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果然不愧是買劍
在看見了那張從白雲上探出來的臉之後,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了來人,也有越來越多的人發出陣陣驚嘆。
誰也沒想到,方寸山派來觀禮春雨宴的人竟然會是買劍。
買劍很天才,買劍是當今天下第一天才;買劍實力高深,已經是突破到三元境,是年輕一輩中唯一一位固元境強者;買劍不僅在方寸山名頭很大,在飛虹苑,在整個大唐的名頭都很大。
但……買劍終究只是方寸山三代弟子,什麼都好,唯獨輩分不夠。如此重要的盛會,方寸山怎麼會派他過來觀禮?
但無數人又想到了他與聖皇的關係,他與劍神李四的關係,於是驚愕變成了平淡,不懂化作了釋然。
長生宗的那位守山長老肯定也沒想到方寸山竟然會派買劍過來,那兩道火焰漩渦從他的眼中鑽了進去,重新化作眼珠。
他看向買劍,帶着難以置信的嘲笑,“藍山主便是這麼教徒弟的么?這裏是天都,豈容你撒野!”
也有許多並不曾看見承流峰上一幕的人感覺頗為荒唐。是啊,這裏分明是天都,哪裏是你們方寸山,說這話不怕聖皇找你們方寸山的麻煩么。
買劍從雲頭上站了起來,猶如青蛙鳧水一般從天上游到了地下,最後站在了唐未濟的身邊,先是朝着唐未濟挑了挑眉毛,笑了一聲,“不錯啊。”又站到了唐未濟的身前,加重了語氣,“有我在的地方,就是方寸山。”
長生宗守山長老下意識就要出言譏諷,卻在瞬間明白了買劍的意思,於是便只能沉默了。
唐未濟心中有豪情萬丈。
他在小木魚受欺負的時候,曾經也說過這一句話,小木魚當是很是懵懂,因為懵懂,便顯得很是不知所措,不知道唐師兄為什麼會說這句話。
這句話的意思其實很簡單,有方寸山弟子在的地方,便是方寸山,方寸山弟子在方寸山豈容他人輕辱;換而言之,方寸山弟子在整個天下,只要有他買劍在,有輩分更高的師兄在,便不容他人欺辱。
買劍是唐未濟的師兄,唐未濟是小木魚的師兄。
重點在人,不在山。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的許多飛虹苑弟子看着唐未濟的眼神便很是羨慕了,小木魚看着買劍和唐未濟,眼中異彩漣漣,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守山長老看着買劍,終於冷靜了下來,“你師弟是殺人兇手,你確定要包庇他,與我長生宗為敵?”
買劍朝着他伸出手,“證據呢?”
守山長老一時語塞,若是有證據的話,還用得着他出面么,唐未濟都走不出刑部大牢,神機閣與鐵甲衛自然會把他看得死死的。
買劍縮回手,順嘴罵道:“沒證據敢誣陷我師弟?砍死你啊!”
一片嘩然。
誰也沒想到那個傳說中的買劍會這麼說話,守山長老比藍如玉輩分都要大一輩,也就是比買劍大兩倍,他當著長輩的面居然敢這麼說話,方寸山的人果然囂張,目無尊上。
魏孝熙翰斜倚着馬車,心道這他娘才是買劍么,不這麼霸氣,誰和他做朋友。
守山長老差點以為自己耳朵聾了聽錯了,他不敢相信地多嘴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問完之後他便後悔了,買劍也沒讓他失望,當面便懟了回去,“信不信我砍死你啊!”
守山長老這次聽清楚了,而且確信自己的耳朵並沒有任何問題,於是他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露在衣袖外面的手指抖得像是羊癲瘋。那不是激動的,那是難以遏制的怒氣。
四周的目光中夾雜着欽佩、震驚、譏諷、嘲笑,前兩者是對買劍的,后兩者是對他的。
感受到那些目光,守山長老羞愧到無地自容,只覺得自己一輩子的老臉在這個時候丟光了。
他怒斥了一聲,眼中再次噴射出兩團火焰。火焰迎風便漲,最後化作兩隻巨大的蟾蜍,足有三層樓那麼高。蟾蜍通體赤紅,踏足地面,便有青石化作岩漿,沿着它們的身體爬上脊背,變成一根根赤紅色的岩漿長矛。
買劍仰頭看着那兩隻蟾蜍,忍不住嘆道:“是癩蛤蟆血脈也就算了,怎麼著還是一公一母?為老不修啊。”
守山長老一口氣沒憋住,差點沒噴出血來,心道這血脈是天生的,又不是我自己選的,怎麼這麼淘汰人?
