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
改名了,改名了,《南北朝》改名為《魏晉莞歌》,不一樣的書名,一樣的精彩哈!
我正暗自揣摩着哪個“她”誰,可是轉念想到,這偌大的周家,能令老太太這樣重視的人應該也就只剩那位了。
小丫頭們年輕容的光里不知為何,卻好似煥發出了期待的神采來,在大院內經年不見天日的純粹的神色在眉目間越發的醒目,英華嬤嬤本就慈祥的面龐更加的柔和了——似乎這裏的每一個人或者是每一樣器物都在期待着他的到來。
一抹祖母端詳着我時的臉上那種時常閃現的神色在周家老太君溝壑縱橫的臉上凝聚着,這讓我想起兒時晨起給阿姆請安時,進門看見正在梳妝的她的回眸安然一笑……
是的,本就蒼老的連此刻更加的透露着他的年齡,因為,她在會心的笑着,眼角流露的是有別于于我時的驕矜和客套,我想,那就是所有祖母都天生具備的做純粹的感情。
“大姐到了……”
一個小丫頭在簾外脆生生地喊道。
那一刻我想,帘子外的風光應是無限明朗的,如果不是,怎麼會衍生出如此俏麗的音色?
除了不知情的人,每個人的眼都不自覺往外又望了望,身稍往前傾了些,不知是否是錯覺,他們的笑靨更加柔和了。
“阿婆,阿鑾回來了……”
不知帘子是否是被一聲噥噥吳語挑了開來,我定睛看去,她用最矜持的蓮步行至堂前,可是一路走來,帶起了滿室出塵的伽楠香安定的味道,煥然又是走進了一片明光來。
鬢若刀裁,兩彎罥煙眉似月上柳梢,口如朱含,一雙掩露目類星轉中天。霽月巧逢星天,晟日還遇初鴻。
身量合度,姿容秀逸,一身蜀錦素色綉流雲滾邊對襟窄腰衫子,只用一枚東珠釵子斜斜地將青絲挽起……
明月如霜,照見人如畫……
我自詡曾見過美人無數,有絕色者蕊嫿夫人,有雍容者我的祖母,有嬌弱者先皇后,有精明者當朝謝皇貴妃,但,此時的這位女子,卻讓我想起一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詞來。
春風化雨……
我想,在這世上,她並定不是絕色的。但是,她的光華,卻註定是那些絕色的女子所無法企及與掩蓋的。是的,一定是那樣的。
像是一棵經年不曾開花,開在崖間或是汀岸的香樹一般,雖是沒有開花時那明艷的韶華,可是,她通身的最深刻的歲月的紋路,溢滿了陽光也不能睥睨的榮華,每一道都是淡然的風霜的見證。
那一刻,我竟有些恍惚了,是不是,我本和她一樣,只是被栽種在了華貴的深庭,這一位小名也喚作阿鑾的女子,是另外一個,我從不認識的我?
“竟回來得這樣晚……”老太太輕輕地朝她招着手,“可曾累着?”
“到寺里看佛經,一時入了迷,要不是照影近來奉茶換冰,便是晚些時候,也是不知能否回來的……”
她這樣解釋着,又朝我們爽朗一笑,貝齒輕啟:“倒是不曾遠迎貴客,怠慢了。”
南人世家的女子,嬌嬈有之,矜持有之,清傲亦然有之,可我卻不曾見過由她身上散發的那樣天成的氣質。
明明是那樣的驕矜,何為又生出幾許端莊?分明是女子的妍麗,為何卻又幾分男子的疏獷?
她是女中的丈夫?還是男中的弄月?
“不妨事的,倒是我們打擾了小姐!”
我亦朝她疏朗一笑,看見的是她清亮的眸子。
這樣,便是見過禮了。不曾寒暄,也不曾問過姓名,只是簡簡單單的,用最為客套的方式,便就是相識了。
我終是見到譬如是上林花開時,才子們詠詩歌會裏獨佔鰲頭的怪才,淮水之泮,上巳節流觴時衣着雌雄莫辨的麗人,元宵燈會裏,贏下了西域傳入的白玉坐佛,卻當場摔碎的清流——
這便是周家的當家小姐,鼎鼎有名的周蒴翟。
周氏在她之上仍有三位小姐,可是人人卻尊她一聲大小姐。即便是正室夫人所出的嫡長女,也不曾像是這般,想到山寺上相便去,嚮往外間遊學便往。
建康的人,直道是這位小姐比起尋常世家的公子來得更疏狂些,這樣的光華,卻足以掩蓋住她十二歲那年,長着盡喪,替家中補齊了國庫中虧空了款項的往事。