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拉攏人心（一）
陳林被胡二在胸前一番推拿，總算順過氣來，聽小頭目喝問，才意識到自己的反常鬧了誤會，在胡二幫助下掙扎着起身答道：“還不曾見過龍大當家的，但我確是他請來的，這一點等李三哥一來便可見分曉。我只問你，這幾日你山上可有父女二人來投奔？男的大概三十五六歲，鏢師打扮，女的十六七歲，比我略高一些。”
為首的土匪小頭目想想也是，等李三來了，一切自然見出分曉，又不怕這些人跑了。便把刀放下，插在面前道：“最近寨子裏都快淡出鳥了，哪裏有什麼人來投奔？有人來投奔我會不知道？”
陳林聽見那頭目的確認，字字都猶如刀割在心頭一般，臉色越發難看了。
胡二早前聽陳林說起過遇匪一節，此時聽他與小頭目對答，卻也在片刻間想通了個中曲直，安慰陳林道：“你也別太過擔心，你們走得倉促，這一路過來又不曾事先備得路引，或許是沿途躲避官方盤查，耽擱了也說不定。又或者路上被什麼事情牽絆住了，一時脫不開身。我這便替你去走一遭，去那村子把當日情形問個明白，至多三五日便可回來。只是……只是胡二身上沒了盤纏，說來慚愧，都有一日不曾吃飯了，這個，還得兄弟你破費，也不需多少，隨便給個幾錢銀子夠路上吃用便行。”
方氏也是聽陳林與小頭目對答才明白過來，正所謂關心則亂，聽胡二說完，她將一直藏在身邊沒拿出來用的五六錢銀子也摸了出來，塞到胡二手裏道：“有勞英雄了，我全家感激不盡。”
胡二卻並不知陳林身上有二十兩銀子，見方氏動作，知道是她全部家底，接過手后頗有些難為情道：“事情尚未辦成，卻要夫人破費，實在慚愧。胡二這一路必定能省則省，決計不多花一分銀子。”說完握住呆愣着的陳林的手道：“陳林兄弟你先放寬心，有什麼等胡二回來再說不遲。”說完扭頭便走。
陳林聽胡二說等他回來再說，喃喃道：“等你回來說什麼，胡二你要去哪裏？”說話間，胡二已經走開了，也不曉得聽見沒有。
胡二與陳林道了別，大踏步向來路走去，走出三五十步，一支響箭從林子裏呼嘯着射將出來，也是正好釘在胡二面前。小頭目也高聲喊住胡二道：“兀那漢子，想回去報信么？早先給了買路錢便罷，如今套了我話在耳朵里，卻得留下腦袋再走。”
胡二忍了這些土匪很久，若非看在陳林是來投奔的份上，他早不耐煩受這鳥氣了，因此也大罵道：“那提朴刀的蠻子，你當爺爺怕你，有種來和爺爺斗個三百回合。樹林裏的英雄，有種出來照個面，躲在林子裏偷偷摸摸算什麼本事。”
“嗖”的一聲，又一隻羽箭從林中射將出來，直奔胡二面門，這次用的卻不是響箭。
胡二倒也有些本事，先側頭避過羽箭，同時伸手一抓，正好抓住羽箭後半截。不過那弓箭手不聲不響便發箭，胡二倒有些忌憚，不敢像先前那般輕狂了，狠狠把箭仍在地上后便不再出聲，只站在原地與那小頭目遙遙對視。
小頭目見胡二竟能伸手抓箭，也收起了先前的輕視，心中卻在嘀咕：“看來這一行人人數雖少，手底下倒有些真本事，不曉得另外那幾個如何？”不過胡二拿眼睛瞪他，雖然隔得遠，倒也讓他在眾嘍啰面前下不來台，對視片刻后終於忍不住道：“能接箭了不起么？來來來，爺爺和你大戰三百回合。”
胡二聞言大踏步向那小頭目走去，這一鬧騰，卻把陳林的心思拉了回來。胡二從他身旁經過時，陳林走上前去勸道：“胡二哥，算了，何苦與這莽漢置氣。”
胡二停下腳步道：“不是我要與他置氣，是他不放我去替兄弟你打聽弟媳婦的消息。”
陳林這才明白鬍二去做什麼，略作思考後便搖頭道：“你又不認得人又不認得路，去有什麼用？即便要去，也得問清那村子怎生模樣，坐落何方吧？還是等安頓好家眷，咱倆一同前去吧。”
胡二這才覺得自己走的有些冒失了，從身上摸出銀子還給方氏道：“陳林兄弟既說要與我一同前去，這銀子便用不着了，還你。”
方氏伸出手接過銀子，陳林在一旁看了不由搖頭，從身上摸出剩餘的近二十兩銀子來，分出一半遞給胡二道：“胡二哥，早先我便說過，要分一半銀子與你，你拿着。”
