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皇榜
半刻鐘后，守寧總算尋着一處比較滿意的飯館，要了包間后，她不看菜譜，對着小二用吳儂軟語背出了兒時最喜歡的美食：
“蟹粉蹄筋，清溜蝦仁，松鼠桂魚，蘇湖三白，蒓菜湯麵，桂香雞頭米，金絲金桔、白糖楊梅。”
小二連連稱讚：“客官會吃，都是蘇城最地道的美食。”點頭哈腰地下去準備了。
守寧道：“鮮、甜、酸、辣各種口味都齊了。不夠再點。”
馮化吉與潘雨潤異口同聲：“夠了。”
過不多時菜肴上齊，三個人倒也吃得熱鬧，忽然守寧‘哇’得一聲哭了起來。
馮化吉吃了一驚，潘雨潤連忙放下筷子，攬住守寧肩膀安撫：“我知你心裏苦，自打進了蘇州，這眉頭都沒舒展過……”
守寧一面哭，一面說：“其實這些好吃的，我小時候也沒正經嘗過幾回……”
馮化吉與潘雨潤都沒插話，靜靜地聽着守寧哭訴：
“爹娘早亡……我在七歲時被二叔賣給人牙子成了瘦馬……”
馮化吉與潘雨潤面面相覷，一時不知什麼是瘦馬。
就聽守寧道：“瘦馬是人牙子挑那些面容姣美的女孩，從小習練歌舞與琴棋書畫……長到十三四歲后賣與富家大戶作妾室填房……若十三四歲后沒人要，則被賣入怡紅快綠……為娼為妓……”
潘雨潤心頭一酸，不住地輕拭守寧淚珠：“真是可惡！”
守寧最辛酸的記憶洪水般湧出：“我的性子向來執拗，雖各項技藝最為嫻熟，但富商來挑人時，我故意出醜撒潑……最後那次惹怒了人牙子，他不敢打我，怕留下傷疤連妓院都不想要，便打算餓我三天再找個小戶人家隨意打發了。結果兩天後蘇城大雨入汛，人牙子被倒塌的屋舍砸死，我與一眾女孩都跑了出來……”
馮化吉恍然大悟：怪不得守寧不願旁人提及自己的舊籍，原來有這樣的往事。
守寧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說起來我也算前世積福，逃出來的第二天便遇見了當時雲遊各地的師祖無往子，他老人家把我接到了中州三清峰，教我拜在他愛徒法行師父的門下，我勤修苦練道氣功法，日夜不輟，總算小有所成……”
“撥得雲開見月明。”潘雨潤捏着她手“會越來越好的。”
守寧用力點頭，忽然破涕為笑：“瞧我這人……害你們飯都吃不好……”
“無妨。”馮化吉道“我們既是同門也是朋友，心中苦悶自然要說出來排遣。”
飯後散心，一行三人漫無目的地遊逛，忽見不遠處有百姓圍觀，潘雨潤挽着守寧非要去看熱鬧。馮化吉離着兩丈跟隨。
到了近前才知道，原來是朝廷加急送到的皇榜，大致內容是長公主趙姮與車騎將軍李錫爵大婚，普天同慶。除謀反、欺君、濫殺、奸.淫、忤逆等大罪，其餘小罪皆可特赦或減刑。
潘雨潤心中一驚：我明明在此，與李錫爵成婚的又是哪個？
馮化吉這邊也覺奇怪，立即施展功法，放出狂風將皇榜扯下刮上了天，轉了一圈又飛回他手中。
守寧不知何故，也沒問，就見潘雨潤接過皇榜，急沖沖地回了下榻處，與無着子單獨面談。
“又有新線索了么？”張清文摩拳擦掌，半開玩笑“我說馮兄，這回你可得讓下大家，功勞總不能你一個人得吧？”
“好說好說。”馮化吉拱了拱手，並沒說破。
房內，無着子看完皇榜，旋即用道氣屏塞了四圍。
“李錫爵算個什麼東西，天下男人死絕了我也不會把他放眼裏。”潘雨潤簡直氣急敗壞。
“這皇榜給我們的訊息無非三個。”無着子平靜道“你說說看。”
潘雨潤調整了氣息，耐着性子分析：“其一，有人假扮我成婚；其二，既然公主是假的，這皇榜自然也是假的，父皇任由此榜發放天下，足以說明他自身難保。其三，發佈這皇榜的人想找我回去，但他們不知道我下落，只能用這個法子。”
“找你回去有什麼用？假公主換真公主么？”無着子反問。
潘雨潤被一語點醒，登時驚道：“阿舅！他們怕阿舅的五川兵！”
無着子點頭道：“川軍號稱虎狼之師，以一擋十睥睨群雄，且在荊楚兩州上游佔盡優勢。你若貿然回京，必然成為人質，如此紅麟也放開手腳。”
“可我不得不回啊外公。我已經沒有娘親了，不想連父皇也……”
“那外公就陪你走一趟。”
“教中嚴令弟子不得干預政事。外公您在此坐鎮便可，此行由我一人前去解決吧。”
“你一人？”無着子笑起來“當真？”
潘雨潤嫣然一笑：“馮化吉連路邊乞女都拼了命幫扶，想必……想必他不會坐視不理的。”
果然，當潘雨潤宣佈家中有急事，需要暫時離隊，馮化吉第一個表示願意隨行，略效犬馬之勞。
王一洛、張清文等人也想幫忙，但潘雨潤最終只接受馮化吉與守寧隨行，立即動身。
半刻鐘后，一行三人御氣飛行至盛京，落在皇宮偏僻無人處。
潘雨潤向守寧坦白了自己的身世，以及和外公無着子的分析：“你不要怪我。”
守寧毫不在意：“你我二人十一歲相識至今，你從未問我過去，我也從不問你家世，如今知道了又如何？我們的友誼從來不是建立在此之上的。”
潘雨潤連連點頭：“說得極是。”
馮化吉此時跪伏在地：“公主在上，受草民一拜。”
潘雨潤心中一動：“你有心了。起來吧。”
“現在我們如何行事？”守寧問。
潘雨潤道：“許久未歸，各處宮殿路徑我已記不清了，也就金鑾殿依稀還有些印象，先去那兒看看，若我父皇在，我們直接救出來……”
“要不晚間再行事吧。”馮化吉道“夜色濃重用道氣掩護可事半功倍，其次燈火最鼎盛，把守最嚴密的位置，必然是陛下所在。”
潘雨潤與守寧對望一眼：“也好。”
馮化吉又道：“我已學會元神出入竅之法，且在無意間發現元神可以分成‘隱形’與‘顯形’兩種，‘附人’及‘附物’等。我請教了老前輩，他已將個中要決教授予我。我可以先行探路，畢竟目前敵在暗，我們在明。”
潘雨潤提議：“一個人太過冒險，要不你把出入竅之法教給我們？”
“如同御氣飛行，元神出竅的最低要求也是地元境，且對領悟能力要求極高。”馮化吉開始背誦心經口決“‘凝神靜氣，化神入虛，聚為六合，疆界沖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