話雖這麼說,買劍面色卻難得有了些凝重。
面前的守山長老輩分高,實力也不低。同樣是固元境,卻是固元境巔峰,放在大唐十二軍裏面也能混個將軍噹噹。
況且這熔岩蟾蜍是罕見的地品血脈,一雄一雌更是暗合天地陰陽大道,若不是守山長老天資差了點,卡在了固元境不能突破,兩者相互配合,自然會爆發出更強大的威力,遠比尋常的盈元境來得強。
但即便如此,固元境巔峰的守山長老憑着這兩頭血脈化形蟾蜍也能與盈元境的強者掰掰手腕,不然的話這次天都之行長生宗也不會派出這等老古董。
買劍召回了大風,提在手上,正要竭盡全力以保護唐未濟的安全,耳朵里卻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買劍自然是聽得到這道聲音的,去老楊記烤鴨鋪那麼多次,和那人說話的次數加起來比和師父說話的次數都多,買劍聽不出是誰才怪。
但正因為聽出來是誰,所以他的面色更加古怪。
守山長老不知道買劍為什麼突然停住了動作,但他經歷大小戰陣不下百場,怎麼會因為對手的古怪便被嚇住,不僅如此,他越發全力以赴,兩頭血脈化作的蟾蜍左右伸出舌頭閃電一般往買劍卷過來,那無數根熾熱的岩漿長矛“簌簌”飛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道暗紅色的痕迹。
面對守山長老來勢洶洶的攻勢,買劍只是提起了劍,然後輕飄飄一劍劈下。
深宮之內傳來了兩道輕“咦”,一道是當初帶唐未濟入宮的蟒袍中年人,這會兒驚訝地看着買劍,心想這一劍也太妙了,便是自己都擋不住,買劍這小娃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
另一道則是從地底生出,沿着縫隙來到地面,然後在風中成長為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樹葉隨風而動,似乎聽出來那一劍的奧秘,輕“咦”聲又變成了恍然大悟,有人在地底喃喃道:“原來是劍神出手,果然非同凡響,只是劍神大人什麼時候也有這樣的惡趣味了?朝一個固元境動手。”
聽着只是喃喃,也許只有地底的蟲子才能聽清,然而那些蟲子很快便搬回來一道溫和的聲音,是那位劍神說話,“前段時間不還朝着馭氣境出手了,我這劍神的名頭不值錢,還抵不上一隻烤鴨。”
這位天底下少有的能與李四平等對話的人便不再言語,隨他去吧,反正皇后看長生宗也不怎麼滿意,一門死絕了他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這是高手眼中的一劍,然而買劍的這一劍到底聲勢不夠,放在旁人看不出其中玄妙的人眼中便顯得破綻百出。
守山長老無端又生出幾分怒氣,心想憑你一個小輩言語粗俗也就罷了,怎麼對敵還敢如此輕視我?
魏孝熙翰驚呼了一聲,忍不住要把自己手上戴着的戒指裏頭的寶物都扔出去。
小木魚往前沖了出來,就連唐未濟都忍不住要在買劍背後出手。
然後這些動作到底都是遲了,買劍那一劍輕飄飄落在了蟾蜍的頭上。
守山長老眨了眨眼睛,心中大駭。
魏孝熙翰才拿出一枚巴掌大的小鏡子,眨了眨眼睛,心意一動又塞了回去。
小木魚生生止住腳步,卻因為巨大的慣性站立不穩,朝着前面撞了出去,撞在一位師姐的背上,還沒來得及說抱歉,那師姐扭頭,卻看神情恍惚,似乎是不知道小木魚撞在了她的身上。
唐未濟縮回了手,把手裏的小火揣進懷裏,心想師兄就是師兄啊,風采不減當年。
小火忍不住在他懷中挪動了兩下,心裏有些委屈,想着平時想不起來我,到緊要關頭就扔我出去,我是啥?我是大便么!
風吹到劍身便停滯了,那兩頭蟾蜍停住了動作,買劍的劍懸在它們的頭頂,半空中的岩漿長矛也頓住不動,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一剎那被定格。
許多人都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於是有人輕聲問道:“怎麼了?”
像是回應他的問話,只一瞬間,場景發生了變化。
先是守山長老“噗”地噴出一大口鮮血,像是被狂奔中的犀牛撞到,紙片一樣輕飄飄飛了出去。
緊跟着是那兩頭蟾蜍自頭頂向下,突然出現了一道筆直的線條,線條逐漸擴大,化作一道口子,然後它們便被切成了四片,化作滔天血海,瘋狂往守山長老涌回去,像是見到了天地間的大恐怖,無比驚恐。
半空中的岩漿長矛重新變成了黑色的晶石,碎了一地,落在地面上“叮噹”作響。
風吹過那柄劍,劍落回買劍手中。
所有人都看着買劍,不知道他會說什麼。
買劍嘆了口氣,無比騷包地撩了一下頭髮,彈了彈劍身,目光有些憂鬱地看向遠方,“我的孤獨,真的比小河還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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