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回府
被黃巾擄掠的皇甫酈回來了！
伴隨着這個消息的傳播，壓在整個槐里侯府上空數日的烏雲終於有了一絲絲的鬆動。之所以只有一絲絲的鬆動，而不是滿天烏雲盡散露出晴朗的天空，是因為隻身從黃巾賊中逃出來的皇甫酈，剛到洛陽城，就被前司空袁逢的嫡長子袁術給打了。
洛陽鬥毆事件的第二天，槐里侯夫人馬氏帶着皇甫嵩大將軍的親生兒子皇甫堅壽前往廷尉府探監，皇甫酈看着滿臉是淚的槐里侯夫人，怔怔的說了一句：“你哭得那麼傷心，惹得我眼淚都快下來了！你能不能擦乾眼淚，先跟我說說你是誰？”
槐里侯夫人捂着嘴，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給皇甫酈留下了最好的被褥、衣冠和吃食之後，這才帶着皇甫堅壽傷心欲絕的離開。
將一切都看在眼裏的獄卒將此事偷偷散佈了出去，於是整個洛陽城的人都知道皇甫酈這位已經失去了親生父母，被左車騎將軍皇甫嵩當做親生兒子看待的侄子被袁術打壞了腦袋，連一向最疼他的槐里侯夫人都不認識了。
司空袁隗對於自己的侄子袁術被打成了血族很是憤懣，口口聲聲要在朝堂之上給左車騎將軍皇甫嵩一個厲害瞧瞧，但是當他聽說了皇甫酈腦子被打壞掉，皇甫嵩厲兵秣馬將槐里侯府的家將人數增長到八百之後，悄悄地就偃旗息鼓了，並且從此之後假裝鬥毆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一直藏在深宮之中期待着龍爭虎鬥的大皇帝劉宏，對於沒有熱鬧可看很是不滿，但是他身為帝王，有些事不能攛掇，卻可以藉機斂財。於是大太監張讓私下裏授意給廷尉卿，讓他近乎訛詐的從槐里侯和司空手裏各罰了三百萬五銖錢。
洛陽城見證了鬥毆之事的百姓，一致都為皇甫酈鳴不平。善良的百姓喜歡“將門虎子”的說法，於是很不講理的將當日情形概括改編，最終描述成了一個文弱書生路見不平，被一個胖子和七八個惡奴圍着打，卻反而將壞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懲惡揚善的故事，皇甫酈從此在京師洛陽隱約有了一丁點兒不怎麼讓人信服的勇武之名。
皇甫酈從廷尉府回到槐里侯府的時候，時間已經悄悄流逝到了光和七年的十二月中旬。皇甫酈站在槐里侯府的門前，沐浴着久違的陽光，看着大門兩旁猙獰威武的石麒麟，心中湧起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皇甫嵩的親兒子皇甫堅壽，把着皇甫酈的胳膊，走入槐里侯府。他一邊教給皇甫酈如何分辨府邸內的各條路徑，一邊將府邸內的眾人一一指給皇甫酈認識。府中的皇甫氏族人和稍有身份的親眷都知道皇甫酈被打壞了腦袋，見他失了禮數也都不以為杵。那些丫鬟下人們見二少爺笑嘻嘻對他們點頭致意，個個在可憐他的同時，也都有點兒受寵若驚。她們覺得現在的二少爺比原先那個只愛讀書不愛理人的二少爺更加親切了，於是伺候起來也更加盡心盡意。
皇甫酈在皇甫堅壽的指點下，將整個府邸都走了一個遍，將府邸內的人也都認了個七七八八，這才跟着皇甫堅壽，去正房見左車騎將軍皇甫嵩。
皇甫酈穿越了十數日，雖然頂着皇甫嵩侄子的名義，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名震三國的皇甫嵩。看着眼前這漢末最後一根脊樑，皇甫酈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欽佩。他跪下身去，恭恭敬敬的給皇甫嵩磕了個頭。
“起來吧。”
皇甫嵩知道這個侄子是在感謝自己的維護和關愛之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雖然一直將他當做親生兒子看待，但是畢竟隔着一層血脈，彼此之間，無論何時總是會有那麼一絲抹不掉的生分。
“這些日子裏，叔父為了侄兒的事四處奔走，食不能安，夜不能寐。侄兒每每思及，心中都愧疚難當。”
“一家人，說這些話做什麼？”
皇甫嵩見皇甫酈面容平靜，目光清澈，說話條理分明，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看起來只是忘記了一些前塵往事，智力並沒有什麼損傷，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侄兒身為皇甫家的男兒，卻手無縛雞之力，徒讓叔父蒙羞。”皇甫酈抬眼看了看滿臉慈愛的皇甫嵩，輕聲道：“侄兒雖不肖，卻也知道知恥而後勇的道理，侄兒想學些粗淺的武藝傍身，不知道叔父能否成全？”
皇甫嵩搖了搖頭：“你有向上之心是好的，只是你年滿十八，根骨都固定了，早已過了學武的最佳年紀。就算你勉強去學，武學一途上也很難再有大的成就。日後我當派家將伴隨你左右，不會再讓你輕身涉險。”