胡二看見這許多銀子，哪裏肯伸手去接，二人在那裏你推我讓，小頭目提着朴刀在看，只是被陳林背影擋住看不清。他本來有些害怕，此時卻以為胡二怕他了，在故意拖延，便想找回方才丟的份兒，開口道：“在那裏生離死別有個逑用，跪下磕三個響頭爺爺便饒你。”
胡二本想算了，聽這一激將哪裏還忍得住，舍下陳林大踏步往小小頭目面前走去。小頭目見胡二氣勢洶洶，這回卻無論如何也不肯丟份兒了，把刀一舉，吼道：“吃爺爺一刀。”說罷吶喊着向胡二衝來。
胡二看在眼裏，嘴角邊露出一絲嘲諷，從腰間拔出尖刀來握在手上，待那小頭目奔到近前一刀劈出時，胡二扭腰錯步，避開迎面一刀的同時欺到小頭目身前，輕輕把尖刀架在他脖子上問道：“服不服？”
小頭目只因有一把子蠻力，因此得到大當家賞識，卻並非那種身懷技藝的武林高手。比起那些面黃肌瘦的嘍啰他算了不得，比起胡二這種走江湖的練家子卻差得遠了。不過那小頭目倒也硬氣，犟着頭道：“爺爺既然落你手裏，要殺便殺，只是你殺了我也走不出這林子。”
胡二隻是想教訓這漢子，並不想殺他，更兼忌憚樹林裏的弓箭手，一時間被擠兌的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陳林叫不住胡二，當時怕跟上去惹得土匪誤會。此時見制住小頭目，那小頭目是個莽漢，聲音較大，遠遠傳來，陳林怕胡二衝動局面無法收拾，趕緊喊道：“胡二哥切莫衝動，都是自家人。”說著加快腳步趕上前去，拉住胡二握刀的手道：“胡二哥先放開這位頭領大哥，日後都是自家兄弟，莫要傷了和氣才好。”
胡二這幾年居無定所，又與陳林投緣，倒確實打算和他一起落草，因此有些心動，問那頭領道：“放你可以，你還打不打？”
小頭目有了台階下，卻為何要拿命去置氣？答道：“我打不過你。”
胡二鬆手把人放了，陳林先對胡二道：“走了這半日的路，胡二哥也該累了，且先回去休息一下，我與這個頭領大哥說幾句話便回來。”
胡二覺得站在這裏也尷尬，點頭應了，返身而去。陳林上前拉着那小頭目的手，上下端詳了片刻道：“頭領長得英武不凡，要是被哪家姑娘看見，定要害相思病不可。這把朴刀怕有十來斤吧，也只頭領這樣高大的漢子才使得轉。”
那小頭目倒從未被人這麼誇過，聽見陳林說姑娘看了要得相思病，雖然明知是玩笑，卻也禁不住心花怒放，靦腆道：“二牛還沒討到媳婦呢，哪家姑娘會看得上我。”
陳林擠出笑臉道：“哪家姑娘也看得上，等日後我們去打開了大戶的門，我便替大哥去問那姑娘。”
小頭目連忙搖頭道：“找來媳婦是要一起睡覺的，卻不能用搶，睡着不踏實。”
陳林既然到了爬頭嶺做土匪，這小頭目又沒什麼心機，他當然有意結交，便許下空頭願望道：“哪裏是要搶了，以大哥這英武的身姿，哪家姑娘看了不喜歡？到時我挨個去問，要是有那既喜歡大哥，又願意跟着大哥做土匪的姑娘，大哥娶回家有什麼打緊？”
小頭目二十好幾卻沒討到老婆，早有此心病，聽見陳林這麼說豈有不樂意之理？只是不好點頭答應，對陳林的好感卻大了起來，拍着胸口道：“不說這些沒志氣的話了，小兄弟，我一看你就覺得是個好人。等你上了山，咱們便是一家人了，日後小兄弟有什麼用得着我二牛的地方，只管說一聲，我二牛絕不含糊。”
陳林點頭道：“日後正要大哥你多多照應才是。我還有些家事要處理，暫時先失陪一下。”
小頭目此時覺得與陳林有種說不出的親切（蓋因從他身上看到媳婦影子之故），趕緊道：“那你快回去，別理我這混人。”
陳林道別小頭目，回到胡二身邊，胡二與劉一刀卻在吃方氏給的麵餅。這些日子來要趕路，也不知前面會是什麼光景，有什麼變化，因此陳林乾糧備的較多。
方氏早前聽胡二說一日不曾吃東西，後來見他不能成行，便想升火烤了餅子給他，只是懼怕林子裏射出的冷箭，只得把想法與胡二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