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幫凶落網

29 幫凶落網

夜裏十二點,我又準備帶着小汪出門,但她一聽我的意圖,立即就拒絕了。我想潛進醫院的病案室,查查任達生和錢森一起負責過的病人的資料。

小汪非常硬氣地說:“老闆肯定已經派大汪去調那些檔案了,也一定派人去訊問任達生了,你為什麼非要冒這個險?”

小汪始終覺得潛入醫院是非法的行為。我只好丟下小汪,獨自出門。

深夜的島區冷得讓人窒息,天上黑壓壓一片,隨時會下大雨。再過一陣子,島區才會回暖。

醫院裏還有不少病房和辦公室亮着燈,我小心躲避着值夜班的醫生和護士,偷偷地到了病案室的門外,白天來的時候我觀察過了,這裏沒有監控探頭。我敲破窗潛了進去。

我舉着手電筒翻找五年前的病案資料。病案室很大,島區第一精神病院成立以來的紙質文件都儲存在這裏,密密麻麻看得人頭暈目眩。

但按照時間、責任醫師和科室,找檔案並不困難。我故意裝作無頭緒地翻資料,大約過了十分鐘,眼看就要找到對應的資料櫃時,我猛地轉身,接住了迎面敲來的棒子。

我冷冷一笑:“上鉤了吧?”

手電筒的光打在了對方的臉上,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是女護士金穗!

金穗只有一米六,十分瘦弱,她的臉色蒼白,身體因緊張而戰慄着。

“你怎麼會在這裏?”沒想到,金穗倒打一耙,“我還以為是小偷。”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手足無措的金穗還在狡辯:“我聽到動靜過來的。”

“別撒謊了,外面要下大雨了,你來這裏幹什麼?”我收了臉上的笑,“這裏和你上班的科室相距那麼遠,你怎麼會發現這裏的動靜?我看過你們的排班表,今晚根本就沒有你的班。”

金穗出現在這裏,我並不驚訝。下午我在醫院裏不同的地方揚言要進入病案室時,我就注意到了金穗。雖然每個地方都有很多圍觀者,可每一次圍觀的人群里,都有金穗。當時,我就對她起了疑心。

白天,我是做給隱藏在醫院裏的幫凶看的。我確定,幫凶得知我要去病案室后,一定會守着病案室冒險出來阻止。眼看警方就要放棄調查精神病院了,我故意表現出來的高調,又挑撥着他們的神經。只要熬過這一陣,等他們殺了他們想殺的人,就可以逃之夭夭。他們決不允許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再讓精神病院高調地進入警方視野。我今晚潛入病案室也不是真的要偷檔案,而是要引蛇出洞。

“其實,在你進病案室之前,我都不確定這個病案室是不是存在線索。”我笑道,“現在看來,兇手可能真的是任達生和錢森曾經共同負責的病人。”

“你是猜的?”金穗的臉色煞白,“我真的是恰巧經過這裏。”

“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好,你就跟我一起去公安局吧。”

金穗見我掏出了手機,跪在了地上:“求求你,別報警。”金穗壓低了聲音,生怕有人聽到病案室里的動靜。

我居高臨下地俯視金穗:“‘木乃伊凶殺案’的兇手是誰,會不會被繩之以法,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你告訴我L的所有信息,我就不報警。”

金穗卻茫然地盯着我,她不知道L是誰。

看來,與L有關的人,是真兇。我只能把真正的兇手也給揪出來。

我抓住金穗的肩膀扭着她出去的時候,身後驟然一聲驚天的巨響。我下意識地回頭,發現只是一道閃電。意識到不好,我回過頭來看到了金穗狡黠一笑,還來不及反應,我就覺得腹部通過了一道電流。

失去意識的那瞬間,我後悔莫及,我該把小汪強扭來的……

再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坐在車裏的駕駛位,副駕駛座上坐着金穗。

四下漆黑一片,豆大的雨珠不斷地砸着車窗。我一點力氣都沒有,連動都動不了。我吃力地張望,發現這裏是山頂。

一道又一道閃電不斷撕破天邊的黑幕,照着金穗的臉時明時暗,讓人發寒。金穗沒了平日裏對待病人的溫柔,她不再是白衣天使,她變成了幽夜裏的惡魔。

金穗打開了車窗,雨水淋了進來:“我不想殺人,可我也變得和你一樣了。”這句話不是對我說的,金穗在自言自語。她口中的“你”,是兇手。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你對我幹了什麼?”

金穗這才轉過頭來,面有痛楚地說:“別掙扎了,給你用了點葯。你為什麼要醒過來,就這麼睡過去不好嗎?清醒地讓你死去,太殘忍了。”

“瘋女人!”我咬牙罵道,可連說話的語氣都軟綿綿的,“你到底想幹什麼?”