“求人終究不如求己。”皇甫酈堅持道：“侄兒也沒打算武藝冠絕天下，只要學些簡單凌厲的招式，能夠自保就夠了。即使最終一無所成，總算也強身健體，延了幾年的壽數。”
皇甫嵩知道京師鬥毆一事在他的心裏留下了陰影，不由生出了幾分憐惜：“既如此，我便暫時派皇甫藏鋒伴隨你左右，教你一些武藝和韜略。”
“謝過叔父。”皇甫酈見皇甫嵩終於答應下來，心中有些興奮。他前世雖然學的都是供人觀賞的花架子，基礎卻是從小就打下的，硬氣功也是扎紮實實的真功夫。若是能學些真正的克敵招式，武力值就算沒有**十，總算也不至於再被袁術之流輕易欺辱。
皇甫嵩靜靜地看着他，意味深長道：“你與袁公路的事，說到底是意氣之爭，兩個人都有些莽撞了。你吃了虧，他也不是很好過。事情既然已經過去，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他日學了武藝，莫要再隨意與人爭強鬥狠。”
皇甫酈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皇甫嵩此人就是因為過於剛正，常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日後才會在董卓手裏吃虧。袁術是四世三公之家出身，勢力廣布河南河北，按說是不該與之為敵。但是人家既然已經主動挑釁，並且下了狠手，這仇怨就已經死死地結下了。你若是不管不顧以德報怨，事後只能是自己吃虧。袁術之事，看來還是要着落在他自己身上。
叔侄二人正說著話，一群丫鬟婆子簇擁着一個氣度雍容、衣飾華貴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
皇甫酈已經在牢獄中認識了自己的嬸娘，此時見她進來，連忙起身行禮。槐里侯夫人馬氏滿臉的憔悴，雙目隱約泛着通紅。皇甫酈知道她一直在牽挂自己，心中不由有些溫暖。正在思索說點兒什麼，那馬氏已經疾步上前，一把將他擁在了懷中。
“酈兒啊酈兒，你可嚇壞嬸娘了！你不在嬸娘身邊的這些日子，嬸娘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皇甫酈這輩子雖然年紀略小，卻也是十八歲青年了，哪裏願意被長輩抱在懷裏，可是聽着耳際傳來的的聲聲嗚咽，他的鼻子也有些酸楚，一時就不忍心將馬氏推開。他有些尷尬的望了望站在一側的皇甫堅壽，見他面帶微笑，這才接受了馬氏對自己這個侄兒竟然比對她自己的親生兒子還好的現實。
等到馬氏情緒不再那麼激動了，皇甫酈輕輕扶正馬氏的身體，屈膝跪了下去：“讓嬸娘這般掛懷，酈兒真是不孝！”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說那些沒用的做什麼？”馬氏抹了抹眼淚，定定的望着皇甫酈，眼中無限歡喜，“酈兒啊，前些時日，你到底去了哪裏，怎麼一點音訊都沒有？”
皇甫酈知道自己穿越之前，皇甫酈曾經被黃巾賊劫走過。如今被問起，他也不敢總用壞了腦袋敷衍，只好在黃巾賊身上編謊話。他任由馬氏緊緊攥着自己的手，將想好的說辭斷斷續續說了一遍。只說自己郊外遊玩時，被一夥黃巾賊人擄去了伏牛山。那些黃巾賊見自己錦袍玉帶，知道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就生了拿自己換些銀錢的念頭。待得知自己是車騎將軍皇甫嵩從子之後，又嚇得魂飛魄散。殺也不敢殺，留也不敢留，就把自己放了出來。自己一路上遇人便打探，這才走回洛陽。
馬氏聽皇甫酈將自己辛酸遭遇娓娓道來，心中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抱着他放聲痛哭，旁邊的丫鬟僕人也都暗暗抹淚。
皇甫酈訴說完畢，差點兒也被自己的一番聲情並茂的表演感動。馬氏見他精神不是很好，便細細叮囑他要好生休養，將衣食住行各個方面都絮說了一遍，這才領着丫鬟婆子，自行回屋去了。
皇甫堅壽將皇甫酈送到他原先居住的西院，將他的貼身丫鬟景兒也指認給他之後，這才笑眯眯的摸摸他的頭，揚長而去了。
對於自己已經十八歲了還被皇甫堅壽當做孩子看待這件事，皇甫酈很是不滿，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很慶幸自己擁有這麼一個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的大哥。不過這個濫好人大哥在跟人交往的時候好像有點兒生冷不忌，據他所知，皇甫堅壽在真實的歷史上跟董卓那屠夫就很有交情。董卓大權在握的時候曾經想殺皇甫嵩，就是皇甫堅壽前去找董卓求情才能得免。
皇甫酈忍不住笑了，他回頭望着窗外一千八百年前的碧藍天空，輕聲告訴自己：既然已經來了，這漢末的歷史從此後必將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