家的掌控之下，一個長年流落在外的趙姮，不滿二十歲的小姑娘，她還能翻天不成？”
“說是這麼說……”李物摸着下巴位置的刀疤若有所思。
“先去會會她。”李致道“畢竟五川那邊還沒動靜，趙姮沒可能帶兵救駕。”
一刻鐘后，金鑾殿上，病重的皇帝，弱不禁風的長公主，在面對李家數百人時氣勢不減。
潘雨潤收斂玩性，換下英氣勃發的男衣，化了落梅素妝，分明就是舉手投足儀態萬方的長公主趙姮，只聽她嗓音清朗：“看來諸位真得心虛至極，否則何至於如此陣仗？”
李物仰天打個哈哈，仔細端詳衣衫潔白，秀美不可方物的趙姮：“多年不見，姮兒你竟出落得天仙一般，無怪乎我兒僅見幾面，便對你念念不忘。”
趙姮微微一笑：“若早知小李將軍會青睞有加，姮兒寧肯再丑上幾分。”
坐在輪車上的李錫爵不怒反笑：“姮兒妹妹真是妙語連珠啊哈哈。可惜你都長成這麼多年了，總不能再重回娘胎吧？再者說，你就算想回，前皇后潘紅朦也早就不在了。”
“放肆！”“放肆！”“放肆！”
趙衍、趙姮、李物異口同聲。
趙衍拔劍而出，將劍柄擲向李錫爵：“大膽狂徒！先皇后也是你能置喙的？”
左近高手隔空擋開了劍鞘。
趙姮貝齒暗咬，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怒火翻騰。
李物雙臂一張，哈哈大笑：“嘴皮子就耍到這吧，說說正事。”
趙姮沉聲道：“你們不是昭告天下了么，我同意。”
趙衍大驚：“姮兒，你回來就是為這？”他抓住女兒右腕“朕不許你作踐自己！朕不許！”
趙姮從父親手裏接過寶劍，昂首面向眾人：“前提是李物你得自解兵權！”
李物不假思索：“不可能！”跟着袍袖一揮，側轉了身去。
“那你動手吧，我保證，五川，魘州，幽州，景州，雷州，濱州，越州得知你謀反之訊，第一時間便會自立！你們李家過不了幾年太平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