“為什麼要多管閑事,你又不是警察,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們?”金穗絕望地嘶吼着,車窗外混着寒風卷進來的雨水打濕了她的頭髮。金穗開了車門,下了車,繞到我這邊。我看到車子遠處是一道大陡坡,坡下是萬丈懸崖,到了那裏,必將車毀人亡。

我用力地掙扎着,但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我連手指都動不了。

“明天你的屍體就會被警察發現。”金穗說著,伸手啟動了車子,“闊少爺深夜上山,發生車禍,車毀人亡。”金穗從地上搬起了一塊大石頭,用石頭壓住油門。

我不想就這樣死在這裏,此刻,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車子緩緩地往前開去,金穗在車外對我揮了揮手,彷彿在道別。車門被她用力甩上的瞬間,朝前加速了。我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我坐在駕駛座上卻無法控制方向盤,無法踩剎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往鬼門關滑行。

生死關頭,一道劇烈的震動傳入車內,它震得我的內臟都彷彿要碎了。不知從什麼地方衝出來的一輛車子,橫擋在面前。我的車頂着那輛車子的車身,推着它繼續朝前衝去。兩輛車都要翻下懸崖時,終於停穩了。

我全身疼得厲害,模模糊糊中只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從閃爍着警燈的車上下來了。

之後的事情,我全都不知道了……

再睜眼時,空氣里瀰漫著酒精的味道。

“鹿遠,你醒了!”是小汪驚喜的聲音。

我猛地起身,卻不料小汪也湊着過來了。

兩唇相對,我和小汪都瞪大了眼睛。

這該死的意外,已經是第二次了。

小汪立即起身,伸手就給了我一巴掌。頭上的疼,讓我悶哼了一聲。

小汪後悔不迭:“你怎麼樣了?”

我摸了摸腦袋,發現自己的腦袋被纏上了繃帶。隱隱約約記得,強烈的衝擊磕破了我的頭。

“差點被你打死。”我沒好氣地說道。

小汪滿臉通紅,坐到了一邊。

我的運氣很好,身上沒有骨折,沒有受重傷。

“是你救了我?”我問小汪。

“是老闆,老闆為了救你,身上又添了好多傷。”原來我失去意識前看到的人是邢井,他如同鬼魅,危急時刻,降臨在了荒無人煙的山頂。

昨天晚上小汪見我出門后遲遲未歸,在聯繫不到我的情況下,便通知了邢井。邢井擔心我惹事,去了精神病院沒發現我,就調了監控錄像,發現我的車子開上了偏僻的山路。

邢井第一時間意識到了不對勁,就趕緊開着車順着山路找人,這才及時救下了我。

而金穗已被捕,警方正在審訊她。

出了醫院,我去了西岸分局。分局裏的警察見我裹着繃帶而來,都感覺大快人心,強行憋笑。

恰巧,邢井對金穗的訊問結束了。見到邢井,我獃滯了數秒,他受的傷比我想像中還要嚴重。邢井的臉全是瘀青和擦傷,他沒有穿外套,只套了一件白色的內衫,手臂健碩的肌肉上也都是傷口。有些傷處已經做了簡單的包紮,更多的是沒有被包紮的觸目驚心的大口子,特別是手上那道足足有十厘米長的傷口,像是被玻璃碴劃破的。

扶着我的小汪,看到邢井的傷勢,忍不住紅了眼睛:“老闆,你還是去好好處理一下傷口吧。”小汪勸道。大汪無奈地說:“勸過老闆了,老闆說身上纏着太多紗布行動不方便。這麼多傷口,外套也沒法穿,一套上就壓到傷口了。”

邢井出來之後大家聚攏過來,目光關切之餘,看向我時還帶着責備,他們都認為是我連累了邢井。

“沒有我,你們沒法這麼快把金穗揪出來吧?”感受着無聲的指責,我不屑地說。

金穗也被銬着出來了。“美女護士。”我嘲笑道,“看來我的命比你的大。”

金穗被帶走後,我問邢井:“招供了嗎?”邢井搖頭否定,又問大汪:“鎖定兇手了嗎?”

大汪十分為難:“五年前,任達生和錢森共同負責的病人一共有二十多個,有男有女,除去至今還長期住院的幾人,還有十幾個人是已經出院了的。”

正在住院的幾個病人大汪查過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完全不能辨認自己的行為,不具備犯罪的行為能力。再說他們被醫院照顧着,沒有時間出去作案。

嫌疑在那十幾個已經出院的人身上。

大汪訊問過任達生,他說和錢森共同負責過的病人,精神都是有問題的,他們向來對病人悉心照顧,不可能會和誰結下仇怨,並且在病人出院后,就再也沒有交集。

線索又斷了,現在所有的希望只能放在病案室的那些資料上。

我迅速翻閱資料,小汪也跟着我一起看,她想儘快結束這起案子重回西岸分局。大汪整理出來的資料非常詳細,不僅有他們的住院記錄,還有對他們的調查結果。

十幾個人的資料加起來有近百頁,我一目十行地翻閱。二十分鐘后,在小汪的抱怨聲中,我起身了。

小汪訝異地問:“你都記住了?”

“你們的速度這麼慢,能兩天之內破案才有鬼了。”

金穗的落網證實了邢井的判斷,西岸分局內部不再認為是無差別犯罪,與邢井也沒有任何意見分歧。

我推開了邢井辦公室的門,邢井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遠方黑壓壓的天際。昨夜的那場雨,一直下到了現在,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小汪剛想跟進來,我轉身就把門給反鎖了。邢井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轉身。

“這麼悠閑,鎖定目標了?”

辦公室里很安靜,只聽得到雨水打在落地窗上的聲音。辦公桌上的資料凌亂,邢井顯然翻看過了。在我印象中,邢井絕對無法忍受如此凌亂的辦公桌,住校期間,邢井寢室桌上乾淨整潔得挑不出任何毛病。

邢井忽然轉過了身,他的眼睛泛着血絲,若不是辦公室里只有他一個人,我一定會以為他剛和誰大打出手。邢井的反應嚇了我一跳,這個人對我來說是既熟悉又陌生。

“誰讓你進來的?”邢井沙啞着嗓子。

邢井剛才居然在分神,他都沒察覺我進了他的辦公室還跟他說了一句話。

“你在想什麼?”我察覺到了邢井的異常。

邢井皺着眉回到辦公桌前整理凌亂的桌子,他的手臂在輕輕顫抖。

我又猜測說:“你是不是在想,無所不能的破案王,為什麼這一次沒了從前的能耐,這般吃力,就像那三個已經死去的破案王一樣?”

邢井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抬起頭冷冷地凝視我:“你想說什麼?”

“你們四個破案王,一定有問題。”我肯定地說道。

邢井沒有回答,我繼續問:“徐蕭莜申請調任,故意接近我,你是知道的吧?”

邢井沒理我,他把文件收拾好后與我擦身而過,拉開辦公室門,我和邢井皆是一愣,外面圍着很多人,顯然想聽清我們在裏面說什麼。小汪和大汪可能之前把耳朵貼在門邊,門忽然打開,他們險些跌個人仰馬翻,表情非常尷尬。

“去查查這三個病人的近況和不在場證明。”邢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圈出了一個小範圍。他說完,我就把那三個人的名字一一念了出來。

這三個人有一個共同點:出院時間。他們出院的時間,都不超過一年。兇手有針對性地對付任達生和錢森,犯罪動機很有可能是仇恨。而需要以生命為代價的仇恨,很少有人甘願等上好多年。出院時間距離案件發生時間越近的人,越有可能是兇手。

而那些沒有完全治癒就出院的精神病人,無法完成如此複雜的犯罪手法,暫時被排除了嫌疑。

聽我說的三個名字,大汪並不相信,他等邢井指令。讓他驚訝的是,邢井默認了。大汪便不再磨嘰,立時着手去調查。

兇手雖然與任達生和錢森有交集,但他殺林美的動機,仍然是個疑問。如果只因為林美是任達生的女朋友,那太說不過去了。兇手的目標肯定是任達生和錢森,可事實卻是林美先遇害。

按邢井的推測,任達生女朋友的身份只是兇手殺死林美的間接理由,林美和兇手或許也有過直接的衝突。

回到家中,我想把頭上的紗布拆了,小汪卻堅決不讓。

“太丑了!”

“不行!”

“很不方便!”

“就是不行!”

在家中與小汪吵了一下午,大汪傳來消息,他查了那三個人住院期間的訪客記錄,又問了任達生,還問了醫院裏的很多人,大家都否認林美和這三個人有過接觸。

這三個人的病房位於住院部的角落,林美要去那裏必然要經過住院部的大門。警方調了醫院內住院部大門的監控錄像備份,發現林美從未去過那三個人的病房。

現在,西岸分局的另外一個小組已經做好了接管案件的準備,按照第二小組這種速度,別說抓住兇手了,期限內能否鎖定兇手都難說。我和邢井的推測一旦出錯,第二小組和我就更加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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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冷街:無面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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